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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

黃昏時分,城中街道上隻有很少的行人,蜷縮著身體靠在牆根的乞丐腦袋埋在膝蓋裡,衣不蔽體的皮膚上隱隱透出青白色。

令梨抬頭看向天空,夕陽的餘暉被黑暗吞沒,與此同時,一陣不容抗拒的力量裹著令梨,她耳畔有風聲掠過。

如果不做抵抗,她將被排斥到城外。

令梨挑了挑眉,沒有拔劍。

她腳尖用力,慢吞吞地踩在泥土鋪就的土地上。

令梨施力的一瞬間,挾裹她的力量突然卡殼,似是不知所措。

“我建議你停手。”令梨好商好量地說,“不然我一腳下去,你城可能就塌了。”

令梨做了一個很簡單的推理:已知槐城欺軟怕硬連練氣期修士都不敢留下,隻敢對凡人下手,可以得出它膽怯和畏懼的內裡。

槐城是對方的主場亦是對方的軟肋,元嬰期及以下的修士可以被它靠主場優勢丟出去,但化神道君真的是它敢動的存在麼?

令梨認為不是,槐城可以趕她走,被趕走的她心生怨氣,一腳把槐城踩塌了,不是很合理嗎?

“要麼塌城,要麼讓我留宿。”令梨很好說話地道,“我雖然好奇槐城的秘密,但若秘密不存在了,我也可以不好奇。”

槐城異變了八十五年零一百二十七天,這段光陰足夠讓它理解劍修的霸道和嗜殺。

無名的意誌在令梨腦海內響起,它不會人類的語言,含糊地傳達一段段雪花狀的影像。

令梨看見了光陰的河流,看見遺落在槐城中的記憶碎片,看見兩個模糊人影巨大的執念依附在槐花上,隨四季輪轉生生不息。

令梨若有所思,她明白槐城的異變從何而來了。

在更久以前,有人在這座城市誕生了巨大的執念。那人不是修士,無法以怨氣化為鬼修,執念被時光一天天消磨,依附在作為載體的槐樹上苟延殘喘。

按照常理,凡人遺落的執念如風中螢火,一吹即散。

偏偏槐城被南疆選中成重點旅遊城市,城中居民大量栽種槐樹,載體源源不斷出現,依附在槐花上的執念竟一點點強盛起來。

槐樹的樹根蔓延至槐城每一寸土地,執念織就的網絡籠罩了這座城市和城中居民。

強大的執念訴說著不甘,硬生生將槐城的時間拖回許久之前,以新人代替舊人,一次又一次演繹過去的故事。

直到執念消散之前,城中無數凡人的靈魂都不得入輪回。

“原來如此,竟是連投胎都不許人家投,好生霸道的執念。”令梨笑不及眼底。

她緩緩摩挲劍柄:“你如此坦誠,莫不是想我替你消除執念,圓你一個癡夢?”

無形的意誌攝於令梨的氣勢,細細顫唞,緊閉的城門吱呀作響,似是下一秒便要開門送客。

令梨是可以離開的,她有個更好的辦法,等第二天帶人把槐城的槐樹都砍了,執念儘消,豈不美哉?

出現了,隻有南疆旅遊業被害的世界.jpg

“我看到了兩個人影。”令梨突然道,“執念的主人有兩位。”

恰好,城中有她和伽野兩個人。

“來都來了。”令梨笑了笑,鬆開劍柄,“讓我瞧瞧,怎樣的執念遺留千年還來害人。”

光影變化,視野模糊,槐城的景象翻天覆地變化,一座紅漆褪色的府邸自令梨眼前閃過,淡淡的灰塵氣味撲麵而來。

令梨偏過臉輕微地咳嗽兩聲,她半坐半靠在偏硬的床鋪上,蓋在身上的被子花紋老舊不保暖。

“此處便是執念遺留的記憶?”令梨打量簡陋的房間,回憶宗中長老的授課內容。

破解執念有兩種方法,一種是劍修熱愛的物理毀滅法,即隻要我把你們都殺了,什麼執念什麼過往都是我劍下亡魂——此法也被稱作莽夫無情法,暗指劍修不是人,都不關心執念苦澀的過往和淒慘的遭遇,一群沒有心的東西!

另一種方法更人道主義,破解者進入執念的回憶中,扮演執念生成者本人,了解執念誕生的原因,替其圓夢。

“既然是執念主動邀請我入內,應該寫明了進入記憶的規則。”令梨翻找了一會兒,從枕頭下抽出一張女子字跡的信。

【恭請閣下暫替妾身的身份,請閣下牢記以下幾件事項:】

【一,閣下是成王府嫡女,隻有閣下具備嫡女身份,除閣下外一切自稱成王府嫡女的存在都不值得信任。】

【二,閣下居住在南樓小院,請保證每晚至少有一位侍女在閣下屋外守夜。】

【三,守夜侍女手中燈籠不會在清晨來臨前熄滅,如若燈籠熄滅,該守夜侍女不再值得信任,請閣下及時更換守夜侍女。】

【四,如若閣下想離開成王府,為了彰顯嫡女的尊貴身份,請至少攜帶兩位侍女一同出府。】

【五,帶刀侍衛是可以信任的,前提是他獨自一人。】

【六,隔著牆壁無法判斷來客性彆,南樓小院入夜後不接待外男。】

【七,以上規則永遠生效,請閣下扮演好妾身的身份,並在閣下認為合適的時候回答妾身唯一的疑問。】

【從哪一刻開始,我不再是我,他不再是他?】

第168章 修仙第一百六十八天

◎格局打開,路走寬了◎

令梨握了握拳, 綿綿軟軟的力道,從鍛體開始她就沒使用過這樣孱弱的軀體。

要不是知道現狀,她還以為自己奪舍了。

“提前體驗一下脊椎骨完好的生活。”令梨的手背到身後, 摸了摸削瘦的骨頭。

她尋了麵銅鏡照了照,臉依然是她熟悉的模樣, 鏡中人眉梢間籠著淡淡的愁緒和家世熏陶出的優雅貴氣, 一舉一動宛如弱柳扶風嫋嫋走出仕女圖的淑女, 端的是大家氣派。

前提是不看眼睛。

藏鋒斂內, 明亮如寒光粼粼的冰川之泉, 自在如荒蕪天地的曠野之風,那是鮮血與光陰澆灌出的從容隨性,絕非一位深閨千金可有的氣度。

“規則上沒說不可以自己加設定。”令梨琢磨, “我能拿根盲杖閉眼裝瞎子嗎?”

遇事不決還能揮舞盲杖痛擊敵人,從柔弱小姐變成武打小姐,為執念主人開辟一條全新的道路。

令梨:格局打開, 路走寬了。

她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愣是沒找到一個棍狀體, 令梨蹲在梨花木的書桌邊,思索能不能掰斷一根桌腿拿來用。

這位成王府嫡女的閨房麵積不小, 屋內的擺設卻空空蕩蕩, 很有幾分家道中落的感覺。

令梨穿在身上的衣服不太合身,鬆鬆垮垮的, 內裡的身軀削瘦得可憐。

要不是沒有靈根, 令梨一定懷疑大小姐在悄悄辟穀。

“辟穀是那麼好辟的嗎?”令梨教育道, “我都化神期了, 不是照樣百辟百敗, 做人要學會放過自己。”

她自娛自樂地說了一會兒話, 目光盯著緊閉的房門。

不是令梨不想出去開辟新地圖,而是天沒有亮。

王府的天黑得異常,月亮吝嗇於照亮這座城市,令梨視野內唯一的光茫是透過窗紙的橘黃色燈籠光。

她照鏡子的時候隻能拿著銅鏡湊到窗紙邊,借光朦朦朧朧打量自己。

燈下看人朦朧之美,令梨捧著臉仔仔細細盯著鏡麵,越看越覺得裡麵的人不像她,倒像一張空空蕩蕩的人皮。

五官大抵是相似的,但越較真越彆扭,銅鏡模糊的光仿佛融化的蜜蠟,隱有扭曲感。

令梨若有所思地摩挲銅鏡,她挑了挑眉,額頭猛地湊近銅鏡,仿佛要給鏡子一計頭槌重擊!

“啪!”

窗外的燭火激烈地跳動了一瞬,燭光大亮,銅鏡中的影像清晰了不少,邊緣融化般的扭曲線條消失不見,仿佛有什麼東西飛一樣地逃了。

令梨屈指彈了一下鏡麵,悠哉悠哉地把銅鏡放回桌上。*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她作了個死,但沒有完全作死。

正常人誰深夜不點燈照鏡子啊,連暗中藏著不懷好意的存在都沒想過令梨踩坑踩得這麼果斷,一副第一夜都苟不下去的架勢。

它同樣想不到,看見鏡中人詭異的違和感後,令梨的第一反應既不是尖叫摔碎鏡麵,也不是反手把鏡子蓋住,而是興高采烈地一撞過來,非常愉快地問它:要不要比誰更頭鐵?

鏡子和頭蓋骨的脆度較量,沒有懸念。

屋外燈籠大亮,借光的銅鏡也明亮了不少,瞧著像一麵安安分分的好鏡子了。

令梨托腮靠在窗邊,距離燈籠光隻有薄薄一層窗戶紙的距離。

她指尖沾了沾唇瓣,濡濕指腹,慢吞吞伸向窗戶紙。

隻差一點,窗戶紙就要被令梨捅破。

天色驟然大亮!

窗戶突然被人從外頭打開,明%e5%aa%9a的眼光和新鮮的空氣湧入屋內,開窗的侍女驚呼一聲:“小姐?您已經醒了?”

令·早睡早起通宵愛好者·梨:“是啊,我一向起得早。”

“昨晚是你在我門口守夜嗎?”令梨放下差點捅進侍女眼球的手指,問道。

“是婢子。”開窗侍女理所當然道,“我是南樓的侍女,自該為嫡小姐守夜。”

令梨點了點頭:“你說是就是吧。”

她想捅破窗戶紙看一看屋外的“守夜侍女”是什麼,偏偏下一瞬間直接天亮,時間飛躍。

“婢子去為小姐準備洗漱的用具。”侍女小荷福了福身,恭敬離開。

小荷讓開了窗戶的視野,令梨眺望院內。

南樓小院草木蕭瑟,隻種了兩棵樹,一顆是槐樹,一顆還是槐樹。

“越是富貴之家越講究風水。”令梨輕輕地說,“槐樹又稱鬼樹,種在未出閣的千金院子裡,多少有些不合適罷。”

偌大的院子,除了小荷之外連個鬼影都見不到,成王府嫡女待遇就這?

令梨是連橋洞都住得坦坦蕩蕩的打工人,當然不會嫌棄環境,她掃了眼寒酸的閨房、不合身的衣服和風水極差的院落。

要麼成王府家道中落,要麼這位嫡小姐除了出身,一無所有。

令梨由小荷服侍著洗臉漱口,慢吞吞跟著她去吃早飯,果不其然發現是第二種情況。

“妹妹起得可真早。”一位捂嘴輕笑的女子坐在左邊下首第一位,姿態曼麗地和令梨打招呼。

她的衣服首飾起碼比令梨貴了三位數不止,穿金戴銀,珠玉飛霞。

“南樓小院離小花廳是遠了些。”女子惺惺作態地提議,“不如妹妹搬到我的北樓小院去,咱們是成王府嫡係姐妹,姐姐的就是妹妹的。”

聽到她的話,令梨陡然振奮。

狼人開局自爆,這局能玩。

【規則一:閣下是成王府嫡女,隻有閣下具備嫡女身份,除閣下外一切自稱成王府嫡女的存在都不值得信任。】

這人想用她的北樓小院換令梨的南樓小院,更是自爆中的自爆——什麼人會喜歡種了兩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