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主人,如月歌。
極少數,有絕不許他人持已者。生了劍靈的本命劍便是如此,寧肯玉石俱焚不投二主,如令瓜。
流雲未生劍靈,令瓜吃醋歸吃醋,倒沒有在令梨萬分期待試劍時出聲阻撓。
劍靈由劍修心血與愛意交織而成,令瓜晃了晃劍柄上梨花白的劍穗,它大度,它不和小野花計較。
流雲是輕逸之劍,觸?感極冷,劍柄在令梨手腕微微一沉,便被她穩穩托住。
名劍擇主,傲氣逼人。流雲被陌生人所持,陡然激起層層冰冷劍意,順著劍鋒直衝令梨命脈而來!
道行不夠,不要輕易碰劍。每位劍修剛入門時便會被師長嚴肅警告。
或許隻是簡簡單單將劍從鞘中拔出,無情劍氣便會斬斷人的手腳,破開人的咽喉。
流雲殺意重重,宿回雲沉默地引動心血印跡,若令梨不敵,他好在師妹受傷前及時收回。
令梨明眸彎起,她似是極喜愛流雲的殺意,持劍淩空一刺!
劍光閃爍,半個鵝卵石灘瞬間泯滅成沙。
“好劍!”令梨歡呼一聲,指腹抹過冰冷鋒利的劍刃,柔軟的皮膚上未見半道劃痕。
先前碰一碰劍柄便要震碎來人命脈的流雲竟格外乖覺,殺意內斂入體,任令梨來回撫摸開刃的劍身,把它輕薄個徹底。
“師兄的劍真好。”令梨高興得不行,讚歎道:“輕而穩,飄逸流暢,鍛造時可是加了寒玉,又以積年寒泉澆築?世人多追求庚金,殊不知寒玉難得,劍意更純。”
寒玉寒泉好貴的,令梨鍛劍的時候隻敢想一想,耳畔都仿佛響起錢包空空的聲音。
小梨:害怕地抱住弱小貧窮又可憐的自己.jpg
這可能是令梨見過最貴的劍,她依依不舍地摸了又摸,想把富貴的祝福薅來一點給她家瓜瓜。
“我好變態,像流雲的癡漢。”令梨小心翼翼抬眼望向宿回雲,很怕師兄以捉拿變態的由頭治她大不敬之罪。
她對上一雙晦澀難言的眼。
黑沉的眼眸中燃著一簇暗火,像昏沉烏雲中一線細光,壓抑逼人。
冰麵下幽暗的影子隱隱破出,醞釀在沉默中的灰燼星火複燃。
濃重到讓人喘不過氣的渴望,平靜的假象在撕毀邊緣搖搖欲墜,又被人無聲收回。
“適手便好。”宿回雲眼睫垂下,語調很輕,“流雲也極愛你。”
“不瞞師兄。”令梨笑眯眯地說,“天底下沒有不喜歡我的劍。”
她用開玩笑的口%e5%90%bb說,像狂妄至極的虛言。
宿回雲卻莫名覺得,小師妹隻是在說一件尋常事。
他的本命劍溫順地貼在令梨指尖,終年不化的殺意如冰雪化開。
能止住殺意的,隻有更深的殺意。
她的殺戮劍是怎樣的?那柄被她背在身後的劣劍真正出鞘又是何種模樣?
還要多久小師妹才能結丹?結丹後是否願意與他一戰?
內心的聲音輕而緩慢,唯有一個念頭在宿回雲識海中愈發清晰,占據他全部思緒:
此時柔順貼服在令梨指腹的流雲,會有劃破她咽喉的那一刻嗎?
又或者,死於劍下的人是他。
第27章 修仙第二十七天
◎明知故問vs做賊心虛◎
流雲和它的主人一樣是美人, 令梨不會冒犯後者,但她完全不介意趁大好機會把漂亮劍輕薄個遍。
宿師兄竟也默許了她對流雲上下其手,令梨不禁思考這是否是一種賣劍求榮行為, 用本命劍製住老是搞事情的不聽話師妹?
流雲脾氣可真好,換成瓜瓜, 彆人手還沒伸過來, 它直接砍碎千萬段。
賢惠溫柔的劍都是彆人家的, 她家瓜瓜隻是有個性了億點點而已。
“夠了啊。”令瓜屢次忍耐, 終是忍無可忍, “彆摸了,快還給人家。”
令梨隻好放手讓流雲歸鞘,眼神很小心地在流雲空空如也的劍柄上停了停。
她有些糾結, 按照令梨現在“乖巧貼心小師妹”的人設,她把玩流雲那麼久,不應該沒發現宿師兄的劍竟然缺了劍穗這麼大個疑點。
既然發現了, 以令梨的性格, 她至少會隨口問一句。
但令梨偏偏又是最不能問這個問題的人。
明知故問就像犯罪後的嫌疑人二次返回現場圍觀衙門查案一樣, 很容易陷入犯罪心理學的陷阱。
令梨不知道宿師兄有沒有選修稽查隊的輔修課程,但她不敢賭這個可能性。
可若她視若無睹全不過問, 也會顯得很奇怪, 像做賊心虛。
明知故問和做賊心虛,選哪個能讓她良心不那麼痛?
令梨頭腦風暴, 她身旁宿回雲將流雲歸鞘, 目光自然而然在令瓜劍上停了一瞬。
劍修以劍會友, 誇人不一定真誠, 誇劍一定真心。
小師妹對流雲滿溢讚美之詞, 他是否該禮尚往來一回?
問題是……令瓜劍的外觀, 實在沒有可以誇獎的地方。
宿回雲在劍道上從不虛言,他不會隨意評價沒有親手試過的劍,如今禮貌互誇隻能誇外觀。
“劍穗很好。”宿回雲最後選擇讚美劍柄上梨花白的劍穗,隻有這枚劍穗稱得上好看,“很適合你。”
“……是我離家當日兄長所贈。”小師妹不知為何回答得頗為僵硬,眼裡滿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的認命感。
令梨笑得像哭了一樣,從喉嚨裡擠出一句疑問:“師兄怎麼沒給流雲搭配劍穗?”
“原是有的。”宿回雲坦然地說,“技不如人,遺落他處。”
令梨:對不起我有罪,我是天底下最壞最惡的大罪人。
袖子裡的乾坤袋已經快把令梨胳膊燙沸騰了,她卻不能承認自己的犯罪事實,還得繼續扯謊,對人美心善的宿師兄說些虛假的安慰之詞。
好痛,%e8%83%b8腔裡不存在的良心隱隱作痛。
“既然遺落,何不再買一個?”令梨拚命找補,“我喜歡流雲,不如我買劍穗贈它,可好?”
破財免災!等有了替代品,誰也不能阻止她毀屍滅跡!
“不必。”宿回雲搖頭,“隻是尋常物件。”
“我初次帶流雲下山,夜間山風冷肅,天上明月卻皎皎如潔。我恍惚間隻覺天地飄渺虛幻,唯手中之劍真實可觸,是我心之所向、前路所望。”
“那是我走上劍修一途的最初。”宿回雲道,“因而我挑了一隻月白色的劍穗,當作紀念。”
“山下集市隨意買的凡俗織品,不值幾文錢。”他安撫令梨,“師妹不必掛念。”
東西不值幾個錢,寄托的卻是宿回雲的劍道初心,根本不能用價值衡量。
難怪宿師兄遺失劍穗後任憑劍柄空空如也,原來是沒有第二隻劍穗能讓他換上。
令梨:我在犯罪。
令梨: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意識到,我在犯罪。
連屢次違反未滿金丹修士保護法的時候,她都沒有比現在更覺得自己是個罪大惡極的犯罪分子。
“師兄沒有想過尋回來嗎?”令梨暗示道,“說不定有好心人撿到,上交給失物招領處了。”
令梨:是的,我可以是這個好心人!
她一直很拾金不昧,隻要失物招領處允許匿名。
“掉在了非常偏僻的地方。”宿回雲不太好形容,籠統地說,“出發前一日,我循著冥冥中的直覺於宗門中漫步,尋到一處未曾見過的竹林。”
“現在想來,竹林外許是布上了迷障的陣法,我無意間繞過禁製,驚擾了林中舞劍人。”
宿回雲說著,突然發現令梨臉上寫滿了悔恨,活像期末清算時學分不夠哭天喊地的不及格弟子群。\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宿回雲:“怎麼了?”
“師兄不必在意,我無礙。”令梨捂住額角,“我隻是突然想到今年選課的時候,我不該因為去年修滿了陣法課學分就放棄進階課程,是我才疏學淺。”
叫她不努力學習!好好學習不就沒這些事了嗎!
知識改變命運,令梨大徹大悟。
提起學分,宿回雲想起去年被他記掛許久的事。
“去年秋末,你是否接過一樁下山除水鬼的學分任務?”雖然是疑問句,宿回雲的口%e5%90%bb卻十分篤定。
“關於任務報告,師妹當真沒有異議?”
任務報告?令梨摸不著頭腦:“那次任務報告不歸我寫呀,是缺字數還是格式不對?師兄莫要嚇我,我年年接單幫彆人代寫報告,現在看見報告兩個字就頭疼。有問題便有問題,我不重寫!”
她非常警惕,明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宿回雲,一副見事不對就要捂他嘴的架勢。
小師妹的關注點為什麼每一次都那麼清奇……宿回雲不欲和令梨理論,是他想岔了,小師妹既不是怯懦不敢抗議,也不是意誌堅定不怕被人磋磨,她是單純沒把心思放在正道上。
“若再有此事,可來尋我。”宿回雲想了想,補充一句,“不用重寫報告。”
早說嘛,令梨連忙點頭,隻要報告不歸她寫,萬事好說。
等會兒,令梨警鈴大作,什麼叫不用重寫報告?除了接單代寫之外,報告本來就不歸她寫。
外門弟子和內門弟子同做任務時,論功行賞寫報告總結明明是內門弟子的專屬!
“師兄竟比我更篤定,我能在秘境內結丹。”令梨道。
如果說從練氣期到築基期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如十年寒窗苦讀一朝榜上有名般難卻有指望。
凝結金丹的難度便如孤身闖天塹,越蜀道,登龍簷,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斬暴君於王座,令亂世平歇,安定四海。
多少人掙紮至壽元耗儘亦尋不到機緣,多少人半途丹碎魂飛魄散不入輪回。
結丹是生死關,在成功之前,無人敢斷言因果。
“非是篤定。”宿回雲望進令梨眼底,“我期待你能結丹。”
“若你結丹……”他停頓了片刻,似是有些想說的話不該現在說出來,緩緩換了語句,“可否贈一劍穗予我?”
令梨微怔。
象征初心的劍穗遺落竹林,流雲再不綴裝飾。
她結丹後所贈劍穗,在宿師兄心中有什麼特彆的含義麼?
“隻是紀念。”見令梨疑惑,宿回雲慢慢地說,“你不願,便算了。”
最酣暢淋漓的戰鬥必以血謝幕。女孩兩度在他麵前出劍,一次比一次更使宿回雲心神動蕩,放慢了無數倍的劍招在他識海中一幀幀回放。
宿回雲是淩雲劍宗這一代的大師兄,他有保護和幫助同門師弟師妹的責任。
但在這之上,他是劍修。
尋到值得一戰之人,必糾纏至一方死傷的亡命之徒。
待小師妹金丹凝結,便是邀戰之日。
她或許會莫名其妙,甚至驚慌失措,不明白心中可靠的師兄為何突然刀劍相向。
又或許,她理解宿回雲的渴求,如今天這般微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