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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八月薇妮 4338 字 6個月前

並非那種狂暴/亂咬的……”

誰知話未說完,豆子驀地張口,竟是咬住了俞星臣的手。

跟著他的那侍從本來正準備對俞星臣的話點頭稱是,猛地看見這一幕,下巴頦都要掉下來。

俞星臣也有點沒想到,但他並不尷尬,隻把手從豆子的嘴裡抽出來,卻見手指完好,竟並沒有受傷。

“我說吧,”俞星臣微笑,“它隻是跟人玩耍而已。”

說著俞大人便掏出一塊帕子,擦擦那被狗啃過的手,邁步進門去了。

豆子也沒有再叫,隻是扭頭看著這個裝模作樣的人。

俞星臣向內走的時候,雨都要停了,院子安安靜靜的沒有響動,房門卻是關著的。

跟隨他的那名侍從叫了聲:“楊先生在麼?”

連喚了兩次,並沒有人答應。

侍從道:“興許楊先生不在。俞大人……”

他本來想叫俞星臣暫時先離開,不料俞星臣望著眼前緊密的兩扇門,竟直接走了過去,將房門推開。

撲鼻一股奇特的香氣,幽幽地,如蘭似麝。

俞星臣驀地止步,幾乎懷疑自己走錯了房間。

但定睛看時,卻見屋內隻掛著一床簡單的青賬,床上一個枕頭,旁邊小小包袱。

床前方桌上放著兩本書,旁邊壓著兩張紙,清清淡淡,如此而已。

“主人”不在,自己貿然開門已是逾越。俞星臣實在不能再進去翻看。

正要回身,就聽到有個少年的聲音道:“你是誰,跑到楊先生這兒做什麼?”

俞星臣聽是一口熟悉的京城口音,回頭,卻見個巴掌臉的小子,正叉著腰瞪著他,豆子便跟在身後,輕輕地搖晃尾巴。

俞星臣還未開口,陪他來的侍從道:“斧頭,這是京城裡來的欽差大人,來見我們將軍的,不可無禮的。”

斧頭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京內來的?”

俞星臣微笑道:“讓我猜猜看,你……莫非是京城扈遠侯府裡的麼?”

斧頭越發震驚:“你怎麼知道,你見過我?你是誰?”他連珠炮似的扔出一串問題。

俞星臣道:“我倒是沒見過你,可我聽人說,扈遠侯府派人往羈縻州來,請他們府裡的十七公子回京,該就是你了吧。”

斧頭撓撓頭:“自然是我,可你……咦,你瞧著有點眼熟。”

那侍從見他兩個竟說起話來,便提醒俞星臣:“大人,該回去了。長途跋涉,到底該好生休息休息。”

俞星臣一點頭,便下了台階,經過斧頭身邊的時候,他略一停:“你們十七爺,為何還不回去呢?”

斧頭道:“這兒的事多絆住了唄。”

俞星臣若有所思地頷首,邁步去了。

斧頭眼看他將出門:“喂,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

俞星臣回頭看看他,卻隻一笑,仍是沒回答。

斧頭努了努嘴:“這人好怪,隻向我笑是怎麼回事……對了,好生眼熟,到底哪裡見過呢。”

楊儀先前洗了澡,喝了薑湯水,感覺通體暖洋洋地,十分舒泰。

為防萬一,又寫了一副當歸四逆湯的方兒,讓屠竹去討些當歸,桂枝,芍藥,細辛,甘草等回來熬煮。

才打發屠竹去了,楊儀又想到一件事,稍微把頭發弄的乾爽些,又琢磨了會兒先前薛放叫人送來的狄聞的藥方,楊儀便打傘出了院子。

幾乎是她前腳才走,俞星臣後腳就來了。

堪堪錯過。

楊儀不是去彆處,而是去尋那位胡大夫,問一些有關狄聞病情的問題。

可走到半路她改變了主意,假如這胡先生乃是朝廷眼線,自己找他去反而不便,不如尋狄聞的近侍。

將走到精舍,卻見兩個侍從在那裡說話,一個道:“將軍特彆交代,務必謹慎仔細,彆怠慢了欽差大人。”

另一個道:“方才看他們往南邊去了,這位大人看著是蠻和氣的,之前被我們小姐說笑了幾句都不惱,就是太過年青了些。”

先前那個說:“彆看年青,來頭大的很,你可聽說過京城俞家?”

楊儀正忖度聽他們兩個住口的時候自己再過去,猛然聽見那兩個字,簡直冷風撲麵。

恰其中一人看見楊儀,忙招呼:“楊先生怎麼來此?可是有事?”

楊儀已經忘了自己是來找人的:“你們方才所說,什麼欽差、俞家的?”

那侍從忙道:“先生還不知道?是京城裡兵部的一位主事大人奉命前來,他便是姓俞。”

“俞……叫什麼?”

“叫、叫什麼我們卻不知道,”那侍從為難:“但方才聽裡頭說,是大名鼎鼎的京城俞家的人,說他們家出過一個宰輔的……”

楊儀沒敢再細打聽,她也沒勇氣再聽下去了。

侍從們好像還跟她說了什麼,楊儀隻顧轉身往回走。

她沿著精舍的院牆慢慢往後,甬道是青石鋪成,有的長了青苔,才下過雨,滑溜溜的,她儘量小心,卻還是深一腳淺一腳似的,好像不知哪一塊沒走好,便會直接摔下去。

正走著,冷不防肩頭被人輕輕地一敲。

楊儀轉頭,見身側無人,薛放的腦袋卻從另一側探了出來:“你去哪兒了?”

她籲了口氣:“旅帥。”

薛放走到她跟前,嗅到她身上新鮮的胰皂的氣息,跟些許似有若無的蘭香桂氣。

他嗅了嗅,懷疑她的衣裳上用什麼花香熏過:“我才又去看了戚峰,他身上的傷才好些,又淋雨,被我臭罵一頓。”

楊儀聽了這個,才回神:“對了,我也得去給戚隊正再看一看。”

“不用了,他好著呢,還在照料那個佩佩……”薛放一笑拉住她:“何況你也才淋了雨,彆著急走來跑去……你還沒告訴我你去哪兒了?”

楊儀回答:“本來想去找狄將軍的侍從問幾句話,將軍在忙,我便回來了。”

薛放陪著她往回走:“哦,記得你先前說什麼京內的消息麼?原來是京內來了欽差,據說來頭不小,是俞家的人,隻怕有狄老頭子頭疼的地方呢。”

楊儀低頭不語。

薛放打量著她,解釋:“你大概不清楚這俞家,他們家累世在朝,代代都有三品以上的官兒,你說他們家的人得有多少心眼兒?所以我說狄聞一定會頭疼,畢竟就算俞家的一條狗來了,也不能小覷。”

他說著說著,覺著有趣,便笑道:“萬一他們家的狗也能倚馬千言呢?總之,大概比你的豆子要厲害。”

十七郎正自顧自說著,就聽一聲咳嗽從旁邊角門處傳來。

薛放抬頭,卻見一名身著青緞綢文官常服、頭戴烏紗折上巾、腳踏黑紗宮靴的青年走了出來,麵如冠玉,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乍一照麵,薛放就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他盯著俞星臣:“你咳嗽什麼?”

俞星臣道:“我隻是覺著薛十七郎言談風趣的很,不過……我們家的狗並沒有倚馬千言的本事,倒是讓您失望了。”

薛放輕輕地嗤了聲:“我隻是說笑,還當真去失望麼?我可沒那個閒工夫,你這解釋倒也多此一舉。”

俞星臣的目光輕轉,看向他身旁的楊儀:“這位,大概就是……京城太醫楊家的……”

楊儀直直地看著俞星臣。

在聽侍衛們說俞家有人來見狄聞後,她便知道就是俞星臣。

如果說當初意識到薛放的身份,對她而言如跟一頭猛虎狹路相逢的話,那現在麵對俞星臣,就是麵對閻羅。

是,在她心中,俞星臣是比鬼還可怕的人。

先前楊儀之所以那麼擔心薛放會被楊甯玩弄於股掌之中,並非因為她多管閒事或者樂於助人,主要是,她自己便體會過被人背叛跟玩弄的滋味。

沒有什麼比玩弄人心更卑鄙的事情,沒有比把彆人一片真心跟真情在腳下踐踏更可恥的事情。

俞星臣乾了,楊儀深恨的事,他都乾了。

之所以選擇在回到楊家之前逃離,說她怯懦也好,想開也罷,她總是不想再叫自己回到那個爛泥潭。=思=兔=網=

她沒有那種想要去毀天滅地報複所有的勇氣,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個配角,因此寧肯遠離和儘量遺忘。

楊儀根本沒想過假如有朝一日遇到俞星臣,她會如何。

因為她不敢想。

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來,她怕自己會瘋了。

俞星臣給她的傷害,不止是對她一個人,還有……

她最不可言說的——

楊儀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在看見俞星臣的時候幾乎給她一種錯覺,肚子裡的那個、她拚了命才得到的小東西還在。

都是他,都是他!把她的真心跟真情踐踏成血泥,也順帶戕害了她不惜一切想維護的珍寶,讓她再不可得。

此時此刻,楊儀的臉白的像是一張紙,眼睛卻紅彤彤的,像是染了血,從眼角,幾乎染到了眼白。

俞星臣起初還帶著笑,當看見她的神情之時,他覺察出不對。

薛放也看出來了:“楊易?”

俞星臣聽見“楊易”這兩個字:“什麼……”

薛放卻完全沒聽見他在說什麼,隻顧垂頭望著楊儀,他伸手在楊儀的眼前晃了晃:“楊易,楊先生?”他有點驚慌失措,“這是怎麼了?”

俞星臣的目光飛快掃了眼薛放,又看向了楊儀。

以俞大人的洞察力,他似乎能看出楊儀眼神之中的那種強烈的憎惡跟痛苦。

“楊易!”薛放著急,晃了晃楊儀,又試著去捏她的嘴:“說句話!大白天的中邪了不成,你可彆嚇我!”

薛十七郎的手指毫無章法地在她臉上唇上抓來抓去,又摸她的額頭試試燙不燙,就仿佛瞬間變成了一個最蹩腳的大夫,卻正拚儘全力地要給病人診治。

“你再不回我話,我就要扇你耳光了!”薛放無奈要挾。

他不知從哪裡聽說了一個法子,假如是中邪的人,隻要給其狠狠一耳光就能清醒。

瞎貓撞到死耗子一樣,楊儀被他叫魂似的叫了回來。

“旅帥,不要動粗。你知道我不禁打。”她啞聲說。

手從腹部移開,知道自己就算摸上一千回,也終究是空。

薛放肩頭一沉:“你真要嚇死我!”

“你……”俞星臣也開了口,他指了指楊儀臉上:“流血了。”

楊儀自己完全感覺不到,薛放卻看見了,一絲血漬從她唇角蔓延下來。

薛放汗毛倒豎,趕忙湊近細看,才發現她的下唇已經給咬出了幾個深深牙印。

“你這……”薛十七郎簡直無話可說。

楊儀卻沒有在乎,抬手在嘴上輕輕一抹:“不礙事,一點都不疼。”

比這更疼千百倍的,她也經曆過。

薛放在旁看呆了。

他一直以為楊儀是弱不禁風,需要被小心維護的“瓷器”,可現在,她嘴角沾紅,眼神凜冽,神情冷漠,這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