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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八月薇妮 4313 字 6個月前

下藥,並不算麻煩,現下也安排了人在寨子裡看護,疫症不再擴散就是。

狄將軍聽完之後長籲了一口氣:“這爛攤子,終究需要收拾,也終究需要收拾妥當。”

隋子雲跟楊儀都不做聲。

狄將軍微微垂眸思忖半晌,道:“瀘江此處情勢複雜,又失了旅帥,若從彆的地方調,一時半晌還是摸不清本地情形,到底艱難。”

隋子雲極聰明,聽他突然提這個,心頭便有預感。

果然,狄將軍道:“我有意讓隋隊正你暫時任瀘江此地巡檢司旅帥,不知你意下如何?”

楊儀一怔。

隋子雲卻很從容,稍微思忖:“將軍厚愛,豈敢推辭,不過瀘江雖重,但若論起重中之重,還是津口。畢竟那是交通要塞,南來北往之人多在津口過,消息也是最靈通的地方,先前韓旅……韓青在津口,治下安泰,也有一番功績,不知將軍將選何人繼任?”

狄聞稍顯意外:“你莫非願去津口,津口雖比瀘江要小,但差事可極繁重辛苦。”

“回將軍,無非當差而已,而且……津口在酈陽跟瀘江之間,”隋子雲道:“彼此都可相互呼應。”

狄將軍的臉上掠過一絲讚許的笑意:“你說的不錯。本來,本將軍也正為此頭疼,既然你主動請纓,你便先去津口巡檢司。”

隋子雲拱手俯身:“屬下遵命。定然不負將軍所托。”

狄聞想了想,忽地又問道:“戚峰怎樣了?”

隋子雲看向楊儀,楊儀回道:“戚隊正體質強健,不出三日便應該能恢複個七八分。”

狄聞道:“當初十七賭氣離開酈陽,戚峰任過一段時間的旅帥,乾的倒還不差,倘若把他放在瀘江,雖缺乏些智謀,但還好瀘江跟津口離的近,可‘相互呼應’。隋旅帥,你覺著我這安排如何?”

隋子雲一笑垂首:“都憑將軍吩咐罷了。”

“還有一件難事,”狄聞卻又道:“十七……”

說了這兩個字,他突然打住,眼神閃爍,終於道:“罷了,此事可暫且不提。”

如此正事說完,狄將軍看向楊儀:“楊先生,這番三寨之行你又立了大功,你說本將軍該如何嘉賞於你?”

楊儀正在心驚,沒想到狄聞談笑間,竟把津口跟瀘江兩地的旅帥都指定了,這好像是一個信號。

忽地聽說“嘉賞”,楊儀忙道:“多謝將軍厚愛,草民隻不過是從薛旅帥行事罷了。不敢求什麼嘉賞。”

狄聞笑了兩聲:“你為人甚是謙和,叫人喜歡。或者你覺著隋旅帥跟戚峰都升了,十七卻無所有,你便……”

“草民豈敢!”楊儀急忙躬身。

狄聞哈哈笑道:“我不過是玩笑話。倒是有一件正事,你擅長疑難雜症,或許,你可以為我把一把脈?我這病症其實不算嚴重,不過是偶然有些%e8%83%b8腹滿漲,不思飲食而已。這數年來一直調養,也有了起色,不過……十七在我跟前十分誇讚你,若不叫你給我診一診,倒好似辜負了他的美意,也暴殄天物了一般。”

說著,狄聞把袖子挽起來:“少不得勞煩了。”

楊儀看看隋子雲,對方向她一點頭。

她走到狄將軍身旁,卻見他的手腕之上青筋微露,因膚色略白,那脈尤其明顯,青筋鼓起如蟲。

楊儀俯身探指,在狄聞的脈上聽了片刻,眼中流露疑惑之色。

她又請換另一隻手,如此,手指彈動,聽了半天,卻遲遲不開口。

狄聞本沒如何,看她這般,忍不住道:“楊先生,莫非有什麼不妥?”

楊儀張了張口,看向狄聞麵上:“請將軍見諒,能否看看舌苔。”

狄聞揚眉,卻終於張開嘴,伸出了舌頭。

隋子雲在下驚愕於她的大膽,自己卻不敢亂看,便轉頭避讓。

楊儀管他舌苔青黃,眉峰忍不住蹙了蹙:“多謝將軍,可以了。”

狄聞掏出一塊手帕,輕輕擦拭唇邊:“楊先生可以說了吧,我到底是如何了?請不必忌諱,隻管直言。”

楊儀低著頭,片刻後道:“將軍的病症……在下還得再仔細思忖後才能決斷,不過將軍放心,應該確實如將軍所說,並非大礙。”

狄聞靜靜看了她一會兒:“若先生這麼說,本將軍便權且安心。至於後續如何,還請先生多費心勞神。”

楊儀垂首:“不敢,自當儘力。”

隋子雲行了禮,同楊儀退了出來。

近侍送他們,才出門口,隋子雲便問:“將軍大人有何不妥?”他為人最是精細,楊儀這反常,自然瞞不過。

楊儀回頭看看身後無人,才遲疑道:“實不相瞞,將軍的症候有點古怪,我……一時不能確認。”

“怎樣古怪?”

“他的脈、脈象微亂,而且……脈中有脈。”

“什麼?”隋子雲雖不懂醫理,卻知道這話有點嚇人:“這是何意。”

楊儀卻不敢再說:“不好說,隋隊正……啊不,隋旅帥,等我再研究一番,再告訴您如何?”

隋子雲笑看她:“你何必‘隊正’‘旅帥’的,你可以叫我子雲,也可以跟他們一樣叫我嬤嬤。”

楊儀苦笑:“豈敢。”

隋子雲卻斂了笑:“我隻是不想你這般見外,比如,我也不太願意總叫你‘楊先生’,認得這麼久了,竟不知你的字是?”

楊儀是女子,哪裡有什麼字,不過先前捏造“楊易”名字的時候,她卻早就想過:“從之。”

“從之?”隋子雲詫異:“名‘易’,字‘從之’,哈哈,你果然是個妙人,隨波逐流而‘從’之,自然容‘易’?”

楊儀不禁也笑了。

隋子雲道:“那以後,我便以‘從之’喚你,如何?而你也不要再什麼旅帥隊正的。大家彼此相處還簡單些。”

他雖帶笑,眼神卻極認真。

楊儀忖度,終於道:“那、那我以後……”她想著,自己當然不可以叫他“嬤嬤”,那甚是冒犯,叫他“子雲”,又像是高攀了。

隋子雲果真善解人意:“我比你年長幾歲,若你不嫌棄,或許可以叫我一聲……”

楊儀拱手:“子雲哥哥。”

隋子雲一路送楊儀到下榻處。

屠竹正在洗衣裳,見她回來,忙先去給她倒水。

楊儀過意不去:“我自己來。”

屠竹道:“路上吩咐的叫熬的那藥,已經差不多了,待會兒我洗完了旅帥的衣裳,便端來給楊先生喝。”

“多謝。”楊儀答應著,往外看了眼:“旅帥何時換了衣裳?”

“還不是……”屠竹正要說,突然想到了什麼,便改口:“這兩天總是打打殺殺,少不得沾沾染染的,偏我忘了給旅帥帶換洗衣物,實在委屈了旅帥。就先洗出這兩件來,天氣好曬乾了穿著也舒服。”

楊儀很驚訝於他的貼心,低頭一想,問:“我這兩天……有沒有做了什麼錯事,比如……冒犯了你們旅帥之類的。”

屠竹愣神:“冒犯?楊先生指的是怎麼樣的冒犯?”

楊儀自己知道就好了,她苦笑:“我也說不清,也許是我犯了你們旅帥的什麼忌諱,又或者不經意間說錯了話?你是個精細人,有沒有發覺?”

楊儀隻記得昨夜在中彌寨的時候,兩人還十分融洽,算不上“相談甚歡”,可也稱得上“和平共處”。

在楊儀問及韓青之事的時候,他還笑說明日再告訴,免得她做噩夢,如此也堪稱體貼了。

為何一夜之間判若兩人?見了她如見了劇毒之物,簡直要退避三舍。

她想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何況屠竹跟隨薛放良久,自然貼心,所以來問他。

不料屠竹絞儘腦汁想了半天:“沒有啊,再說,旅帥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楊先生為何突然覺著自己冒犯了他,該不會是您自個兒多心了吧?”^思^兔^網^

楊儀聽見“多心”二字,思忖半天,把手中水杯放下:“旅帥如今何在?”

薛放掬了一捧水往臉上澆落,冰涼的江水在臉皮上撞了撞,嘩啦啦灑下。

正覺清爽,就聽見身後斧頭道:“楊先生!”

薛放猛地睜開眼睛,江水入了眼中,煞的眼睛生疼。

他正直起身子,就看到楊儀淡色的袍擺在身前晃過:“旅帥。”她叫,聲音柔和的不像話。

薛放的頭皮發緊,趕緊借著要毛巾擦臉的功夫轉身。

敷衍地說道:“哦,楊先生……你怎麼來了,可是有事?”

楊儀打量著他的臉,他卻把斧頭遞過來的巾子捂著大半張臉,亂擦一氣。

“我思來想去,還是想親自來回稟旅帥,方才狄將軍叫我去診脈……”她斟酌著,這其實是她找的一個借口,不過是想借著這個,來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多心”。

“我見嬤嬤跟你在一起,有什麼你跟他說就行。”薛放把帕子隨手扔給斧頭:“不用特意跑來。”

楊儀的心開始發冷。

大概是見她沒出聲,薛放倉促地瞥了她一眼:“還有事兒?”

從她進門,他竟是沒正眼看過她一次。

楊儀知道這不是自己多心,而是他“成心”。

她本來該轉身走開的。但……

腳步才一挪,楊儀垂眸:“旅帥,我……人微言輕,但,有些話還是想說明白,我畢竟跟旅帥相處不多久,倘若我有什麼言差語錯,或者行事不當的地方,並非故意得罪,還請旅帥莫要……誤會。”

薛放沉默,頃刻後他淡笑道:“誤會?什麼誤會,我跟你之間、哪兒有誤會……沒什麼大不了,你去吧。”

他的態度算不上冷若冰霜,但那拒人千裡的氣息已經叫楊儀窒息了。

“既然這樣,那大概我是不該來這趟,”楊儀的心往下沉,但她的聲音卻平靜的異常,她後退了一步:“打擾了。”

並沒有再看薛放一眼,楊儀轉過身,前所未有的,她大步往外走去,因走的快,帶著袍擺向後飄出老遠。

“楊先生,楊……”斧頭追了兩步,見她因走的快,身子猛地趔趄了一下,他大叫:“您小心點!摔著不是好玩的!”

薛放聽見“摔著”,猛然回頭,可到底沒有挪步。

斧頭卻跑回來:“十七爺,您怎麼了?乾嗎那麼對楊先生?”

薛放睜大雙眼:“什麼?我怎麼對他了?我又沒打他,也沒罵他。”

斧頭跺腳道:“我可不是傻的,您剛才的那樣兒,陰陽怪氣兒,是對你討厭的人才會的。我看得出來,楊先生當然也看得出來,你沒見他走的那麼快,還差點摔跤!”

“你、你……”薛放無言以對,索性撕破偽裝:“我就是不喜歡他,討厭他,行不行?”

斧頭的眼睛也睜得溜圓:“為什麼?昨兒還不是當寶貝一樣的嗎?恨不得給人家去擦鞋,這會兒又怎麼討厭起來了?”

“誰給他擦鞋!”薛放怒喝了聲:“再敢亂說小心我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