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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八月薇妮 4398 字 6個月前

他暗中握緊了拳,冷笑了聲。

靈樞見狀就知道他不會聽勸,當下隻得暗自按刀警戒。

一路繼續往裡去,兩側走廊的地上,牆上,處處可見刺眼駭人的血跡,步步驚心。

而在才轉過回廊的時候,猛然間一陣陰風侵人透骨,風中白茫茫的一道魅影,猛然向著俞星臣撲來。

俞星臣渾身的血都冷了,他踉蹌倒退,揮手亂擋。

靈樞從後竭力將他扶住:“大人莫驚,不過是……一張封禁紙。”

俞星臣的手隱隱發抖,抬頭看去,卻見靈樞的手上抓著一張雪白帶字的長紙,看上麵的字,應該是巡檢司貼門封禁所用。

俞星臣明白過來,但他的心仍跳的極為劇烈:“好、知道……”瞬間聲音都沙啞了。

這時侯突然起風,風仍不止,吹的欄杆外的那些不知名的綠樹葉子刷拉拉連聲響動,樹葉間仿佛掛著些小小球果。

靈樞有些擔憂地看著俞星臣,俞星臣的目光卻往前,他看看那張封紙上的字,又看看前方:“這是從那吹過來的……那是……”

靈樞揮手,叫一個侍衛上去看看。俞星臣卻仿佛棗有預感:“那是康曇的書房!”

他說完這句,拋開靈樞,竟快步向前奔去。

這確實是康知縣的書房。

房門是關著的,上頭貼著巡檢司的封檢紙,隻是貼的不牢還是如何,方才給風掀飛了一張。

俞星臣瞪著那紅漆斑駁的門扇,抬手用力一推!

門發出令人不安的一聲“吱呀”,悠長沉重,仿佛是誰意味深長的歎息,伴隨而來的,是格外的森冷寒氣,以及令人窒息的血腥氣。

俞星臣定了定神,抬腳進內。

跟前麵的廳堂布置一樣,康曇的書房,也同樣的堪稱家徒四壁,唯一還滿著的是兩麵書架,上頭整整齊齊地擱著許多書籍,可以看得出這些書被翻閱了很多次,書脊都有些變了色。

靠窗戶有一張不算很大的書桌,配一張椅子,這兩件算是書房裡最“新”的東西,因為看得出是較為便宜的鬆木所製,做工也不算精細,桌上也放著一盆蘭草。

桌子底下的地上鋪著塊毯子,已經磨得發白破爛,花紋都看不出顏色了。

“大人……”靈樞怕有萬一,先一步進了房中查看,此刻忽然指著書架對麵的牆壁:“您看!”

俞星臣轉頭,竟見牆上題著一首詩:

輕陰閣小雨,深院晝慵開。

坐看蒼苔色,欲上人衣來。

這是王維的《書事》,也是俞星臣自己極喜愛的一首詩。

俞星臣眼睜睜地看著那蒼勁有力的字跡,他確信這是康曇親筆所寫,而且揮灑寫意,筆法意境都是絕佳,簡直寫得前所未有的好。

俞星臣自己的書法便是一流,之前跟康曇相比也是略勝一籌。

但此時麵對康曇這一首詩,卻也是自愧不如。

尤其那最後一筆“欲上人衣來”的來的一撇,遒勁有力,猶如一筆刀鋒掠出,顯得非常之快意風流。

俞星臣湊近了些許,發現那一撇竟把牆壁都豁出了一道深痕。

時下的牆壁都是粉牆,裡頭是青磚,外頭上一層膩子,再塗粉子。這一筆之深,竟把些粉膩都撅了起來,在那一撇邊上為之翹起。

俞星臣探手,試著抹了點粉子下來,在指尖粘開,有些黏黏的,這種顏色,觸?感……

靈樞在旁低低道:“大人……”

“本帥已經三令五申,不許閒人入內,是什麼人如此大膽。”有些粗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下一刻,有刷刷的腳步聲響,最先出現在門口的,是一個五大三粗威風凜凜的漢子,看他的服色,應該是雲陽巡檢司的旅帥。

俞星臣來羈縻州之前,就將各州縣的官員名單都看過,為的是知己知彼。

尤其是康曇這裡,他更是極為清楚,巡檢司旅帥周高南,也算是個剛正不阿之人,當初康曇一介文官,若是沒有周高南從旁相助,他是絕不可能在雲陽縣立足的。

但俞星臣竟沒有理會周高南,而隻是望著牆上的字,仿佛入神。

靈樞見狀急走前一步:“是……周旅帥是麼?我們……”

周高南左手一抬打斷了靈樞的話,他的右手摁著腰間的刀柄,眼神不遜地看著不為所動的俞星臣:“閣下看明白了麼?那可是康大人親手寫出來的。”

“我當然知道。”俞星臣回答,仍未轉開目光。

“我看你不知道,”周高南邁步走了進來,冷哼道:“我的意思是,親手……”

他的右手始終沒從刀柄上移開,而隻是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盯著厚實有力的手掌,周旅帥道:“磨儘血肉,露出白骨,白骨為筆,血肉為墨……是真的用‘手’所寫。”

猝不及防地,俞星臣倒退一步。

靈樞忙要扶他:“大人!”

周高南並沒打算就住口,繼續道:“閣下請看,先前我們來此之時,康大人的半截指骨,便是卡在這裡。”

他特意指了指那個“人衣來”的“來”字最後一撇。

俞星臣的瞳仁陡然收縮。

他死死盯著那一撇末尾的深陷,看看自己的手指,剛才抹下來的粉末,到底是粉子,還是……康曇的血肉?

他的唇角微微抽[dòng],頭重腳輕,天旋地轉。

周高南望著這貴公子的神情變化,嘴角露出不屑的一抹笑意。

他並不是不知道俞星臣的來曆,這兩天京城內來的欽差在大佛堂傳旨的事情,羈縻州每個旅帥都知道了。

先前俞星臣才從精舍啟程往這裡趕,不到兩個時辰,周高南已經先得了信報。

一來他不滿俞星臣擅自進入縣衙,二來,他是故意要給這位金尊玉貴的欽差大人一點下馬威看看。

不過……似乎這一招有些太狠了。

在靈樞不安的呼喚聲中,俞星臣卻聽不到也看不見了,他手扶%e8%83%b8口,“噗……”竟是直吐了一口鮮血!

第62章 二更君

◎金玉良言,她的相好◎

從大佛堂沿著官道行了近一個時辰,隊伍放慢了速度。

嗒嗒嗒,馬蹄聲靠近,楊儀正在閉目養神,卻聽外頭車壁上給輕敲了兩下。

她微微歪頭睜眼的功夫,車簾被撩開。

薛放自馬上俯身,掌心朝上向她招手示意。

楊儀湊近了過去:“旅帥何事?”

薛放道:“前頭是津口,咱們順路過去探一探。隋嬤嬤已經在這兒停了腳,然後還有狄小玉……據說她病了。”

楊儀若有所思:“知道了。”

“知道什麼?”薛放笑瞥了她一眼:“你當她是你?她那身子骨壯實的很,頂多受點罪不至於有大礙。”

說完之後,薛放突然微怔:“我是說、她比你可康健多了……”不知何故,仍覺著這話有點兒不妥:“罷了罷了。”沒再多言,十七郎撥轉馬頭往前去了。

楊儀隻以為這前去津口,自然可以順便給狄小玉把把脈,誰知薛放這般說。

她起初也沒聽出什麼不妥來,直到十七郎走了,才咂摸出這句話的不妥之處。

津口巡檢司。

隋子雲並未換了服色,依舊那身舊日的隊正武官袍,領了幾個人,在衙門門口迎接薛放。

薛放躍下馬來,打量著他:“以前在我手下的時候都還沒這麼殷勤,現在跟我平起平坐了,乾嗎又巴巴地跑出來行這份虛套?”

隋子雲道:“官職是一回事,再怎麼樣,你都是我的旅帥。”

薛放嘖了聲:“才見麵就搞這套,怎麼,想叫我在你這津口感動的掉淚?”

隋子雲一笑,看看停在後麵的馬車:“聽說楊先生先前為狄將軍用藥,十分順利。”

薛放回頭看了眼,正好看到屠竹在扶著楊儀下車:“嗯,這方麵兒他從不叫人失望。”

隋子雲道:“旅帥對楊先生,是不是越來越……親近了。”

“這是什麼話?你怎麼話裡有話一樣?”薛放還挺警覺。

隋子雲琢磨著:“以前還叫一聲‘先生’或者‘楊先生’,最近都不這麼叫,隻叫‘他’。”◢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薛放無可辯駁,就隻說道:“總叫先生顯得我多虛心好學似的。他也大不了我多少,或許未必比我大呢!……索性直呼其名倒也便宜些。”

隋子雲便笑而不語,隻扔下他,過去跟楊儀寒暄。

“你到底是來迎接我呢,還是迎接他?”薛放扭頭望著他的背影,嗬斥:“……到底誰是你老上司!”

隋子雲置若罔聞,上前招呼楊儀。

楊儀微微垂首:“子雲哥哥。”

薛放耳尖聽見,學著她的語調跟著念了句,哼道:“還挺親熱。”

巡檢司後院。

薛放被個丫頭領著向內。

之前韓青在的時候,他沒有家眷,府內除了做飯的一個婦人外,再沒有彆的女人。

狄小玉被扭送過來後,隋子雲臨時地去叫人找了個本地的小丫頭來伺候。

這小丫頭體態微胖,梳著雙丫髻,一邊走還不時地回頭打量薛放。

薛放給她看的耐不住:“我臉上有花,還是頭上長角?”

小丫頭嗤地笑起來,卻也不打怵,竟問:“你這麼年輕,又這麼好看,怎麼可能是我們旅帥的上司呢?”

薛放道:“甘羅八歲還是丞相呢。人不可貌相知道不知道?”

小丫頭問:“甘羅是誰?”

薛放道:“一個小屁孩子。”

“那人不可貌相是什麼意思?”

薛放驚訝:“你認不認字?”

“家裡窮,我又是女孩兒,認字做什麼。”

薛放沉%e5%90%9f:“你在這兒一個月多少錢。”

“隋旅帥大方,給我二百錢。”

薛放道:“二百錢夠了,你去跟你們旅帥支點錢,請個教習師父多認認字讀讀書吧。”

小丫頭不明白,顯然也並不打算照他說的做:“留著買米麵吃食、給家裡豈不好。”

薛放道:“彆隻顧著吃嘴,腦袋裡空著,就是案板上的豬。”

這句小丫頭卻懂了,委屈地:“你、你罵我……”

薛放道:“罵你是為你好。你能聽進去是你造化,聽不進去是你沒福。”

小丫頭咕嘟著嘴:“你這個人……長的像是畫裡的美人,嘴卻這樣壞,哼。”

這時兩人到了狄小玉的臥房,小丫頭歪著頭白著眼,把簾子掀起來:“姑娘,那個薛旅帥到了。”

薛放才進門,就見狄小玉背對自己躺著。

他走到跟前,俯身向內看了眼,見她雙眼緊閉,眼睫微微地抖。

薛放便抬腳,用靴子尖在狄小玉背上輕輕地踢了踢:“起來了,跟我麵前裝什麼?”

門口的小丫頭見狀,吐了吐舌,心想原來這美人一樣的旅帥不僅是對自己尖刻,對姑娘都這般一視同仁的粗暴,她突然就不覺著委屈了,偷偷抿嘴一笑。

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