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頁(1 / 1)

有後悔過。我愛你,我喜歡你,所以我願意為了你去做這些事。可你在出任務的時候有沒有想起過我?哪怕一點點?”

洛衍清冷的表情變了,她驚訝地看著散發出脆弱氣場的亞羅安。眼前這個人什麼時候這樣子過?這個一向驕傲、自信、做任何事都遊刃有餘的女人什麼時候這樣子過?

舷窗外的背景板變成了深邃的黑色,下方地球大氣像是一層透明的輕紗蓋在地球表麵,模糊它的輪廓,弱化它散發的藍光。海域上方不時亮起刺眼的亮光,灰黑色的霧霾不斷移動,隻有遠方的地平線仿佛是一道絢麗的彩虹。

洛衍決定實話實說,她偏過頭,看向舷窗外說:“想過,之前在火山區的時候,我害怕,那時候特別想你。”

亞羅安繼續低著頭,其實不隻是格麗雷特心裡有種失控感,她心裡也有一種事態完全失控的感覺。本來她在洛衍麵前一直扮演著一個無所不能的角色,每次都在危機關頭出現,當她感受到洛衍越來越依賴她時,她心裡非常享受,她覺得自己總有一天能把洛衍囚禁在一個籠子裡,讓她隻在自己眼皮底下飛翔。可現在洛衍上了太空,距離她好幾千千米,甚至在明天,她們之間的距離能達到九萬多千米。這是比天涯海角更遠的距離,這是古地球人與神的距離。

亞羅安咬了咬嘴唇,繼續低聲問:“能不能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什麼都好,我想更瞭解你一點。”

洛衍見她無精打采的樣子,略加思索便同意了,同時心裡升起的喪失感也被打斷。

“我的父母是非常優秀的人。從小到大,身邊的鄰居、朋友都認為他們以後一定能覺醒成哨兵或是嚮導。但他們最後沒有。這些是樓大蕭的父母告訴我的。”

“在我眼裡,他們待人接物都很嚴苛。從小到大,我和妹妹都不被允許擁有害怕恐懼這類軟弱的情緒。嗯……好像是十歲的時候,我就被他們帶到野外獨自麵對蠍蟲了,那時候妹妹也在。我妹妹你還記得麼,就是我懷錶裡的那個小姑娘,叫洛行。她那時候小小一隻,才剛到我肩膀,那次她嚇得躲在草叢裡不出來,於是我隻好一個人麵對蠍蟲,最後受了些傷,把它幹掉了。不過我妹妹回去後因為這事兒受了好長時間罰,但她膽子一直都很小,從來沒變過,不管父母親再怎麼罰她,她下一次還是縮在草堆裡不敢出來……”

亞羅安認真的聽著,難得有一次機會可以走進洛衍的內心,她不想錯過。

洛衍的眼裡閃爍著追憶的光,不過她在講這些往事的時候覺得羞恥。於是眼睛轉而盯著窗外的星星,遠處繁星閃耀,一些恒星特別明亮。

電梯艙依舊在勻速上升,洛衍能感覺到雙腳不受控製的飄起,身體也有飄起的感覺,但被身前的安全帶製止了。她想起格麗雷特剛才的囑託,把腳塞進金屬條下。

“亞羅安,你曾經說過,讓我想想你的感受。可是我不明白這種感覺。我習慣性地壓抑情緒,控製自己,在很長時間中,我都不明白悲傷、快樂、憤怒、傷心……這類的感覺是怎樣的,我還在長大,但是長大似乎也沒有意義。我記得我小時候有這些情緒,可我現在隻能模仿小時候的自己,來假裝自己有這些情緒。”洛衍的頭依舊轉向舷窗,睫毛顫了顫,她覺得自己的精神沉入到一片靜謐中去,靈魂獲得短暫的休憩。

她繼續平靜道:“你先不要和我說話,讓我假裝自己隻是一個人。在這裡我覺得很安全,人像是陷入一個漩渦中,不需要掙紮。這些話我平時不會說的,實在太說不出口了,我清楚的明白、瞭解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我能在一個非常細微的角度上察覺到自己的失序……你對我說過好幾次喜歡我了,可我實在不理解,我在自己身上實在找不到一丁點值得你喜歡的地方。我不會喜歡上你,因為我告訴自己,我不會喜歡你,我一直在戒除我的需要,這樣我也能戒除被需要……如果再往深處挖掘,我其實是在壓製現在的我所不能忍受的體驗,我沒有辦法忍受“情感”本身,這會讓我軟弱。”

“你在喜歡我什麼呢?我的堅強?理智?冷靜?這些都太浮於表麵了……你是亞羅安阿,一個近乎完美的人,你怎麼會喜歡這麼尋常的東西呢?”

亞羅安不說話。

在雙方不交談的時候,洛衍大多數時間會繼續望向窗外。剛進太空的時候她會把整張臉貼上去,但在過了幾個小時後,她隻會靠在椅子上靜靜地凝望了。

因為宇航服上並沒有按照能夠自拍的攝像頭,所以亞羅安隻能看見洛衍所看見的東西——一片無垠的深空。

又過了幾個小時,久到洛衍隱約能看見逐漸出現的太空建築群時——其兩側巨大的太陽能“翅膀”緩慢轉動——等到電梯艙近距離極速掠過它們,就好像螞蟻爬過大象的軀體,遠比想像中更龐大的建築令人深深感動,幾十個機械手臂或彎或曲的停在建築表麵,形態各異的太空艙互相對接,陽光在無數交錯的框架中被分割成無數塊,地球變得越來越小。

洛衍想,自己是得不到亞羅安的答案了。不料下一秒,亞羅安的聲音便清晰地響起來:“我想,我喜歡上的,正是在你身上的可怕的自由。”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太空電梯(八)

142

“人類”這兩個字本來就是奇跡本身。

驕傲的人類總是認為他們的常識代表真實,但他們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人類所居住的這顆星球本身就是宇宙中最不尋常的地方,巨大的偶然貫穿著地球本身,也貫穿著在它上麵生活的所有物種的人生。

地球作為宇宙的“怪兒”孕育出合適的溫度、氣候、密度......人類作為“怪兒”的“怪兒”更是無數萬分之一的概率相加後得出的整數1。既然我們隻是“怪兒”的“怪兒”,那我們那誕生於“怪兒”中的常識又怎能作用於宇宙,試圖去領會真正的神明呢?我們又怎能對那些常識如此深信不疑呢?

格麗雷特依舊沒有回指揮室,她一個人躲進辦公室,在桌上那份厚厚的文件上勾勾畫畫。

《深空航行計畫》這份檔上大多頁數已經被黑色的墨水填塗了。格麗雷特俯身在桌上,點開手邊的視頻通訊,過了幾秒,視頻接通,一名身穿聯邦製服的男人出現在視頻那端。

“格麗雷特閣下!”男人一隻手抓住旁邊的欄杆,微微定住身形說道。從他肩上的肩徽來看,是上校軍銜。

雖然格麗雷特的軍銜不高,但她是聯邦研究所的二把手,而空間站的所有宇航員都隸屬於聯邦研究所,所以她等同於是這些人的上司。

“嗯。”格麗雷特點了下頭,下一秒冰冷的臉上眉頭皺起,“你現在在哪裡?”

男人聞言爽朗一笑,回道:“我在星辰艙這邊阿,等會不是有小傢夥要來,我過來迎接的!阿,好期待阿,也不知道這次是個什麼樣的人?對了,上回我跟你說的零食你有沒有讓那個小傢夥給我一起帶上來?”

格麗雷特抿了抿唇,繼續追問:“其他人呢?”

男人見她不理自己也不在意,無所謂地摸摸腦袋道:“其他人都去外邊啦,完全聽從你的指令!你放心,我們這裡一切準備就緒,肯定不會露出馬腳!”

格麗雷特嗯了一聲,不放心地再次叮囑道:“這次上來的人叫洛衍,她和以前的那些樣本不一樣,你們要照顧一些,別像上次那樣弄過火了。”

男人“哎”了一聲,算答應了。之後的話題他就一直在煩她,問她上回要求帶的東西這次有沒有順便捎來。格麗雷特不勝其煩,伸手掛掉視頻。

洛衍發現地球近地軌道附近有許多身穿白色宇航服的宇航員似乎正在工作。她記得之前格麗雷特說過,目前空間站上所有常駐的宇航員都去終點站緊急搶修平衡錘了......那眼下這些人......*思*兔*網*

太陽能“翅膀”依舊在緩慢翻轉,6組“翅膀”,每組“翅膀”的展寬接近80米。離近一些的時候,洛衍隱約能看見上麵的無數塊太陽能電池,但所有視線能及的地方均是一閃而過,她依舊在不斷上升,像是一顆不斷攀升的煙花。

眼前兩根導軌散發著光,洛衍猜測裡麵有傳輸電能,畢竟太空電梯本來就是是靠電力工作的。在導軌的正上方,攬繩的另一麵有另一部電梯艙垂直滑落,洛衍敏銳的發現外麵有什麼東西掠過了,湊到舷窗上一看,發現是另一部電梯艙。

亞羅安也在視頻裡看見這一幕,食指和中指輕輕叩擊桌麵,眼裡閃過一抹深思。

此時距離抵達中間站——星辰站還有2個小時。洛衍所乘坐的電梯艙不斷掠過複雜龐大的白色建築,並開始進行第一階段的減速。現在從舷窗往下看,可以望見一個大型的建築群,各種艙橫七豎八的排列在一起,幾乎要把地球給全部擋住。偶爾,也可以看見快速飛馳過的白點,這些白點很小很小,那是在軌道上長時間運行的載人航天器。

不過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亞羅安覺得。她必須趁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再靠近洛衍一點。

“洛衍,怎麼不說話了呢?”亞羅安呢喃著,眼裡閃著光。

洛衍突然從沉思中回過神,她收回視線,盯著腳下問道:“在想你剛剛說的話,你說我身上有可怕的自由,你看過《約翰尼茨》麼?”

亞羅安頭稍稍抬起,嘴巴微張。光線在她誘人的唇瓣上滑過,像月光輕輕掠過飽滿圓潤的櫻桃,令人覺得喉嚨發幹,腔內生津。

“看過啊。”

洛衍的腦子裡一下子閃過“測距”的念頭,然後前麵板上就出現了她與亞羅安此時的即時距離,2釐米——正是她與頭盔的距離(視頻內是亞羅安,所以係統自動認定亞羅安在前麵板所在的位置)

亞羅安:“怎麼不說話了?你在幹什麼?”

洛衍聞言,下意識%e8%88%94了下嘴唇,扯開話題道:“《約翰尼茨》中曾經寫過,每個人在其內心深處都會有這種希望:離開沼澤,生活在陽光之下。然而,對陽光、對自由,以及對自由的恐懼,使得我們堅守在自己習以為常的環境中。這個環境使得我們覺得,惡臭熏天、死氣沉沉、暗無天日和頹廢墮落都是可以接受的。同時,每個人都在一天天地往沼澤裡下沉。在沼澤中度過的每一天,都會使我們更難離開沼澤地。”

“亞羅安,我已經在這樣失序的狀態中呆了很久了。”洛衍疲憊地合上雙眼,這種深層次的自我剖析總是很耗費腦力。

亞羅安靜靜地聆聽著,臉上是包容的淺笑,是了,她總是這樣,麵對任何事情都是遊刃有餘的樣子,仿佛世上本來就沒有困難。但對於洛衍來講,也隻有這樣的亞羅安能令自己乏味的人生稍有起伏些。

看,亞羅安又恢復成那副神采飛揚的模樣。洛衍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