在俇族村寨盯著施武屍首時候,那頗有深意的眼神。
薛放渾身汗毛倒豎,如聞雷霆之聲。
田溪橋打量他的反應:“看樣子薛旅帥終於悟了,沒錯,雖然你把施武打的麵目全非,但事實上害死施武的是那支銀針,真是可惜啊……這鐵板釘釘的案子居然有了轉機。”
“田溪橋!”薛放攥緊欄杆,死死盯著他,厲聲道:“沒什麼轉機!是我殺的,你休要誣賴彆人!什麼銀針,都是胡說!你告訴溫英謀,人是我殺死的,讓他彆胡作非為拉無辜人下水!”
田溪橋歎氣:“我終於信了。”
薛放的眼睛發紅:“你信什麼。”
田溪橋道:“我一直疑惑,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讓薛十七郎把施武打的那樣……現在才知道,那夜你之所以發狂一般痛毆施武,就是為了那個大夫,我說的是麼?”
薛放%e8%83%b8口起伏,雙手奮力一晃,堅固無比的鐵欄杆竟發出瘮人的嘎嘎聲。他道:“我早就想姓施的死,你也說過我跟他有舊怨,你再敢亂扯他人,我絕不放過你!”
田溪橋努了努嘴:“那就等薛旅帥當真死裡逃生後……再來不放過我吧。”
他轉身要走,又扭頭,三分陰笑地:“本來以為這次你死定了,現在看來……可惜可惜。”
田通判邁步往外,那幾位副手隨之跟上。
其中有兩人經過薛放之時,略略一停,打量了他一會兒才又去了。
薛放靠著鐵門,心亂如麻。
直到現在他終於明白。
昨晚上他說叫楊儀去跟狄聞,她起初不願,後來突然改口答應。
那時候他就覺著不對,但一來要保她周全,二來要跟她“保持些距離”,竟並未多想。
乃至到了笏山,她匆匆地不告而彆,斧頭還說她什麼攀高枝去,原來……
薛放其實沒發現楊儀對施武動手,而這種事情,除了她自己說出來,這世上恐怕無人可知。
她是……想要替他脫罪啊。
這個傻子!真是!
天下哪裡有這樣的人!
薛放心如油煎,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到牢門外有人叫道:“十七爺,十七爺!”
他急忙轉身,竟見是斧頭,他穿著一身獄卒的服色,身後卻是那之前挨打的小獄卒。
“你……”薛放極為詫異。
斧頭道:“十七爺,是這哥哥帶我進來的。”
小獄卒才挨過打,臉色不太好,卻還是向著薛放笑了笑:“旅帥,之前您在堂上也挨過打,我可沒聽見您慘叫一聲,我、我本來也想像是您一樣,沒想到還是,嘿嘿……我真丟臉。”
薛放伸手出去,在他頭上揉了揉:“你是好樣的。”
以為這小獄卒被田溪橋命人痛打了一頓,必定會害怕的不敢了,沒想到這麼快……還敢,甚至變本加厲。
“你們快快說話吧,”小獄卒被摸了頭,仿佛得了無上嘉獎,笑的越發燦爛:“我去給你們望風。”他一瘸一拐地走開。
斧頭忙問:“十七爺,你怎麼樣?”
薛放沒容他說完便拉住斧頭,低聲吩咐:“你去找溫英謀……不,叫上戚峰,你告訴他我的話,讓他不管如何,把楊易一絲不差地救出來。”
斧頭還不知道發生什麼,嚷嚷:“十七爺你說什麼話,楊先生不是要去狄將軍那了嗎?又救什麼?現在要緊的是您……”
“閉嘴,”薛放嗬斥了聲又靠近:“你聽好了,他們不敢對我怎麼樣,但對楊易可就不同了,你得把我的話一字不落地告訴戚峰,他自然知道該怎麼做。聽見了嗎?”
斧頭懵懂,猶猶豫豫:“可……好,好吧,我知道了。”
“斧頭,”薛放抓著他的脖子把他攬到極近,啞聲說道:“楊易若是無事,我還能從這裡走出去,他要有事,你十七爺的命就沒啦。”
斧頭本來還覺著薛放是有點小題大做,自己還在監牢裡,理什麼飛上高枝的人呢。
突然聽了這句,他猛地打了個激靈:“我、我知道了!我一定傳到,十七爺放心吧,楊先生定然無事!我立刻就去!”
薛放點頭,拍拍他的臉:“好孩子,去吧。”
第89章 牛氣二更君
◎黃雀在後,狼人之殺◎
小獄卒帶著斧頭,悄悄避開人出了牢房。
斧頭向著小獄卒道了謝,又托他多看著薛放,自己一路狂奔報信去了。
而就在斧頭跑出笏山巡檢司衙門之後,有兩道人影自巡檢司大門閃了出來。
田溪橋目送斧頭小小身影消失在長街上,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今晚上大家都忙得很啊。”
他旁邊的是笏山巡檢司旅帥潘四漣,潘旅帥道:“田通判故意放這小毛孩子進去探望薛旅帥,不知何意?”
原來田溪橋先前雖走了,卻叫人加倍留意監牢的情形,小獄卒被打而越勇,偷偷帶斧頭進內,也不過是他故意叫人放水。
實則一切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田溪橋道:“何意,當然是捉大魚了。”
“誰是大魚?”
田通判看看天色:“潘旅帥不必著忙,待會兒你自然就能見著。”
他一招手,身後又有幾人走了出來,除了先前跟著他的那些春城衙門的副手之外,其中一人,竟正是永錫巡檢司的羅隊正,並先前那壯膽向戚峰諫言的老參軍。
斧頭如一陣風似的趕去戚峰下榻的驛館。
從白天審訊後,戚峰先罵田溪橋,把所能想到的最難聽的話罵了一遍,仍無法解氣。
跟他的副手道:“旅帥,先彆罵了,快想法子要緊,這田通判是衝著薛旅帥人頭來的……偏偏薛旅帥又當堂認了,今日看田通判那架勢,若非屍首沒帶來,怕是立刻就要判決,那時再想改就難了。旅帥怕是鬥不過他……要不要催一催隋旅帥那邊?”
戚峰搖頭:“笏山就在津口對麵一河之隔,隋子雲早該知道,他能來早來了!”
“人雖不能來,可是……隋旅帥既然消息靈通,難道法子也不肯給您出一個?這一河之隔來往又非很難。”
戚峰直了直眼睛,忽然憤怒:“聽說狄小玉一直都在津口,哼,我看他是等不及要當狄將軍的女婿,這會兒怕是不敢插這個手,免得壞了他的好事。”
正說著,外有人來報,說外頭有個人自稱是瀘江來的,要見戚旅帥。
戚峰本不想在這時候見外人,可聽說瀘江來的,有點擔心佩佩會如何,便叫傳進來。
不多時那人進門,二十左右年紀,著一襲尋常青衣,上前行禮,含笑道:“旅帥還認得我?先前我在咱們瀘江巡檢司的門房上,今日經過這裡聽說旅帥在此,特來磕頭。”
戚峰定睛細看:“你是……”望著那人麵孔,突然道:“哦,是你啊。”擺擺手示意身邊的人退下。
身邊的人都退了出去,戚峰站起來:“薑雲,你怎麼忽然跑來了?是不是隋嬤嬤叫你來的?”
原來這人哪裡是什麼瀘江的,而是隋子雲身邊近身的薑侍衛,他見屋內無人,才說道:“我們旅帥知道此處的事,可惜不能親來,所以叫我來給旅帥帶兩句話。”
戚峰正想取經,可聽隋子雲不能來,便哼道:“有什麼東西拴著他的腿?他為什麼不能來,刀架脖子上了他倒坐得住!”◤思◤兔◤網◤
薑侍衛忙陪笑:“戚旅帥,你且聽我說完再撒脾氣不遲。”
戚峰滿臉不悅:“我倒要聽聽他特意叫人來,有什麼了不得的話。”
薑侍衛靠前,在戚峰耳畔低語了兩句話,道:“我們旅帥說了,隻要您按照這兩句行事,薛旅帥必定無恙。”
戚峰瞪著他:“我……”正要表達自己的不懂,忽然是斧頭從外竄了進來:“瘋子,快!救命吧!”
戚峰猛地跳起來:“怎麼了?是旅帥……”
斧頭上氣不接下氣地,就把自己跟小獄卒偷偷潛入牢房的事告訴了他:“十七爺說了,叫你快去監軍所,不管怎樣都要把楊先生一根頭發絲也不掉地救出來!”
戚峰目瞪口呆:“這怎麼說?姓楊的不是好好地在溫監軍那當貴客享福的麼?他又不是給關在牢裡……”
“你彆問!”斧頭跺腳:“橫豎這是十七爺吩咐的,他說的真真的,隻要你能把楊先生好好地救出來護他無事,十七爺自然無事。要不然……”
斧頭想到薛放被關在牢房的情形,說不下去了,小嘴努了努,一下子放聲大哭起來:“要不然十七爺就沒命了!”
戚峰原本也以為薛放又不知操什麼心了,待看斧頭如此,才忙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去還不行嗎?真是……他們難道用的是一條命,怎麼這個有事,那個也有事,離了誰竟活不了?我真……”
他嘴裡說著,又去摸下巴頦:“說救人,該怎麼救,總不能白眉赤眼地衝進監軍所把人搶出來?我今兒也去過一次,那溫監軍簡直就像是個渾身塗了香油的黃鼠狼,滑不溜手,見都不肯見我……正兒八經地要人自然也不成了……”
薑侍衛在旁聽到這裡,有些驚心:“戚旅帥,您可得記著我們旅帥方才跟你說過的話,千萬彆……節外生枝才好。”
戚峰早把那兩句話扔到九霄雲外了,聽他提才想起:“啊……可你說怎麼辦?十七把話說的這樣死,你叫我不管嗎?隋子雲要真擔心這兒的事,叫他自己來,說兩句沒頭沒腦的,我怎麼知道他不是哄我?”
原來方才薑雲說的是“按兵不動,絕處逢生”這兩句,戚峰本來是要聽得,可惜斧頭來的更加及時。
薑雲目瞪口呆:“戚旅帥……”
“你彆出聲,”戚峰揉著額頭,似乎想從自己漿糊一團的腦袋裡擠出一兩個不太高明的主意:“讓我想想到底該怎麼辦最好。”
夜漸漸深了。
戚峰換了一身黑色夜行衣,挑了幾個輕功出眾的侍衛。
薑雲隻覺大事不妙,但他方才幾次攔阻,戚峰哪裡會聽他的話,除非隋子雲親身在此。
“你起開,彆耽誤我正經事,”戚峰被他嘀咕的煩了,“就算隋嬤嬤現在在這裡也沒用,他跟十七之間,我也隻聽十七的。何況是你?”
薑侍衛覺著受到了無情的傷害:“戚旅帥……”
戚峰緩了緩:“行了,你不過也是傳消息給我,聽不聽畢竟在我,就算有個什麼,也不怪你。”
他安慰了薑雲一句,便又對斧頭道:“你留在這兒等著,彆四處亂跑。”
笏山跟津口相隔雖近,但跟津口不同。笏山相對安穩,跟對麵繁忙雜亂川流不息的津口相比,笏山安穩的像是被許多血管圍繞的一顆小心臟。
自從溫英謀坐鎮後,近十年沒發生過什麼事關人命的案子官司等。
潘四漣的巡檢司,晚上雖也分更次值夜,但年年的安穩也讓眾人心生懈怠,隻走馬觀花一趟了事。
加上戚峰眾人行動迅速而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