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話重提。這次她說的是，“對不起媽媽，我忘了你和他離婚了，他做了不好的事，我今天中午那麼問，是不是讓你很傷心？”

譚寧是這個時候紅的眼眶，歲月裡破舊的人早已帶給不了她波瀾，能帶給她波瀾的如今隻剩這一雙兒女，她摸摸尹洧%e5%90%9f的頭發，給她綁馬尾，幼時沒能為女兒做的事，現在還有機會彌補，她很慶幸，她說，“媽媽不傷心。”

“那就好。”尹洧%e5%90%9f把腦袋貼在譚寧膝蓋上，突然又說，“你給我掏耳朵吧媽媽，我很喜歡你給我陶耳朵。”

“好。”譚寧讓尹洧林去護士站借了工具，認認真真給乖巧趴在腿上的女兒掏耳朵，黃昏的光透過窗戶滲進來，照在二人相似的臉龐。

譚寧這才發現女兒耳後還長著一顆小痣，停住工具，她摸了摸那顆痣，溫柔喊，“今今。”

“嗯？”尹洧%e5%90%9f蹭了蹭她的腿，問怎麼了。

“媽媽想和你說對不起，”譚寧有幾分強忍的哽咽，道歉說，“給你還有你弟弟都說聲對不起。”

“為什麼？”很想哭的尹洧%e5%90%9f止住眼淚。

譚寧：“媽媽以前不關心你們，很自以為是。”

她一直以為遠離她們是保護她們。

她怕難以克製的壞情緒會嚇到她們，但沒想過她的冷漠讓他們缺失了那麼多的愛。

“沒關係的，”尹洧%e5%90%9f拉住蹲在一旁的弟弟的手，和母親的放在一起，她看尹洧林，說，“弟弟你要是覺得有關係就告訴媽媽。”

“…我沒事兒。”尹洧林眼眶也有些紅，但覺得哭很丟人，所以強忍。

譚寧嘗試著去牽兒子的手，她和他也鄭重道歉，“那個時候不是不想帶你，是我沒搶到你的撫養權。”

還想繼續解釋，但覺得解釋很蒼白。

尹洧林不需要她再解釋，他攥住那隻手，這是他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人，他不能讓她們哭，“我知道了，以後我有想不通的問題會直接說。”不再胡思亂想。

譚寧側眸，藏住自己紅腫的眼睛，她不擅長剖白，可她還是又說了句早就想說的話，她說，“以後媽媽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們提醒我，我會改。”

“我會改。”

三個字，似是千斤重。

千斤重的東西又有幾個人願意背起來。

母親是職場女性，尹洧林知道這些年，她在事業上的付出和成績都絲毫不亞於任何一個男人，可她願意背起來。

這千金重的東西，她不知私下做了多少準備才背起來。

“行嗎？”譚寧又說。

姐弟倆點頭。

在這個普通又溫柔的傍晚，終於和站在時光裡的故人做了徹頭徹尾的和解。

*

晚上六點，護士來查房，一同過來的還有戴清安。

戴清安問了尹洧%e5%90%9f一些問題，把帶來的藥物分給她，順勢著交代一旁的護士需要注意哪些事項。

“丫頭，你就安心在這養病，什麼都不用想，”交代完護士，他對尹洧%e5%90%9f說，“我們已經把前期工作都做好了，也給每個病人都配了管床醫生和護工。”

尹洧%e5%90%9f點頭道謝，正想說其實她不需要護工，便見病房門被推開，有兩個人走進來。

走在前麵那個女孩穿白大褂，很漂亮，眉眼英氣，她對自己笑了笑，笑容很燦爛，尹洧%e5%90%9f被感染，也回她一個微笑。

而走在女孩後麵的那個男人，穿的也是製服模樣的衣服，尹洧%e5%90%9f看不到顏色，卻分明覺得那顏色很趁他。男人身材頎長，得有一米八五。尤其那雙筆直的長腿，尹洧%e5%90%9f目測得有一米二往上。

覺得不禮貌，尹洧%e5%90%9f視線上移。

男人和她對視。

寂靜的氛圍被這帶著溫度的眼神打破。

他戴了口罩，隻露雙乾淨的眼睛在外麵。

他在朝她走來。

走來的這幾步，尹洧%e5%90%9f心想：這麼好看的人，做護工是很虧的。

第54章

◎聞——爺？◎

054：

護工已經到了病床前, 尹洧%e5%90%9f依舊在盯著他看。她覺得那雙眼睛熟悉，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譚寧告訴她生了這個病最大的特征就是記性差，有時候還會記憶錯亂, 她心道肯定就是記憶錯亂, 不然她見過這麼好看的人不會沒有印象。

時祺給尹洧%e5%90%9f遞了水, 看她把藥吞服下去，之後她跟她做介紹，“我姓時, 是你的管床醫生。”

“時醫生好。”尹洧%e5%90%9f把自己床頭儲物櫃裡的小玩偶拿出來, 遞給時祺，“之後一段時間要辛苦你了，送你個小禮物。”

時祺看到那是個小羊形狀的玩偶，通體白，眼睛是黑色, 小羊頭上還戴了個毛線帽, 尹洧%e5%90%9f解釋說這是她和媽媽一起手工編織的, “最近這段時間我一直在上手工課, 但我手不是很巧, 做的有些粗糙。”

“很漂亮，一點也不粗糙，”時祺誇讚她, “我最喜歡的動物就是小羊，今今你記不記得……”話落到這, 時祺停住, 意識到自己失言的地方, 尹洧%e5%90%9f也敏銳的覺察出不對勁, 她疑惑問，“時醫生，你怎麼知道我小名？”

譚寧看到時祺求助的眼神，幫忙解釋說：“我告訴時醫生的，剛才在護士站，和時醫生聊你的情況時，多提了句。”

“哦，”尹洧%e5%90%9f溫聲道，“你要是不介意以後可以一直這麼稱呼我，我很喜歡你的。”

“…好。”時祺嗓音微啞，把頭偏至一旁，不想讓尹洧%e5%90%9f看到自己眼眶泛紅。隨著她偏頭的動作，她看到了安靜站在那的男人。最近這幾天她聽老師說他除了跑實驗室，就是在護理部待著.學習護理相關的專業知識。天之驕子，即使不是天之驕子，隻是普通人，為了心愛的姑娘把腰彎到這種地步，也沒幾個能做到。

時祺情緒緩和稍許，把聞也介紹給尹洧%e5%90%9f，她說，“這位先生也是我們小組的工作人員，在你住院期間，他會照顧你。”

“……”尹洧%e5%90%9f再次和男人對視，她看到男人眸中有些零散的笑，笑容溫柔。安靜幾秒，她把本來要拒絕的話如數吞回去，和他說，“謝謝。”

“應該做的。”

這四個字是他給她的回複，他出聲的那一刻，不知為什麼，尹洧%e5%90%9f的眼淚掉了下來，頃刻間掉落，嚇到了這個空間所有盯著她看的人。

“今今……”

“姐……”

尹洧%e5%90%9f把眼淚抹掉，搖頭說沒事，“我眼睛被風吹到了。”怕她們擔心她，她又把臉上的弧度綻放的更大了些，“真的沒事，這是生理性淚水，不是眼淚。”

譚寧給她用濕巾擦了擦臉，問她還有沒有多餘的玩偶。

“沒了，”尹洧%e5%90%9f眨眨潤濕的眼睛說，“一共帶了兩個，剛才有一個給了隔壁病房的小姑娘。”

譚寧又問：“那還有其它禮物嗎？”

“…我找找。”尹洧%e5%90%9f去翻找禮物，找出包裡一隻沒拆封的口紅，口紅是她昨天讓弟弟幫忙買的，最近這段時間氣色很差，不想讓母親擔心每次就悄悄塗一些，“媽媽，你想把禮物送給誰？”

譚寧坦誠：“…這個護工老師還沒有禮物。”

尹洧%e5%90%9f也偏頭看，看到男人也望著自己，她覺得那個眼神帶些期待，好像是想收到的禮物的，可這是一隻口紅，她猶豫片刻，試探問，“…老師，你要嗎？”

“嗯。”聞也和她對視，壓著情緒把東西接過來，而後他疏離道謝。

尹洧%e5%90%9f因為他的道謝莫名有些不開心，她心情悶悶的，忍不住在猜測或許他是拿去送女朋友。185氣質卓越的帥哥肯定有女朋友。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聞也就安靜站在尹洧%e5%90%9f身邊。

他站著她坐著，他比她高出很多，察覺這個角度她看他會有些不舒服，所以他半蹲下`身體，喉結上下滾了滾，嗓音濕啞，他說：“這隻口紅我可以送給我媽媽嗎？”

原來是要送給媽媽。

尹洧%e5%90%9f心中的那口悶氣吐了出來，朝他點頭，她看著那雙清亮的眼，笑了笑，“如果阿姨不喜歡這個顏色，你告訴我，我再送你其它的。”

“好。”男人溫和的回音讓尹洧%e5%90%9f又想哭了，她滯著眼淚，把目光挪走。

時祺又交代了一番離開這間屋子，而後，聞也和譚寧也離開。

譚寧說要去護士站領飯，怕一個人拿不住，所以找護工陪。

尹洧%e5%90%9f頷首，看著三人背影遠了，病房門被關上。

她問弟弟：“時醫生和護工老師是不是都認識我？”

“…姐。”尹洧林愣了愣，有些想否認，聽見尹洧%e5%90%9f又說，“他們看我的眼神跟你和媽媽看我的眼神一樣。”

女孩攥著衣角，心裡空著的洞越來越大，有些話她不敢說給母親，所以她說給弟弟，“我不知道我的病能不能治好，所以有時候我會想.記不記得大家都不重要，可我忘了.大家不被我記得也是會難過的。”

尹洧林坐在病床邊，抱抱她：“被遺忘不是讓他們最難過的事，你不開心才讓他們難過。”

尹洧%e5%90%9f和弟弟對視，問他是不是想安慰她才說這話。

“不是安慰，”尹洧林微頓，想起上周去寺廟祈福，在祈願樹上看到的掛簽，有一條是聞醫生的字跡，和姐姐很像，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從那行字裡回神，尹洧林認真說：“姐，你好好養病，戴教授告訴我，他們團隊為了這個病努力了很多年，他有信心讓你恢複健康。”

尹洧%e5%90%9f彎彎唇，沒說信沒信，但她用輕快的語氣應好。

*

同一時間的醫院露台有些沉寂，譚寧和聞也站著，很沉默。

長廊裡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聞也才開口，他問譚寧現在的睡眠有沒有好一些。

聞也前段時間陪譚寧去看過一次心理醫生，醫生告訴他譚寧抑鬱症狀有些緩解，但想徹底恢複正常狀態，還要看病人自身改變。

“好很多。”譚寧笑了笑，告訴她，“最近這幾天今今和我睡在一起，我很少失眠。”

“那就好。”聞也看著把露台的窗戶合上一些，說出譚寧想了解的話，他笑說，“我沒覺得累，您彆擔心。”這段時間他常想，他還沒追過他的今今，也許這是上天補了他一個追求的機會，讓他從頭追一次。

“小也。”譚寧歎了口氣，忽而道，“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見過？”聞也今天戴口罩，隻露了一雙眼睛在外，所有東西都忽視，單看那雙眼睛，譚寧回憶起些往事。尹洧%e5%90%9f讀高三那年，騎自行車不小心摔了跤，昏倒後，被路人送到醫院。

等她趕到醫院，尹洧%e5%90%9f已經蘇醒，可是記憶出現空缺，醫生說在病人大腦發現了神經纖維纏結①，懷疑是輕霧病，當時隻是懷疑，沒有更精確的儀器去做診斷，而蘇醒後的尹洧%e5%90%9f除了丟失一些記憶，並沒有其它不適。

那天下午，她又去找醫生了解情況，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她和一個戴著口罩的少年擦肩而過。因為氣質太出眾，譚寧便多留意兩眼。

聞也頷首，沒有遮掩曾經，他說，“高三那年，今今躺在病床上，我進病房看過她。”

和護士打了招呼，押上自己所有證件向對方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