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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遠勝過彆人 溫昔 4774 字 6個月前

病人,聞宛實在不好意思開口,她總不能說‘我走路沒長眼,在平地上摔跤,摔壞了尾椎骨。但事實上我根本不用住院,因為從小到大都很愛摔跤,尾椎骨受傷是家常便飯的事。我早已經知道怎麼護理,我家還有點有錢,有私人醫生,所以我不需要來醫院。就算來醫院,我爸也會非要讓我住VIP病房,根本不是這兒。好吧,我如果隻是尾椎骨受傷,才不會來醫院,那如果我不來醫院,就算不上病人……’

在漂亮姐姐麵前說這話,她總覺得丟人。

說這麼多還顯得她分外囉嗦。

加上……這些話似乎也沒什麼邏輯。

尹洧%e5%90%9f怕逾矩便沒有多問,她把聞宛的腕帶調整好,把她卷起的衣袖往下拉一些,遮住沾染了些涼意的皮膚,把手鬆開。

“那我先過去。”對聞宛說完這句話,尹洧%e5%90%9f目光頓了頓,輕拂過安靜站在一旁的男人。

男人一直沒有說話,即使存在感很強。

“嗯,謝謝。”

終於,說了五分鐘內的第一句話,低醇沉朗的聲線。

尹洧%e5%90%9f沒再說什麼,她點頭,欲要轉身,又聽見一旁的女孩輕快道:“哎呀哥,我都沒發現原來你還在這,對了,你剛才不是說著急回辦公室?”著急到連幫忙扣個腕帶都不願意。

“……”

沒/發/現。

似乎存在感也沒那麼強,尹洧%e5%90%9f笑了笑。

聞也沒回答,聞宛本來也沒要他回答,她不自覺往尹洧%e5%90%9f身邊跨了一步,小幅度拉下她的衣袖,問能不能加她的聯係方式。

“你這件襯衫超好看,可不可以分享鏈接給我?”

“好。”尹洧%e5%90%9f覺得她可愛,笑著從口袋翻出手機遞給她,看她在撥號區輸入一串數字,按下撥通鍵。

“姐姐,我的電話也是我的微信,空的時候記得加我呀。”“對了這個給你,算是見麵禮。”

尹洧%e5%90%9f接過手機,還沒來得及做反應,一大捧棒棒糖就已經到了手心,綠色包裝紙,透明的支撐棒。

她說:“我哥給我帶的,特彆好吃,你也嘗嘗。”

尹洧%e5%90%9f沒第一時間應聲,她安靜望著躺在手心裡的那幾支棒棒糖,莫名地,心臟就猛跳了下。

*

她曾偶然翻到初中的同學錄,在灰白的頁紙上看到過一張自己的信息。

信息裡寫。

姓名:尹洧%e5%90%9f。

愛好:吃糖。

最愛的零食:糖。

最不能忍受的事:沒有糖吃。

……

當時她把這頁紙拍照分享給朋友,朋友笑說:我們大院嗜糖如命的小公主,不愧是你。

朋友又問:現在還愛吃嗎?

愛。

隻是雖然愛,卻不再每種類型都吃。

記得幼時,父親工作忙,經常不回家,但每次回家都會給她帶各式各樣的糖塊。父親瞞著母親,把裝滿糖塊的盒子偷偷放到院子裡的槐樹下,兩個人像在做地下交易。

“爸爸的夢想是給我們今今收集全天下的糖。”父親這麼說。

回憶難免帶有欺騙性。

尹洧%e5%90%9f想,或許父親說的這句話是她自己為了美化回憶憑空添加的。因為譚寧後來告訴她,那些糖是父親送彆人,彆人不要,才拿來給她。

“你把糖戒了。”某一天,出差回來的譚寧給她下了這個命令。

她說好,沒有掙紮和反抗,把房間置物盒裡放著的糖全部拿出來,上交。她不願惹譚寧生氣。

約是察覺到她情緒低落,譚寧最終還是鬆了口,讓她留下一些。

她留下了那支不起眼的綠色包裝紙的棒棒糖。

抹茶味。

清苦,乾澀,帶著微微的回甜。

很文藝的小眾的世麵上幾乎找不到的牌子——

Warm Youth

溫暖的青春。

……

尹洧%e5%90%9f回到病房,是兩個小時後。

鬱桑和葛婩因為有工作已經提前離開,淩頌坐在病床旁的高凳上捧著手機正跟尹洧林百無聊賴地打遊戲。

二人聽見腳步聲同時抬頭,淩頌趁空問她:“護士怎麼說?晚上還要不要打點滴?”

尹洧%e5%90%9f這才想起,她方才出門是要去護士站的。

“不會是忘了問吧?”淩頌神情疑惑,“那你剛才出去這麼久,是去乾嘛?”

“透氣。”尹洧%e5%90%9f下意識說出這兩個字。說話的同時她遮住口袋,但又因為怕遮得太嚴實糖塊會融化,便把口袋往外扯了一些。

做完這一切,她抬頭,刹那間撞上正盯著自己口袋的兩個人。

“…那個…姐。”

“啊?”

“你不會覺得隻要你遮得夠嚴實,我們就看不出來你是偷偷去買糖吃了吧?”

尹洧%e5%90%9f:“……”

哪有那麼幼稚。

想了想,尹洧%e5%90%9f還是決定把口袋裡的糖拿出來。她攥著支撐棒,敷衍地走形式一般問對麵的兩個人要不要。

“不要。”異口同聲,尹洧%e5%90%9f有些滿意。

“那我收起來了。”她走到儲物櫃前,打開櫃門,取出置物盒,然後把這幾根棒棒糖放到裡麵,不知怎的,望著那行排列整齊的透明小棒,她腦海裡忽閃過一個念頭:有沒有可能,她以前和聞醫生認識?

隻是尚未來得及細究,便有人敲門。三人同時聽到聲音,在尹洧%e5%90%9f沒有反應過來前,尹洧林和淩頌已經迅速關了手機,然後,不約而同看向自己。

尹洧%e5%90%9f:“?”

進門的是管床醫生,來交代一些注意事項,尤其交代病人需要靜養,不能長時間看手機,特彆是打遊戲。

尹洧%e5%90%9f:“……”

管床醫生又說:“主任說你得聽醫囑,不然不給你辦出院。”

“知道的。”尹洧林笑眯眯地接下這句話,又很生硬的轉移話題,問管床醫生,“最近這幾天怎麼沒見聞醫生?”

“聞醫生是心外的,這是骨科,一般沒有會診,他不會過來。”

“哦。”尹洧林點頭,回憶起自己提聞醫生的最初目的,便壓低聲音,又神神秘秘地繼續問,“聞醫生有沒有女朋友?”

管床醫生愣了下,說沒有。

“我就知道沒有。”尹洧林笑了笑,從病床上翻坐起來,一副很懂的樣子:“平常工作忙,沒時間找女朋友,是吧?”

“沒關係,我可以給他介紹一個,報答他對我的救命之恩。”

“對了,醫生,要不你回去先幫我探探口風,你就旁敲側擊一下,問他喜不喜歡女明星。他要是喜歡,我把我朋友介紹給他。”

“……”

第4章

◎就止步到這◎

004

一月末,誓要給救命恩人介紹女朋友的病號出院。

出院手續有些複雜,用一個上午的時間才辦完。清算完賬目,尹洧%e5%90%9f去護士站領各項清單和檢查報告,在那一遝報告單裡,她看到一個特彆的簽名。

簽名很工整,力透紙背。

隻粗粗掃去,便知道有書法功底。

她不禁憶起在談話室那天年輕醫生的話。

“他寫字和你很像。”

“書房裡掛了一整牆的字。”

“問過他我才知道,那些都是小篆。”

“……”

是有些像,但她這幾年疏於練字,遠遜於他。?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值班護士看尹洧%e5%90%9f盯著一張報告單出神,還以為是自己打錯了單子,“有什麼問題嗎?”護士急忙問,“我幫你看看。”

尹洧%e5%90%9f沒來得及回答,小護士已經看到了那張紙。護士解釋說這是心外那邊傳過來的病例,護士長核實過,沒問題。

尹洧%e5%90%9f:“嗯,隻是覺得字好看,多看了兩眼。”

護士笑笑,指著那個簽名說:我們醫院的人都這麼覺得。

“聞醫生可不是徒有其表,人家是——”護士想了想,補充道,“字如其人。”

尹洧%e5%90%9f安靜聽著護士誇讚的話,覺得有些習慣。住院的這一個月,她聽過很多人誇他:查房的醫生,即使是不同科室,他也能作為正麵素材被提起——手術漂亮,病例寫的也漂亮,每年技能評比都是第一,但照樣會在休息時間練外科結……

管床的護士也誇他,或是因為相處時間久變得有些熟絡,她們可以不太避諱的在休息時間給她科普聞醫生的學曆——上京大學鬆明學院的高才生,院長親自發郵件邀請的最年輕的主治,國家重點專科學科帶頭人……還長了雙能在人類器官上跳舞的巧手。

大概他天生就是要吃這碗飯的。

尹洧%e5%90%9f帶著對“天才”的感慨回到病房,把儲物櫃裡的盒子取出來,打包裝箱。從老宅過來接她們的司機叔叔把箱子拎進手裡說可以走了。

這個點是吃飯時間,走廊裡穿行的人來來回回經過,踩出腳步聲,細碎,無章法。

尹洧%e5%90%9f在這虛浮的聲音裡點頭,抱著那堆放進文件夾的病例,跟著司機往外。

路過病區門口,她還是回頭望了一眼。

沒有人喜歡這裡,如果可以,她也希望以後不再來。

隻是。

在等電梯的間隙,她看到了正往自己方向來的聞也。

依然是白大褂,寬肩長腿,眉眼清俊。細碎的發梢沾染著微微溼潤。

對。

她想起來了,相比誇聞醫生的內在,她們更愛誇的是聞醫生那張臉。

五官周正,棱角分明,冷峭的眉眼下嵌著高挺的鼻梁,鼻梁下的薄唇唇邊有顆不太成形的小痣。

“還有那雙眼睛,聞醫生的瞳孔是湛藍色的,我懷疑他家族裡有外國基因。”

“我猜著也是,不知道誰以後有那個福氣能嫁給他。”

“反正肯定不是我們。”

“是呀,畢竟聞醫生有白月光……”

聽說他是為了白月光學的醫。

……

尹洧%e5%90%9f發呆的這幾秒,聞也已經走到了她麵前。

或許是這個位置剛好對著窗戶,或許是這天中午的陽光極好,尹洧%e5%90%9f看到光線掠在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聞醫生臉上,而總沒表情的聞醫生似乎在此刻的眼睛裡含了一些模糊的溫和的淺淡的笑。

“聞醫生。”尹洧%e5%90%9f率先打了招呼。

“嗯。”聞醫生也開口,他說,“我整理了一些出院後的注意事項,你帶回去。一個月以後記得讓病人來複查,張主任的號不好掛,提前一周在公眾號可以預約。藥按時吃,彆劇烈運動,要是有什麼不舒服,及時就診。”

這段話結束,有那麼幾秒,四周墜入安靜。

尹洧%e5%90%9f點頭,由著他的話和動作凝向那雙極具骨感的手,或是浸泡頻率過高,指尖有些泛白,指紋的位置有層快脫離的皮膚。

覺得不太禮貌,尹洧%e5%90%9f把視線轉到那張A4紙上,心裡湧出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澀。在她的印象中,聞醫生是個有些沉默的人,他總愛給語言留白,但在自己的專業上,他還是會說周全有力的話。

“謝謝聞醫生。”她說。

即使覺得難以言喻,語言單薄,但還是得用語言表達,沒有人知道她有多感謝他。在手術室外的那晚,她坐在長廊上,思緒混亂,落入夢境。

她夢到談話室醫生給她簽的不是病危通知書,而是器官捐獻家屬同意書。她失去了弟弟。

“應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