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屍臭揚天的死人淵。”
令梨仔細看完這則野史,扭頭看了眼門口。
她住的可是大乘期魔尊的隨身洞府,赤足的鬼再怎麼厲害,難道能蒙蔽薄念慈的感知潛入他府中,悄悄把死人鞋放在令梨門口嗎?
“不可能。”令梨搖頭,她收起手機,狠狠伸了個懶腰,“睡吧,還不知道明天那家夥又要想出什麼折磨人的辦法,養精蓄銳最要緊。”
床鋪又暖和又舒服,令梨抱著令瓜劍打了個長長的嗬欠,陷入沉沉的夢鄉。
蜈城夜晚的風越吹越大,仿佛不知疲倦的嬰兒無止儘地啼哭。
院落中的紅楓有結界保護,楓葉慢悠悠飄落,落入水波泛起的潭水。
一隻金紅的錦鯉探頭碰了碰水麵上的楓葉,頎長的黑影遮住了它的尾巴。
黑影沉默地走過鵝卵石小路,赤腳踩在凸起的石頭上,毫無遲疑之色。
它雙手垂下,一手拎著一隻舊鞋。
鞋子泛著陳舊的黃色,仿佛沾染油汙,散發著令人不適的味道。
黑影慢慢停在一扇門前,它蹲下`身,仔細將舊鞋擺好。
鞋尖朝外,鞋跟朝內,擺在方便屋內人穿上的位置。
舊鞋放好,黑影沿著原路一步步退回,月光照在它的赤足上,留不下半絲痕跡。
過了小一刻,擺放舊鞋的門忽然從裡麵被打開。
背著長劍的少女神情清醒,眼中不帶半分睡意地盯著突兀出現在門口的死人鞋子。
她看了一會兒,退回屋中,手裡拿了一根插在花瓶裡做裝飾的花枝。
少女蹲在房間門口,握著花枝當火棍,小心翼翼把舊鞋推向旁邊。
十厘米,二十厘米,她一點點地勞作,終於,兩隻鞋保持鞋尖向外鞋跟向內的姿勢擺在了她隔壁房間的門口。
“成了。”少女自言自語,她用力把花枝甩向空無一人的院落,拍了拍手上的灰。
“惡鬼對上魔尊,我倒要看看,誰索誰的命。”
第82章 修仙第八十二天
◎懷民亦未寢◎
“惡鬼對上魔尊, 我倒要看看,誰索誰的命。”
令梨快活地扔掉花枝,站著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腳步一轉進屋關門。
她轉身的姿勢有多瀟灑,麵向一尊皮笑肉不笑的麵容就有多尷尬。
薄念慈倚在半開的門扉邊, 紅衣拖曳垂地, 含著倦意的睡眼微微半闔, 不鹹不淡地看過來。
令梨看了看他, 又看了看門, 心算她飛速關門假裝自己夢遊沒看見薄念慈蒙混過關的成功機率有多大。
隻要不低於零,就值得嘗試!
“可惡,成功率竟然還能有負數。”令梨含恨放棄, 換上營業微笑。
“尊者夜安。”她乖巧禮貌地問好,“夜晚風大吵鬨,尊者若是失眠, 可在院中賞月散步, 走著走著, 天就亮了。”
懷民亦未寢,但她要寢了。
“失眠?”薄念慈冷笑, 倦怠得眼尾下斂, “我從不失眠。”
“夜風是吵。”他一字一頓地說,“可至少比某人安靜。”
冤, 令梨, 冤。
她哪裡吵鬨哪裡不夠安靜?這人張嘴給她定罪, 證據在哪裡, 法律在哪裡, 良知在哪裡?
令梨的質疑明晃晃寫在眼睛裡, 她自認自己可以競爭修真界年度最配合人質獎項,拒不接受綁匪無理取鬨的職責。
夜風嗚嗚吹過,吹過明亮的黑眸和困倦的紅眸。
兩人截然相反的精神氣,是人類物種多樣性的一種體現。
令梨,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的苦行僧型劍修,事業上升型修士,熱愛熬夜、熱愛不睡,通宵打遊戲打個三天三夜依然生龍活虎,充電五分鐘續航半個月。
薄念慈,位高權重奢華享樂的大乘期魔尊,事業穩定型魔修,無所事事耽於娛樂,從不委屈勉強自己,起床困難戶,有極其嚴重的起床氣。
他平生最恨有人半夜鬨事攪人好夢。大乘期尊者外放的神識敏[gǎn]無比,稍有風吹草動神識就要驚醒,逼得他不得不睜眼把礙事的人統統殺了祭天。
令梨蹲著門口握著花枝戳鞋子的動靜,聽在她耳中輕的不能更輕,落進薄念慈耳中像八個施工隊一起開工在他耳邊轟隆轟隆!
不被吵醒才是見了鬼。
他睡不了,他的人質彆想安生度日。
“說吧。”薄念慈瞥了眼擺在門口的死人鞋,“又在打什麼不三不四的主意?”
令梨心虛但沒完全心虛地移開視線。
禍水東引的事情,怎麼能說是不三不四的主意呢。
“隻是一種自我保護行為而已。”令梨義正言辭地說,“我自知尊者留我一命是有大用,不敢擅自橫屍當場壞尊者好事。大難當頭,我無計可施,隻好求尊者庇佑。”
薄念慈:“你口中的庇佑和替死有什麼區彆?”
好一個偷換概念,瞧把你能的。
把薄念慈當成替死鬼,令梨的良心不會遭到丁點兒譴責。
“我居於尊者的隨身洞府。”令梨咬重最後四個字作為強調,“客隨主便,今夜有人夜訪送禮,自該送到洞府主人手裡,我隻是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工作。”
人質就要有人質的自覺,令梨隻負責被綁架,其他事情明明是薄念慈該操心的,哪有要人質自己保護自己安全的綁匪?職業素養差勁!
人質理直氣壯,反倒襯得綁匪氣短一截。
可薄念慈是什麼人?他是不會有錯的人。
男人沒有一點兒反省的意思,漂亮的眉眼中依然帶著困倦和被吵醒的煩躁,隻是沒對令梨發火,另外有了發泄的對象。
薄念慈睨了眼門口的死人鞋,肉眼看不見的黑氣縈繞在鞋麵上,落入他暗紅色的眼眸。
“有點意思。”他對令梨抬抬下頜,“知道這是什麼嗎?”
“知道。”令梨博學多才,毫不藏私,“是蜈城蜜月鬼修情侶的定情信物。”
薄念慈:“???”
他一道眼風掃來,淩厲不足困惑有餘,紅眸中浮現點滴擔憂:我的人質,是個傻子?
令梨頓時覺得自己被質疑了,她睡前讀了那麼多野史、翻了那麼多論壇的陳年老帖,不說博聞廣識知曉蜈城盤古天開辟地以來的全部曆史,至少近百年的八卦奇聞她了熟於心!
“死人鞋怎麼了?死人鞋和鬼修多麼相配,怎麼不可以是人家的定情信物?你不懂流行。”
令梨摸出手機,流暢地給薄念慈講了一遍蜈城鬨鬼的傳說,重點強調接受采訪的鬼修情侶和流傳的四句小詩。
“夜半三更天,鬼足悄悄躡,舊鞋放門前,引渡死人淵。”
令梨:“這句話的意思是,隻要我們把腳穿進鞋子裡,明年的今天就是我們的忌日。如果我們雙雙落入陰間,又很有緣份地掉進同一片黃泉,黃泉路上不如結伴而行,一個棄仙修鬼一個棄魔修鬼,了斷陽間的恩恩怨怨。”
“雖不是正統的冥婚定情,相伴黃泉亦是羈絆的一種,稱死人鞋是定情信物不過分。”
令梨猶豫片刻,眼睛一閉,犧牲很大地說:“倘若尊者願意,這定情信物你一隻我一隻,一彆兩寬各自歡喜,也是一段佳話。”
令梨犧牲真的很大,不情願寫滿每根頭發絲,說出的每個字都在嘴裡狠狠咀嚼過,一副舍生取義來世再戰的好漢模樣。
從她以鬼修情侶作為開頭說出第一句話開始,薄念慈殘留的睡意煙消雲散。
他假寐的眼睛睜開,垂斂的眉眼上挑,姿勢從倚在門口緩緩站直,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逐漸定格於失語。⑦思⑦兔⑦網⑦
令梨閉著眼睛等待薄念慈的回答,回答沒等到,等到一隻冰冷的手貼上她的額頭。
“沒有發熱。”薄念慈手掌下移,掰過令梨的臉蛋仔細看了看,“難道是毒草喂多了,中了邪?”
薄念慈白天很是折騰了令梨一番,除了不打算輕易要她的命,折磨人的細碎手段他沒少用,小姑娘進房休息前臉色煞白。
休息是為了更好的折騰,薄念慈不吝嗇地指給了她最好的一間房——主人寢房隔壁一間。
那些多管閒事的煉器師為了獻殷勤無所不用其極,言道是替尊者未來的夫人準備的,裝修布置和薄念慈的臥室無甚差彆,又額外添了些討女孩子喜歡的裝飾。
看來沒什麼用,薄念慈想,鋪了無數綾羅錦緞的軟床連個人都留不住,她還是大半夜不睡起來搞事,嘴裡荒唐話一句接著一句,中邪中得不輕。
令梨被冰得一激靈,她顧不上和薄念慈掰扯中沒中邪的問題,掙紮著想把臉蛋從他手裡解救出來:“脖子、脖子要斷了,不要掰……!”
非常活潑,惡鬼附身概率極低。
薄念慈鬆了手,踏入令梨的房間。
他過來的太突然,令梨摸了摸捏紅了的臉蛋,疑惑地望向二話不說占據客房的男人。
怎麼了,他的主臥住得不開心,要來搶人質的房間睡?
不對,令梨咻地扭頭,猛得看向薄念慈房間門口的死人鞋。
“我建議你彆踏出門檻。”薄念慈的聲音自令梨背後遠遠傳來,“當然,如果你對現在腳上的鞋子不滿意,想換一雙死人穿過的,也可以不聽勸。”
踏過門檻意為出門,出門換鞋,換上死人鞋,走向死人淵。
令梨去死人淵乾什麼,她特意禍水東引就是為了讓惡鬼去索魔尊的命,不要來索無辜人質的命。
“他為什麼能出門?”令梨蹲下`身,小心地探出身體打量一動不動的舊鞋。
房間裡的目標不見了,舊鞋毫無動靜,很不智能地老老實實等候在空房間門口,看著不太聰明的樣子。
不,不是它聰不聰明的問題。
令梨放出神識,向隔壁房間蔓延。
她之前一直沒有神識探查洞府,擔心薄念慈借題發揮又想出些折騰人的點子,兩人若是神識相撞,變成二傻子的肯定是令梨。
她的腦袋是要賺大錢的腦袋,可不能因為他傻掉。
神識掃過,令梨識海中浮現一道暗紅色的魔影。
魔影高挑修長,靜靜立在一牆之隔的位置,身上的氣息與活人毫無差彆。
令梨懂了。
是替身,薄念慈以魔氣化作替身,蒙蔽了死人鞋的感知。
死人鞋以為守著的空房間裡還有個人,它沒有丟失目標,自然一動不動地等著。
“這樣就行了?”令梨邊合上房門邊問道,“若是等天亮了,我一開門看見它又出現在我門口,該怎麼辦?”
“天亮的事等天亮再說。”薄念慈低低地說,聲音越來越輕,像要睡著了,“蜈城惡鬼與我何乾?難道正道之女路見不平,見不慣世間靈異事,非除魔衛道不可?”
除魔衛道這個詞從他嘴裡說出來,十足嘲諷。
之前“以身飼魔”也是他口裡的話,令梨琢磨著,薄念慈魔修歸屬感還挺強,指不定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