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要聊什麼話題，後來又覺得聊什麼話題都很好。尹洧%e5%90%9f已經翻過之前的筆記，找到這幾次和時祺相處的場麵，也想起她說：喜歡的人結婚了……上帝不是個好上帝。

所以時祺那個時候知道她生病了才說這話吧。

尹洧%e5%90%9f領著時祺到二樓，給她泡蜂蜜水。這裡沒有茶葉，醫生現在不讓她喝茶葉。

兩人坐在露台上，能看到樓下來往穿行的人群。

救護車時不時經過，提著行李和診療片子的各形各態的病人也時不時經過。

時祺抿了口溫水，問餐廳什麼時候開業。

尹洧%e5%90%9f答：“後天，不過不準備搞開業儀式，就隻發一些宣傳單告訴大家有這麼個地方。”

時祺：“我看下麵的價格表定的很低。”大部分餐品都隻收一元，剩餘的是免費。

尹洧%e5%90%9f解釋：“對，因為是公益性質的餐廳，而且聞醫生說開這家店用的是他的私房錢，他私房錢有很多，足夠支付虧損。”

時祺：……

又被炫富又被秀恩愛。

斟酌許久，尹洧%e5%90%9f還是決定問一些和過往有關的問題，她問時祺，“我第一次生病，就是高中快畢業那次，生病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那件事，所以母親不同意她回國找之前的記憶，而她們即使後來見到她，也裝作不認識。

“不隻是生病前發生了具體的事，而是今今，”時祺頓了頓，說，“而是那三年，你過的都不怎麼快樂。”

在時祺的記憶裡，尹洧%e5%90%9f是個很安靜的人。

她不愛說話，班上的集體活動除非必要也不參加。

尹洧%e5%90%9f第一次轉到她們班是高一開學不久，班主任說班上會來一個新同學，希望大家多多照顧。

不知是不是因為講這話的班主任很不被喜歡，連同這句話大家都是反著聽。

所謂的“照顧”到後來就成了——班上的某個小團體會在體育課的時候把尹洧%e5%90%9f單獨分一組。不做任何欺負她的事，就隻是看著她一個人完成兩個人才能做的體育項目。

高一一整年，聞也都不怎麼出現在學校，而時祺因為懦弱，從來也沒出手幫過她。

時祺所知道的就是：尹洧%e5%90%9f在操場上跑步，因為身體的晃動，四麵八方總傳來惡意的議論聲。

尹洧%e5%90%9f不是南方人，沒見過蟑螂，但抽屜裡總是會出現蟑螂以及各種各樣的蟲子。

尹洧%e5%90%9f有一次在課間出去透氣，再回來時，杯子裡被人換上了不明的黃色液體。

那次，時祺第一次見到尹洧%e5%90%9f生氣。

可她的生氣也不過是當眾翹了接下來的兩節課。

第二天再見到她，她還是安安靜靜的。

坐著不說話。

……

因為沒有任何動靜，也沒有懲罰，或者即使那些人受到過懲罰，她們也不在意，該有的惡意還是會有，會變本加厲。

孤立、冷漠、嘲諷……就連安靜的性格也被拎出來說‘裝’和‘茶’。

欺負人是不需要理由的，長的漂亮可以被欺負，長的不漂亮也會被欺負。有時候反抗會變本加厲，不反抗也會。

再後來，到了高二。

這一年，生活有些變化。

一直處於休學狀態的聞也返校，而他返校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老師換位置。他挑了尹洧%e5%90%9f後麵的座位。

時祺那時候以為她們從前認識，所以他一直保護她，而直到她和尹洧%e5%90%9f熟悉起來，才知道尹洧%e5%90%9f和聞也不認識。

聞也是從初中部直接升上去的，在初中就有的名氣也帶到了高中。

成績好，好到穩定出現在第一名的位置。

長相也好，好到很多女孩喜歡他，桌子裡的情書到處都是。

家境好，好到他一件普普通通的外套，都值時祺三年的學費和花銷。

人也好。

但是和現在的性格不一樣的好。

有傲人資本的少年，骨子裡總帶著些張揚的氣質。隻是這氣質不明顯，在她們這些同學麵前，不明顯的張揚莫名其妙變成不好惹。

而因為不好惹，她和尹洧%e5%90%9f都有些怕他。

對聞也的改觀出現在高二下學期某一天的中午，那天時祺比尹洧%e5%90%9f早進教室，走到教室門口，她看到門是鎖著的，裡麵傳來冷淡又淩厲的乾淨的男聲。

“你確實沒猜錯，我喜歡她。”

“即使她就坐在那，不說話，我也喜歡她。”

“誰告訴你沉默和安靜是缺點？不合群的這個群又是指的什麼群？”

“她爸做的事和她又有什麼關係，難不成你這幾年受的教育都被——”滯一秒，故作自然接上，“被狗吃了……”

“……”

“你以前做過什麼我不知道就算了，以後我知道了這筆帳會慢慢算，你也說了，我什麼都不缺，而我最不缺的就是給你們算賬的精力……”

“……”

那天，聞也說了很多話，時祺第一次見他說這麼多話，一個總在課堂上睡覺的人原來是會說那麼多話的。

消化了好一會兒，教室的門被推開。

短發利落、眉眼精致的的男生從教室走出來，看到她，他腳步稍頓，再之後他走到她身邊，用清淡的聲音跟她說：“你彆告訴她。”

她？

時祺反應了很久，看著那個話音落地就徑直遠去的高瘦的背影，還在反應。

誰是“她”？

直到——

直到尹洧%e5%90%9f也回去教室。

她戴著耳機在聽英語聽力。

陽光灑在少女清透的臉上，白皙的臉在午後發光，時祺宕機的大腦也恢複運轉。

尹洧%e5%90%9f，是那個“她”。

安靜坐在那，不說話，他也會喜歡的她。

時祺對兩人之間的故事知道的不多，那個時候她忙著打工，而尹洧%e5%90%9f忙著陪她打工，兩個人聊的都是賺錢的話題。

所以後來當尹洧%e5%90%9f問：我高中是不是也喜歡聞也。

時祺沒辦法回答她。

她隻知道。

高三那年的聞也再次處於半休學狀態，但這次休學，他交代了身邊的朋友照顧尹洧%e5%90%9f，連帶她也跟著受到照顧。

高三下半學期有很長一段時間，聞也沒出現在學校，再出現是高考，時祺和他分到一個考場。姿態張揚的男生在考試時已經變了性格，他也變得沉默，看到她也隻是淡淡的打了個招呼，他對她說：“祝你高考順利。”

兩天的考試結束，是班長組織的散夥飯。

聞也沒去吃那個散夥飯，時祺也沒去。

那晚，時祺在學校旁邊的餐館打工，工作快結束，她看到聞也去店裡，他穿黑色衛衣配黑色運動褲，整個人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

他沉默著幫她做了剩餘的工作，然後在所有工作結束跟她說尹洧%e5%90%9f出國了，問尹洧%e5%90%9f有沒有和她聯係。

沒有。

時祺很驚訝。

臨近高考的那個月，尹洧%e5%90%9f沒在學校，她的學籍在延陵，並沒有轉到她們寧都，所以離開的時候尹洧%e5%90%9f說的是她回原學籍地去考試，考完，那個暑假就再回來，讓她等她。

時祺沒有手機，兩人的聯係也都是被動的，所以隻要尹洧%e5%90%9f不聯係她，她們就沒有對方的消息。

反應幾秒，時祺急急忙忙問聞也：“她為什麼出國，你知道嗎？”

明明說好的一起去上京讀書。

尹洧%e5%90%9f還說自己沒想好讀哪個專業，準備暑假谘詢報考的專業老師。

尹洧%e5%90%9f跟她約好：“我們即使考不到同一個學校，也在同一個城市吧，我可以在周末或者假期帶你去見我的弟弟和朋友，他們都是很好的人，生活也會越來越好……”

時祺被尹洧%e5%90%9f的那些話感染，整個高中都在努力做一個不被原生家庭影響的人。她沒有爸爸媽媽，養父養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沒再管過她，她連名字都沒有，因為養母說以前給她用的那個名字是找大師算過的，現在他們有孩子，要留給她們自己的孩子用。

是尹洧%e5%90%9f看到她躲在衛生間吸煙的時候問她：有沒有我能幫你做的事。

聽到那句話之前，時祺和尹洧%e5%90%9f沒有交流。

不僅僅是懦弱，也很冷漠，時祺不信任這世上所有美好的東西，也不相信有人會真的保持善良不管遇到什麼事。

所以看到尹洧%e5%90%9f被校園暴力，她沒有幫過她。

看她不應，尹洧%e5%90%9f又說：“有嗎？其實如果你需要，或許我能幫上忙。”

那算時祺第一次真正認識尹洧%e5%90%9f，沉默的女孩自有沉默的力量，而收到的惡意也絕對不會影響她看世界的態度。

或許少女的眼神太過真摯，她看她抽煙甚至都沒用異樣的眼光看她，那個夜晚，她們逃了晚自習，在操場的某個角落，時祺和她分享了自己的故事。＊思＊兔＊網＊

尹洧%e5%90%9f隻是在聽完那個故事之後告訴她：我知道怎麼改名字，如果你想改又不知道叫什麼，介不介意我說一個？

時祺覺得好笑，也無奈她抓重點的能力。

她隨口問:“叫什麼？”

她用溫柔的嗓音跟她說：時祺。

秋綏冬禧，順頌時祺。

祝你身體健康，時時吉祥。①

……

聞也聽到她的疑問搖了搖頭，隻說尹洧%e5%90%9f生病了，很多東西不再記得。

再之後，他告彆離開，又留了個沉默、安靜、也寂寥的背影在那個夏夜。

時祺是去找過尹洧%e5%90%9f的。

知道她出國的那個暑假，時祺用所有的積蓄買了飛倫敦的機票。她找人打聽到尹洧%e5%90%9f現在在的公寓，然後去公寓的轉角等她。

擦肩而過。

一次，兩次……

一天，兩天……

尹洧%e5%90%9f身邊有結伴的朋友，看到時祺站在那也隻是輕輕掃了一眼便把目光挪走。

她真的不記得她了，什麼都不記得。

時祺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遭了報應。為最初的懦弱和冷漠所遭受的報應。

可聞也呢？

尹洧%e5%90%9f也不記得聞也。

這也算報應嗎？

那她覺得，或許這份報應，給錯了人。

……

時祺再見到聞也是大學。

醫學院，軍訓開幕式上。

聞也筆直地站在隊伍裡，穿軍綠色的訓練服，頂著那張一進校門就被扒了個底朝天的臉。

不隻是富二代，原來是富N代。

不隻是學習好，原來極高的天分能促使他休學近兩年還以第一名的成績進校。

整個大學，時祺和聞也都接觸不多。

偶爾公共課、實驗室，或者專業性質的比賽，她會見到他。

他是沉默的，見他的每一次都沉默，就仿佛尹洧%e5%90%9f最初的性格轉給了他。在很多個瞬間，時祺都想上去問一句：你有今今的消息嗎？可她不敢。

她總覺得，這個消息問出去，不能釋懷的人，不，比她還不能釋懷的人是他。

本碩博連讀。

實習是在延陵。

這兩項經曆時祺和聞也是重合的，不重合的是她們的天賦。她按部就班，但聞也從在學校起就是醫學院排得上號的好學生。

……

時祺選擇回延陵沒什麼特彆含義，隻單純因為那是尹洧%e5%90%9f從小生活的城市。

時祺是沒有家的，在她那兒，對家的概念就是尹洧%e5%90%9f給她描述的延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