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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念慈枕了太久,血脈流通不暢。

正主在身邊,梨花的淺香再沒有在夢中消散過,清甜的雲床搖搖晃晃,陷入夢境的意識幾乎舍不得離開溫柔鄉。

薄念慈不得不承認,這一覺睡得舒服極了。

他的舒服代表令梨的不舒服,乾躺著躺了兩個時辰的女孩子眼中毫無困意,隻有時間被浪費的不愉快和餓得肚子咕咕叫的不開心。

兩個時辰,夠她練好幾套劍法了。

可恨,薄念慈自己躺平,為什麼要妨害彆人內卷,他是不是嫉妒令梨的勤奮刻苦?

“捉魚殺魚烤魚吃魚,飯後練劍消化活動。”令梨小聲碎碎念,時間安排得明明白白,“白天浪費了兩個多時辰,晚上要補回來,今夜要不彆睡了,看進度趕不趕得完。”

她嘀嘀咕咕掰著手指數每日練劍的指標,薄念慈聽了一耳朵,有些訝異地看了令梨一眼。

她為自己定下的標準不可謂不嚴格,堪稱苛刻,完全是把自己往死裡操練的架勢,絲毫沒有因為困於薄念慈之手、充當他的人質而放低要求。

明明按照薄念慈說的,仙府之行結束就是令梨的死期,她處在生前最後一段時間,腦子裡居然還是每日練劍的指標。

難怪她能收服仙府劍魂。

薄念慈有所明悟:冥冥中注定,仙府隻會由令梨開啟,他們於蜈城相遇看似是令梨的不走運和他的刻意為之,實則是天意。

天意啊……薄念慈把天意兩個字含在嘴裡咀嚼,暗紅色的眸子裡看不出情緒。

男人的氣勢壓低了些許,他偏過頭瞥了眼仍躺在枕頭上的令梨,低沉道:“還不起來?”

他躺在靠外的一側,令梨起來了也不能跨過薄念慈下床,她乖乖等著這位祖宗先起身,他竟然還催她?

令梨眼中的情緒很好讀懂,薄念慈咽下未儘之語,率先坐起身。

他不起身不要緊,一起身兩人同時嘶了一聲,目光撞到一起。

“頭發纏住了!”令梨被迫抬起上半身免得頭發扯得疼,她怨念地瞪了眼薄念慈,“你留這麼長的頭發做什麼?”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損傷。”薄念慈挑眉問道,“這不是你們正道最喜歡的孝道?”

令梨:“修仙之人親緣斷絕,不講究這個。”伽野親爹是妖皇,耽誤他一頭短發嗎?

令梨在父母的問題上毫無發言權,她認識的魔修不多,受她幫助棄仙修魔的師梓良賣身葬父但與親父有著滔天大仇,令梨不相信薄念慈恪守孝道。

“都說了是你們正道喜歡的孝道。”薄念慈被揭穿也不心虛,“本座留長發與你何乾,你也是長發。”

兩個人半斤八兩,頭發打結的事故都要負全責,誰也彆想甩鍋。

不對!令梨理直氣壯地挺起%e8%83%b8膛:“彼此皆為長發,本就不該同床而眠,壞規矩的人可不是我。”

強行拉她上床的人明明是薄念慈,他才是負全責的那個人,令梨清清白白!

薄念慈嘖了一聲:“抱怨真多。我早上本想捏碎你的脖子,臨時改了主意留你一命。若是知道你如此不滿,就不該改主意。”

令梨早上吵他,他朝她脖頸伸出的手伸到一半,嗅到喜歡的氣味,改為拉著人做他的助眠香薰。

令梨琢磨了一下薄念慈話裡的意思,隱約猜到自己又在鬼門關走了個來回,恨恨地不吭聲了。

“我想起來了。”她不說話,薄念慈繼續翻舊賬,“說好要打斷你一條腿,我從不食言。左腿還是右腿,你來選。”

令梨沒有選左也沒有選右,她一手搭在劍柄上,一手捏著兩人纏繞在一起的頭發。

“我也請尊者選。”她直視薄念慈,“我有兩個解開發結的方法,尊者選一還是選二?”

令梨從沒幫人剪過頭發,但以她的劍術,讓薄念慈的發型羞於見人一萬年不是問題。

兩個皆看對方不順眼的人彼此對視,不情不願各退一步。

薄念慈抬了抬下頜,令梨鬆開劍柄,專注地看向打結的兩縷發絲。

他們都是黑發,纏繞在一起不分彼此,令梨長發細軟,薄念慈發色烏黑,她看了好一會兒,勉強能分辨。

“不是死結,能解。”令梨握住發絲,她的姿勢有些彆扭,淩亂的碎發掃過令梨眼睫,讓她不停眨眼。

薄念慈想了一會兒,可能是覺得理虧,錯的確是他更多,沒再嘲諷人,任令梨動作。

他靠近了一些,緊繃的發絲軟塌下來,方便令梨解結。

緊挨了睡在一起兩個時辰有餘,令梨的身體習慣了薄念慈的靠近,沒有出現應激反應。

她放鬆肩頸,一心一意想把纏繞在一起的頭發解開,放兩個人自由。

結發與君共白首,何等美好的意象,出現在他們身上簡直折壽。

令梨暫時對道侶、洞房、誓約之類的詞彙沒有太多幻想,但和薄念慈結發這件事實在超乎她的想象,想想就背脊發寒。

雖然他的的確確是個美人,實力強大,位高權重,嘲諷時的笑意格外勾人,尾音纏綿曖昧,人如紅楓驚豔灼目。

“但我不是個沉迷美色的人。”令梨在心裡嚴肅道,“這人性格太差了,又凶又不講理,還愛嚇唬人,我行我素,陰晴不定,完全不知道體貼兩個字怎麼寫。”

令梨解發結解得眼睛疼,安靜靠在旁邊的男人不聲不響地任她乾活,沒有半點幫忙的意思。

令梨不小心下手重了些,扯到他的頭發,他也隻睨來一眼,表情沒有變化。

又有碎發掃在令梨眼睫毛邊,她用力眨了兩下眼睛,閉眼的瞬間感到冰冷的指尖劃過臉頰。

薄念慈挑起令梨額間碎發,輕柔地挽到她耳後。

“好了。”他低低地說,靠近的臉向後退去,拉開恰當的距離。

眼睛不癢了,令梨又眨了兩下,眼睫撲扇。

她沒接話,隻是又放輕了手裡的動作,沒再扯疼薄念慈。

第84章 修仙第八十四天

◎光天化日不知廉恥◎

令梨鬆開手, 兩縷黑發柔順地垂落,最後一絲連綿的糾纏在空中分開,歸於兩道。

“解開了。”她鬆了一大口氣, 背靠後貼在牆麵上,和薄念慈拉開距離。

說是拉開距離, 總歸是在一張床上, 薄念慈很容易看透令梨的表情, 她的臉上帶著隱約的催促, 目光時不時越過床幔和紙窗投向院落。

哦, 是在看他的魚。

院中的錦鯉悠哉悠哉於湖麵下輕晃尾鰭,它們與紅楓相伴多年,安安分分做個觀賞之物, 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座洞府招待的第一位客人不愛它們的憨態可掬,隻愛養出的細嫩魚肉。

薄念慈不急不慢地起身,低頭整理寬大的袖袍, 紅衣逶迤垂地。

令梨抱膝坐在被子上等著, 一條魚一條魚地掰手指數:“一條紅燒, 一條清蒸,一條糖醋, 一條油炸, 一條鹽醃,很完美。”

水潭裡四分之一的錦鯉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連剃下的骨頭該怎麼烤得酥酥脆脆當小零食令梨都想好了, 絕不辜負任何一條魚寶貴的生命。

好餓, 餓得肚子咕咕叫, 令梨撥弄她的長發, 餓得想啊嗚一口咬住頭發狠狠嗦麵。

“愣在那裡發什麼呆?”薄念慈整理好裝束, 喚令梨,“跟我過來。”

“去哪兒?”令梨磨磨蹭蹭地下床,不太情願地說,“說好分四分之一的錦鯉給我,尊者翻臉不認賬的本事未免也太——”`思`兔`在`線`閱`讀`

她的未儘之語被薄念慈回頭鋒利的眼風截斷,令梨回憶起自己人質的身份,心不甘情不願地跟上薄念慈的腳步。

他們一前一後走過水潭邊鵝卵石鋪就的小道,金色紅色的錦鯉聽見主人的腳步聲,紛紛探頭尾鰭拍打水麵。

令梨可惜地看向它們肥美的身軀,餓得胃部火燒火燎。

薄念慈不回頭就知道令梨心裡在想什麼,他瞥了眼靈氣十足的錦鯉,心想這人連轉運錦鯉都吃,百無禁忌,不怪天道坑害她一次又一次,全是她自己平日不積德的後果。

“你非饞這口魚不可?”薄念慈忍無可忍道,“彆看了,帶你去酒樓吃飯。”

竟然是帶她出門吃飯?令梨心裡的不情願在薄念慈請客的背景下煙消雲散,她腳步輕快地走到薄念慈身邊,和他並肩而行。

薄念慈瞥了眼女孩子開心到飛起的腳步,不難猜出要不是她勉強有幾分人質的職業素養,現在早一溜煙跑沒了影,等薄念慈找到她的時候,隻剩一桌空盤和掌櫃燦笑遞來的賬單。

蜈城旅遊業極其不發達,又兼之很受鬼修歡迎,城裡送葬業繁榮昌盛,死人吃得比活人好。

城中酒樓沒有一處讓薄念慈看得順眼,他勉強挑了一家價格最奢華的店,神色很是不耐。

“等離開仙府,我帶你去九重宮。”薄念慈挑剔地點了點菜單,“放心,你的斷頭飯絕不是這種貨色。”

令梨:我該說聲謝謝嗎?

魔尊大氣,斷頭飯也是全天下最美味的斷頭飯。

令梨以前聽人安利某個店家的招牌菜,標題寫的一個比一個浮誇:“不吃後悔一年!修真界不得不品味的十大經典菜肴”、“仙人吃了都說好!三筷子,送你原地飛升”等等等等。

她可以照葫蘆畫瓢給九重宮的斷頭飯寫個同樣格式的廣告:魔域斷頭飯,一生僅此一次的體驗!不要在人生的末路留下遺憾,斷頭飯,我隻吃九重宮出品。

“姑且問問,你喜歡什麼菜式的斷頭飯?”薄念慈一邊看菜單,一邊隨口問令梨。

人質沒有人權,但薄念慈對將死之人還算有一絲仁慈,至少一生最後一次的點菜機會要給令梨。

“宗門食堂的豆漿和花卷,山下集市的白糖炊餅,縹緲樓的桂花糕,再加一個東海名菜九十九重彩。”令梨熟練地數了一遍過往人生中她喜歡的口味,她%e8%88%94%e8%88%94嘴巴,“能湊齊這一桌我就很滿意了。”

薄念慈翻菜單的手一頓,一時難以言喻。

令梨報的一大串菜名,除了九十九重彩勉強算個樣子,其他都是些什麼寒酸東西?

她是沒吃過好東西嗎?

淩雲劍宗怎麼養的人,天資卓越至此的劍修不該是他們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嗎?

“你們正道作踐人的本事真是了不起。”薄念慈合上菜單,“哪天讓魔域派人去取取經。”

“前三頁的菜品看著上。”他吩咐候在旁邊小廝,又問令梨,“可有忌口?”

令梨搖頭,小廝眉開眼笑連連作揖,趕緊趕忙地跑去了後廚。

薄念慈心中對淩雲劍宗的評價一降再降,屬實是冤枉了他們。

“老夫等人辟穀多年,若不是城主相邀,定是不會赴宴的。”

遠遠的,三道白衣身影相攜而來,身著黑色紋彩繪小褂的高瘦男人陪笑道:“是我招待不周,還請幾位長老不要和小城計較。蜈城偏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