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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梨有一絲絲心動。

“都多少年了,妖族還是包辦婚姻?”她問道,“妖族少主知道自己打娘胎裡就被許配出去了嗎?”

“就算知道,難道他能選擇不出生嗎?”殘魂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誓約之鑒,你大膽拿著龍?璍鱗去!強娶又如何!”

宿回雲聽不下去了,他想捂住令梨的耳朵。

“彆教壞我師妹。”他冷冷道。

“師兄,一整個妖族做嫁妝。”令梨抬頭,眼巴巴看著宿回雲,眼睛裡寫滿三個大字——好想要。

“妖族失去龍鱗已百年。”宿回雲認真道,“證明此物與他們無緣,不必歸還,我替你估價拿去賣掉,看買家是否願意娶那妖族少主。”

少主:您禮貌嗎:)

師兄態度轉變太快,令梨不敢吭聲。

她想了想,沾了“少主”兩字,肯定是個白富美,嬌氣大小姐,娶回來肯定十指不沾陽春水,飯要令梨做、床要令梨鋪,天天隻知道捏著嗓子說:官人,人家想吃葡萄、吃荔枝,品種不限,隻要最貴的那種。

令梨本就弱小的肩膀再度壓上生活的負擔,若是她不好好養這隻狻猊,等少主娘家人前來一看,大吃一驚:兒啊!你怎麼瘦得都掉毛了!是誰這麼狠心,竟然舍得虐待一隻小貓咪?

狻猊作為龍子,與獅混血,屬於貓科,等到掉毛期,令梨一定會自刎家中!

“我不行!我不娶!”令梨飛速搖頭,“白嫖擼貓是我的底線,他休想從我手裡騙走一粒貓糧!”

“我定會為妖族少主找個好人家。”令梨拍拍%e8%83%b8脯,“絕不會賤賣辱沒了他,師兄安心。”

等離開秘境,令梨重新聯係上她龐大的人脈,她一定仔細挑選,替妖族少主選個大富大貴且不貓毛過敏的主顧。

令梨小心地把妖族少主托付終身的信物放進乾坤袋。

小小的乾坤袋離開賴蘭黛之前死也預料不到,自己未來將裝下多少了不得的東西。

“獎勵已經發放,你二人自去便是。”殘魂的虛影淡化兩分,它完成了死前的執念,就要隨著時光消散。

“刻舟塔會繼續開放。”殘魂聲音越來越低,“反正守塔的化身也是你們兩個,哈哈,成為求劍者一生的噩夢吧……”

它落入輪回,默然無息。

令梨從乾坤袋裡摸出三枝香,燃著後插入地縫,非常虔誠地拜了拜金主。

小梨不會辜負前輩打賞的錢財,瓜瓜大魔王的名字將永遠刻在這座塔中!

宿回雲等著令梨做完這一切,才抓著她的胳膊傳送出塔。

“刻舟塔修行對我宗弟子有益,可以多留。”宿回雲說,“返程之日定在軒曉登上第八層之時,你意如何?”

軒師兄,一款好用的計時單位。

令梨:“軒師兄這輩子真的可以登上第八層嗎……師兄不必顧忌我,我的通緝令還在魔域,秘境裡頭更安全。”

宿回雲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才特意延長了淩雲劍宗此次秘境之行的時間——他本來隻打算等到軒曉爬上第六層,沒耐心繼續看他在塔裡死去活來。

軒曉:除了保持微笑,我無話可說。

頂著【孫子你爹來了】這等囂張網名,實際卻是暴躁男媽媽性格的軒曉覺得這次秘境之行完全是對他的折磨。

領隊大師兄和搞事小師妹雙雙失蹤,艾特無數次全體成員也找不到他們的身影。

兩個大齡失聯兒童讓軒曉心好累,他好端端的青春年華,怎麼就吃到了當媽的苦?

刻舟塔挑戰更是對軒曉重拳出擊,他被兩位守塔人虐了又虐,虐到往後十年他不想在果盤上看見半片西瓜。

【遊戲代打專業上分客服小梨:軒師兄,定位,速來。】

配圖是一條絕佳靈脈和拍糊的兩個身影。

軒曉發出一聲哀嚎,把旁邊的趙昌嚇了一跳:“淦!他們兩個終於想起我來了!”

令梨的消息嗖嗖嗖跳出屏幕:“軒師兄,宿師兄說了,你幾時闖過刻舟塔第八層,宗門幾時啟程回去。”

令梨:“霸不霸道?威不威武!”

令梨:“這都是宿師兄對軒師兄濃濃的愛護和感激,感謝你一路勞心勞力,一把屎一把尿辛苦帶隊。”

令梨:“你的努力我們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大膽衝啊,軒師兄!就算倒在刻舟塔一百次,也要在第一百零一次站起來!我相信你!”

令梨:“我給你發了個文檔,裡頭的雞湯可濃可好喝了,你夜深人靜寂寞孤獨得想哭的時候翻出來喝一喝,迎著明天的照樣又是一條嶄新的生命。”

消息一條接著一條,金丹期的令梨手速又快了些許,如果現在讓她上遊戲,可不止五殺魔尊。

她能足足殺十次!

令梨一通輸出,心滿意足放下手機,摸出針線。

她把道袍脫下來,像披風一樣半蓋在身上,撫平衣角。

天蠍老人劍術不怎麼樣,撕破衣服的位置選的卻很好,肩膀是常見的繡紋處,毫不突兀。

令梨的手藝是自己縫道袍和給人做嫁衣練出來的,針腳細密,花色靈動,奉送一次性劍意大禮包,專治洞房渣男。

“繡個雲落梨花間。”令梨在腦內打好草稿,取了銀白色的絲線,沾在唇角抿了抿。

持劍的手捏針極穩,絲線穿縫,於白皙的手指間翩遷。

令梨繡得專注,流暢優美的雲紋在她指尖成型,一朵兩朵梨花藏於雲間,泛起淡淡的冷香。

“好了。”令梨舉起道袍,來回看了看,很滿意,“不錯,手藝沒有退步。”

她放下道袍,忽地發現天幕邊緣已染上濃烈的橘色,快要入夜。

“我太入神了,沒注意時間。”令梨左顧右盼,“師兄,快看——”

“看什麼?”蹲在令梨旁邊半個時辰有餘卻沒得到她半點關注的軒曉幽幽地問。

令梨被嚇了一跳:“軒師兄,你怎麼來了?”

軒曉:“您給我發的定位,您忘了?”

令梨:軒師兄今日好生陰陽怪氣,小梨又沒惹他。

“師兄呢?”令梨問。

“師、兄、在、這、裡。”軒曉用力咬字,像要把牙咬碎,“我不是你師兄嗎?”

“當然是。”令梨連忙哄他,“我指現在失蹤了的那個師兄。”

“宿回雲說要去拿東西,讓我在這裡守著。”軒曉不爽道。

他挑鼻子瞪眼,哼哼唧唧地看令梨,左看右看,橫豎看不順眼。

“你,”軒曉的聲音從牙縫裡磨出來,“金丹了?”

“哇,軒師兄居然看出來了,好厲害哦。”令梨浮誇地讚美,“不愧是軒師兄,我敬愛的師兄。”

“哈!老子眼睛還沒瞎。”軒曉語調忽上忽下,磨嘰半天吭吭哧哧地說,“老實交代,你在刻舟塔的化名叫什麼?”

憐憫從令梨眼睛裡一點一滴透出來,她委婉地說:“有時候,無知是一種幸福。”

“如果你非要與幸福背道而馳。”令梨當然可以成全,“答案是,你在明知故問。”

軒曉一句臟話含在嘴裡,他對上令梨清澈的明眸,看見她背後晃動的劍穗,想起刻舟塔中被削掉天靈蓋的痛楚。

年輕的劍修忍無可忍,用力錘了自己一拳。

“咳咳咳!”軒曉咳嗽不止,坐在他旁邊的師妹沒有一點兒想安慰他的溫婉模樣,興高采烈地對遠處揮手,“師兄,你回來啦。”

宿回雲踏過溪澗,將手裡的包裹遞給令梨。

“是什麼?”

令梨拆開包裹,抖出一件嶄新的道袍。

和令梨原本穿的初始道袍一模一樣,尺寸都差不離。

“我問了其他弟子,與你身量相仿的同門恰好帶了宗門發放的道袍。她另外購置了道袍,這件沒穿過,說可以給你。”宿回雲解釋道。

師兄真的,太貼心了,令梨十分感動,她好想把宿回雲娶回家。

這不比娶一隻會掉毛的狻猊好!

“師兄,看,我縫好了。”令梨舉起手中繡紋,攤在宿回雲麵前,“圖案可還喜歡?我可以改。”⊥思⊥兔⊥在⊥線⊥閱⊥讀⊥

宿回雲撫過銀線繡出的梨花和雲紋,冰涼的絲線在他指尖泛起暖意。

他認真道:“喜歡,很好看。”

“那就好。”令梨喜滋滋地說,“師兄快穿上吧,夜晚風涼。”

小梨也該換上她的常用裝備了。令梨一邊披上道袍,一邊看到軒曉三分呆滯三分震驚三分迷茫的表情。

軒曉:我是不是少看了一集,他們之間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

“軒師兄怎麼了?”令梨關切道,“被冷風吹麵癱了嗎?沒事,你打自己臉兩下就好。”

“謝謝你百忙之中為了敷衍我還專門編出個偏方。”軒曉不敢在宿回雲麵前凶令梨,皮笑肉不笑地說。

令梨一片好心喂了驢肝肺,她扭過頭不看軒曉,用欣賞自己手藝的眼光把宿回雲打量個遍。

不愧是山下地主聯盟一致公認的最強繡娘小梨,配色低調卻格外出挑的刺繡襯得師兄愈發高嶺之花,可遠觀不可褻玩。

少女托腮仰望,天邊濃鬱的橘色晚霞落入深山,夜幕緩緩傾斜。

宿回雲多年後仍然記得這一幕,白晝與黑夜在她身後顛倒,師妹單薄的身影像要隨風遠去。

或者說,她從不打算停留。

結丹、殺敵、縫衣,令梨一件件數完該乾的事,滿意地在心裡畫下句號。

宗門事了,到該跑路的時候了!

令梨心情輕快,此刻就像她第一天告彆兄長離開家中,孤身背著令瓜劍踏上拜宗之路一樣。

天地化為道路在腳下徐徐鋪開,她背著心愛的本命劍,帶著輕便的行囊,踏上自己的路。

“宗門很好,師兄很好,可小梨我,是個單乾人。”

令梨站起身,語氣如常:“師兄、軒師兄,我去那邊練劍。”

她指向不遠處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竹子茂密,遮住了看過去的視野。

宿回雲點點頭,軒曉隨意擺擺手,嘴中道:“令師妹著實勤勉。”

令梨笑了笑,沒有回話。

她踏過溪澗,踏過草叢,腳步聲逐漸消失在竹林後。

許久,一陣夜風吹過,盤腿打坐的宿回雲緩緩睜眼。

刷論壇看刻舟塔攻略的軒曉嘟囔道:“令師妹練劍真是練得久,我本以為自己已經算個勤快人了——她都不休息的嗎?”

宿回雲不發一言地站起身,走向竹林。

草叢踩在腳下沙沙作響,夜空月光明朗。

宿回雲走著走著,仿佛回到了數天前的月夜。

他誤入一方竹林,驚擾林中舞劍人。

離竹林漸近,絲絲縷縷的殺氣纏繞在竹葉上,織成細密的網。

竹林中央,月光傾灑之處,一抹月白色映入宿回雲眼中。

他失蹤的劍穗安靜躺在岩石上,壓著一張小小的信箋。

【說好的,已至金丹,我贈師兄一枚劍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