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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八月薇妮 4328 字 6個月前

就在此時,之前一個跑去中彌寨看“禦醫”治病的寨民飛奔回來,他還不知道此處才發生的巨變,隻顧邊跑邊叫道:“不好啦,龍家的人往中彌寨去了!”

“楊……”薛放勃然色變。

他在這裡調度行事,堪稱舉重若輕,進退自如,可此刻甚至來不及交代一句,薛放急轉身往人群外掠去。

龍家的人被抄走了那人頭碗後,知道龍勒波的情形不妙。

龍勒波的兒子們在老子的庇護下坐享其成慣了,不像是他一樣工於心計謀劃,一聽說老子將要遭難,立刻暴跳如雷。

他們家乃是瀘江三寨最有頭臉的家族,素日自高自大,無人敢冒犯,簡直是本地的土皇帝,哪裡受得了這口氣。

龍勒波還知道做做表麵文章,那些後輩們,一個個就如屬螃蟹的,整日橫著走,唯恐天下不亂。

此時,龍家的人便召集了族內的親眷子弟,竟要跟巡檢司乾個你死我活。

才到中彌寨,卻突然聽說,有個宮內的禦醫、什麼太醫楊家的人,是跟著薛放一並來到的。

對他們而言,這簡直是一塊兒嘴邊的肉。

先前楊儀跟隨薛放向小彌寨趕,途經過中彌寨,想到這裡的病者,便請他先把自己安置於此處。

薛放將她放下馬背,還是不大安心,楊儀道:“這種疫病傳的最快,早點診斷早些救治,就能多救許多人命。何況我自己也有症狀,實在不宜跟旅帥同行,對彆人也是威脅。”

薛放俯身皺眉,凝視著她:“你說夠了?你想留就留,再敢說什麼威脅、不宜的,就跟我走!”

楊儀忙低頭道:“不敢。多謝旅帥。我……咳,會儘力而為。”

薛放這才歎了聲,麵色緩和:“我沒說叫你儘力什麼的,這會兒最要緊的是你自個兒,先把自己弄明白了,再去救彆人,知道嗎?”

楊儀點頭:“幸而旅帥費心叫人找了那些藥草,不然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薛放聽見“巧婦”二字,把她有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此時楊儀還是蒙著那手帕,隻露出一雙明月般柔亮的眼睛,薛放笑道:“還彆說,真有點兒像。”

楊儀不太懂這話的意思,薛放也想起自己方才那突如其來的異樣之感,當下清清嗓子,轉頭喝命留一隊人在此,自己一抖韁繩去了。

巡檢司開路,簇擁楊儀進了寨子。

可因為先前韓青所帶的大夫才治死了病患,中彌寨的人對於巡檢司跟大夫都沒有什麼更好的觀感。

幸而這寨子之中,有不少人是昨兒在江邊看寶船的,或者親眼見過楊儀救治傷者,或者就是被楊儀救治之人,對她的醫術倒是信服的。

楊儀蒙著臉,問一個主事之人,村中有多少病患,讓找一處空閒闊朗之地,最好能夠把所有病患集中在彼處,並且接近病患之人,都要用帕子遮住口鼻。

楊儀雖然恐嚇黎老大,說他也被風熱所染,但黎老大其實並不曾,這讓楊儀心裡有些詫異。

畢竟若論起體質,戚峰並不比黎老大差,而且兩個人所受傷損也不相上下,唯一的區彆是……黎老大自始至終沒除下他的麵罩跟鬥笠。

吩咐了中彌寨之人後,楊儀詢問起跟隨韓青而來的那兩位大夫所開的藥方。

中彌寨的主事人給她找了來,楊儀從頭看去,見首先有“大黃”,便點了點頭。

大黃此物,清熱瀉火,解毒涼血,是對付疫毒最常見也最有效的,藥單上往下,陸續是陳皮,藿香,防風,連翹,甘草等等。

楊儀自己便是病患,從在人頭穀的時候她就在琢磨藥方,如今一看這藥單,跟自己所想大同小異,隻是劑量有所差彆。

如此的方子,對於解毒去火,是極有效的,雖然略有些藥性猛烈,但還到不了死人的地步。

楊儀思來想去弄不明白,便又問那兩具屍首在何處。

原來屍首已經給各自苦主帶了回去,中彌寨的主事人叫楊儀不必再費心,而且人都已經死了,再去貿然打擾,這不是平白找罵找打麼?

楊儀道:“這種疫病,靠近的人很容易感染,他們家中之人未必無恙。隻有查明真相,才可救更多的人。”

到底都是寨子裡有家有業的,這主事人略一猶豫,還是答應陪她。

果然費了些周折,楊儀看到第一具屍首,卻見他的嘴唇發青,眼窩灰黑,果然竟是個中毒之相!

“不可能……”楊儀本能地說了這句。

大夫所開藥單上的藥物,就算加倍的吃,造成病患的不適,那也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毒發身亡的樣子。

“另一人也是這般?”楊儀問。

“不錯,都是吃過藥後便亂叫亂嚷,神誌不清似的,然後便斷了氣。”

楊儀聽著他的話,稍微湊近,卻看見那死者的唇邊還有些許沒擦乾淨的涎水:“可嘔吐過?”

“是有過。”

楊儀轉身往外走:“他們之前熬藥的藥渣呢?”

主事人道:“都要嗎?還是隻要這兩份?”

楊儀詫異:“你是說,還有人喝了藥?”

“是、是啊……本來以為藥有效,所以各家都拿了一副回去。”

“那麼其他人可有事?”

“這……倒是沒有,不過聽說這裡死了人,大家都嚇壞了,忙著催吐,興許是吐的及時,才不曾出事。”

楊儀定了定神:“請帶我去服過藥的人家看看。”

“那藥渣?”

“每份都要,務必留意,各家的彆攪混了。要各自記清楚。”

楊儀馬不停蹄地走了幾戶人家,發現同樣服過藥的那些病患,雖然還未好轉,但病情並未加重。

她心中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隻等印證。很快,需要的藥渣都送了來。

楊儀先看過幾份,並沒什麼不妥,直到最後兩份,長筷子在藥渣裡撥弄了會兒,夾出了一塊兒微黑的樹皮似的東西。

楊儀凝視著此物,氣息微苦:“草烏……”

草烏雖也是中藥一種,有散寒止痛的功效,可卻又有大毒。中毒之後,便會神誌不清,口角流涎,正跟那兩名死者一樣。

隻要把少量草烏摻入驅風解毒的中藥內,藥性便會變得極其猛烈,救命的藥自然也變成了要命的藥。

但是,這害死人的兩副藥裡的草烏,又從何而來?

把先前大夫所開藥方的藥拿了一副,楊儀親自看了遍,叫屠竹去熬。

屠竹一直跟在她身旁,此刻不由道:“先生,這藥方你沒改過,如何使得?”他擔心楊儀會喝出不妥來。

楊儀道:“儘快去熬吧。不打緊。”

中彌寨這裡雖然收拾了一處闊朗地方,但是很少有病患願意來,楊儀也不勉強,坐在竹椅上出神。

這疫病其實不算難治,而且瀘江三寨這邊兒,也跟蓉塘那裡羿族一樣,多信巫醫,但他們本身體格強健,假如配合適當中藥調養,應該會事半功倍。

如果楊儀診斷不錯,之前那兩位大夫所開的藥方是管用的,可惜給那兩片草烏壞了大事!

藥很快熬好,屠竹趕忙送了來,楊儀吹了涼了些,喝了半碗。

屠竹在旁邊不錯眼的盯著她,生恐她有個妨礙,豆子在另一邊也眼巴巴地,楊儀喝的額頭見了汗,心裡越發有數。

在上彌寨的龍勒波的子孫趕來之時,楊儀正命人各家送一包草藥,不管有病症沒有病症,儘量都喝一碗。病者則一日三次。

主事之人方才從外頭回來,臉色有點奇異,聽完楊儀吩咐便躊躇,畢竟他也看出楊儀“換湯不換藥”:“先生、這個……”

楊儀道:“我方才已經親自試過,如果是毒,我豈會還站在這裡?”

主事人點點頭,剛要走,又回身期期艾艾地:“楊先生……”〓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楊儀道:“還有何事?”

“您……”這人臉上擠出一點笑:“您真的是京城太醫楊家的人嗎?”

楊儀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了一把:“你、你說什麼?”

這人似生恐得罪她,便道:“方才我出去,那些人是從小彌寨過來的,說是……巡檢司的一位薛旅帥,說您是京城太醫楊家的,給皇上看過病的……”

楊儀聽了這句話,那劇烈的心跳才又慢慢平穩下來,她稍微一想,就知道了薛放的用意,他無非是想叫這些寨民們信任自己、彆為難她罷了。

可是……薛十七郎如何知道,這簡單的一個謊話,差點卻把她給嚇死。

楊儀便笑了笑,擺手道:“去吧。救人要緊。”

雖然她沒回答,這主事人卻仿佛得了答案,高高興興的答應了聲,趕著往外去了。

——畢竟大夫跟大夫是不一樣的,雖看似是同樣的藥,可是……楊先生把劑量改了啊,這必定會起大效用。

被“太醫楊家”以及“皇帝”“禦醫”等名頭弄的鬼迷心竅的主事人,在心裡給出了如此的解釋。

寨子裡在緊鑼密鼓的派“宮內太醫”開的藥,而寨子之外,卻另有一番天地。

薛放來的及時,正將龍勒波的餘黨那一班人擋了個正著。

他擔心楊儀安危,一路快馬加鞭,其他巡檢司眾人都被遠遠甩在後頭。

至於薛放派給楊儀的那一隊人馬,都在寨子中近身保護,還未得知外頭消息。

故而此刻,在龍家眾人的麵前,竟隻有他孤身一人。

反觀龍家這裡,氣勢洶洶的宗族子弟,一個個膘肥體壯,窮形惡相,見隻有薛放一人擋路,其中一人叫道:“他就是巡檢司的薛十七!就是他拿住了我們老太爺!”這些莽漢頓時自發散開,將薛放圍住。

薛放掃向圍過來的眾漢子,抬手,不緊不慢地將自己披風的係帶解開。

然後他向著麵前的人輕輕地招了招手。

當中彌寨的主事之人緊急來報外頭打起來了之後,楊儀不明所。

主事人滿臉忐忑:“那是、是上彌寨龍勒波頭人族內的,因為巡檢司的薛旅帥油炸了龍勒波頭人,他們便要去拚殺,大概是聽說了您在這兒,所以才……”他擦了擦頭上的汗:“這、這幸虧薛旅帥來的及時,不然……”

瀘江三寨雖然名為一體,但各個寨子仍是不同的,其中尤其以龍勒波族中的那些人最為蠻橫,假如今夜被他們遷怒,連中彌寨都要遭殃。

楊儀被“油炸”兩個字驚呆,半晌才又問:“旅帥呢?他可無恙?”

那人剛要回答,楊儀的目光越過他,看向前方門口。

薛放拎著自己的披風從外頭走了進來,他大概是還未進門就看見了站在廊下的楊儀,目光相對,薛十七郎衝著她一揚下頜。

楊儀原本看不慣他這儀態自在肆意風流的樣子,但是現在……

竟有了些許習慣,甚至……喜歡去看。

看到他這般表情,就仿佛天底下沒什麼東西能夠擋在他身前,這樣的快意不羈。

忽然,楊儀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