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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很成功地把一屋子人的恐懼都給消解得差不多了。杜璐璐念了一長溜,陶蕊幾個年輕的女性聽得直翻白眼。

馮昊還在垂死掙紮,“璐璐,你聽我解釋……”

“玩挺花啊馮昊。”杜璐璐怒極反笑,“這就是你說的要給彼此足夠的信任和隱私空間?我給了,你倒是這麼回報我?”

說到最後杜璐璐已經憤怒到了極點,直接將手機砸到馮昊臉上。

馮昊嗷的一聲,兩條鼻血應聲而嚇。

“哎呀!”馮昊媽心疼地看著自家兒子,對著杜璐璐怒聲責備,“這孩子,再生氣也不能這麼砸人啊!”

杜璐璐紅著眼走到一邊。

陶蕊遞了張紙巾給她,杜璐璐啞聲道謝,但接過去隻是捏在手裡,然後抬頭深呼吸了一下,眼淚沒掉。

馮昊媽還在手忙腳亂給馮昊止鼻血,馮昊他爹馮老二看著馮老爺子,有些痛心地埋怨,“爸……您這……好好地您說這些乾嘛。您生昊昊的氣接著抽他就是了,怎麼把他姻緣都給攪和沒了,您、您這分明是存心的嘛!

“我就是存心的!”馮老爺子直接承認,“你們在我生前不孝,死後還讓我不痛快,我就不能讓你們也不痛快?”

馮老二:“爸,您從前不是這樣的。”

“我從前是哪樣?”馮老爺諷聲反問,“累死累活地養你們到大,嘔心瀝血為你們打算,結果你們一個個成家後,轉頭就忘了我這個當爸的!五個兒女,這麼多孫子,結果養我一個老的,個個推三阻四!”

“那我們也沒不養你……”馮老二有些不忿,“大哥是長房,你總偏心大哥,分家的時候宅基地劃了塊最大的給大哥。大哥生了小孩,您主動幫帶,輪到我們昊昊了,你就老說沒時間、沒時間。拿多少東西辦多少事嘛,大哥拿得多,給您養老的責任他自然要多分攤一點。”

馮老二話一落,不等馮老爺子說什麼,馮老大先急了:“什麼我多分攤?!你說爸偏心我,我還說爸偏心你呢!是,宅基地是我那塊兒最大,可尋常時候爸可沒少給你東西。就你當年盤下店麵的錢,你以為我不知道爸私下裡補貼了你好幾萬麼!明明是你拿的多,還把你那份應儘的責任往我頭上推!”

說到這,三個嫁出去的女兒們也有話說了。

馮大姐說:“當年家裡兩個兄弟,您早早就拿錢讓他們出去學手藝,而我們幾個姐妹,就被留在家裡各種乾活,等到了年紀就嫁出去,換來的彩禮一分沒給她們,全拿去給兩個兄弟置辦家業——”

馮老爺子打斷她,“村裡誰家不是這麼過來的,你兄弟他們是男人,沒個手藝,怎麼頂門立戶!”

“他們要頂門立戶,那去世後,為什麼他們還非嚷著讓我們出錢治喪?這村裡又有誰家嫁出去的女兒還要負責養老的!”馮大姐反駁著馮老爺子,“拿多少東西辦多少的事,您生前不是把這些理得很清楚麼,為什麼死了又因為這些事覺得我們不夠孝順,把我們三姊妹也打成這樣!”

馮二姐和馮三妹紛紛委屈抹淚。

當年沒留彩禮就罷了,嫁妝也一分沒有,她們三個嫁去婆家,都受過一段時間不同程度的白眼。

等之後兩個兄弟在外麵創業了,馮老爺子還住在鄉下,平常有什麼事馮老爺子一個電話,也都是她們三姐妹在跑東跑西。兩個兄弟在外麵掙錢掙爽了,回來後不知感激,反倒又開始擺譜,責怨她們當女兒的不常回去看馮老爺子。

“我們說的不是事實麼,你們一年到頭隻顧自己小家,爸有事找你們才去,沒事你們就不能主動去看看他?”下午還因為禮金分配在群裡吵得麵紅耳赤的馮老大和馮老二,這時候倒是統一了戰場,“你們是爸的女兒,爸養大你們,你們難道不該回報?你們每年塞的那幾百塊錢夠爸乾什麼的,還不是我們出的大頭。”

“你們這會兒說起來倒都是孝順兒子了。”馮大姐怨憤地看著馮家兄弟,“那你們當初怎麼不把咱爸接到城裡去住,反而讓他一個人一直住鄉下這破房子!”

馮老大眼神遊移,“那不是城裡房子太擠,住不下麼……”

馮老二也看天花板看水泥地麵,就是不和馮家三姐妹對視,眼睛更是避免和馮老爺子對上。

聽著馮家人的爭執,好像誰都有理。

沈健有些感慨:“三個和尚沒水喝,五個和尚隻會因為誰挑水少了而拿起扁擔彼此猛捶。”

養老也差不多是這樣。

“不患寡而患不均。”祝微生說。

馮家這出,其實就是一個自作自受,自以為高投資但低回報,故而惱怒撒氣的故事。

馮家人吵起來就沒完沒了,連最開始沒搭腔的馮昊母子和馮贇母子都加入了戰場。謝強這個大外孫見不得彆人欺負自家老媽,也走過去,看似理中客實則偏著自家說話。

陶蕊和呂溪則始終站在一旁,略帶厭煩地看著這些人。

而引發爭執的馮老爺子,作為當事鬼,已經完全被這群人給撇到了一邊。他看著烏煙瘴氣的這一群人,臉色越來越難看。

沈健敢打賭,若不是鬼魂沒法被氣死,馮老爺子現在不一定還能好好站在那裡。

最後馮老爺子厲喝一聲,“夠了!”

受他反應驅使,門窗都關著的廳堂裡開始刮冷風。

馮家人終於重新意識到還有個馮老爺子,齊齊一靜。

馮老爺子眼睛掃過廳堂中的所有人,語氣失望不已,“我一心為了後輩兒孫,結果就養出了你們這群白眼狼。”

陰風陣陣,馮家人沒敢再吱聲。

但之前一直沉默的陶蕊卻冷笑了一聲。

“這話我可不敢當。”她直視馮老爺子,“有些人你是該罵,但不該罵的人,您老也彆胡亂牽連。”

“沒錯。”呂溪道,“我自認沒受過您老什麼優待,孝順您的已足以抵過您給的那些。您沒入我們的夢,難道不是也認為自己當年一些事做得不妥,理虧麼。”

馮老爺子麵上有些掛不住,氣憤地說:“我是你倆外公,是你們媽媽的父親!無非是讓你們小時候乾了點活兒,你爸媽小時候包括你們外公我,哪一個不是這麼過來的,就你倆,能記我的仇這麼多年!”

“那是乾一點活的問題嗎?”陶蕊很失望,呂溪也神情倔強但眼睛還是氤氳了霧氣,“如果所有人都像我們那麼辛苦倒也好了,結果每次乾活的隻有我和溪妹,比我們年紀還要大一些的謝強、馮昊和馮贇,從來不下田,連把鐮刀都沒碰過,我們累死累活的時候他們在村裡瘋玩兒!長大後他們還有心情去田裡閒逛,欣賞農田豐收的美,我和溪妹卻從來不去,我們害怕去,因為我們現在看到農田,就是想起當年每個周末都等著我們的好像永遠都乾不完的農活。”

“算了,您不會理解的,您隻會覺得您是長輩,讓我們做什麼都是應該。我們隻能記恩不能記仇,不然就是不孝不懂事,我們的心情您也不會明白。”

過於憤怒,陶蕊和呂溪已經完全不怕馮老爺子,她們甚至直接從馮老爺子身邊走過,拉開門離開了這個屋子。

廳堂裡又靜了下來。

聽著兒女吵成一團時,馮老爺子有的隻是憤怒,但陶蕊和呂溪走了,馮老爺子的背變得比剛才還要佝僂一點。

“馮老爺子,你怎麼打算的?”把魂兒招來的祝微生進入正題,指著屋裡剩下這群人,“是繼續抽屁股,還是怎麼樣?”

爛屁股的眾人緊張地盯著馮老爺子。

“再抽,他們就廢了。”馮老爺子語氣疲憊。

這完全在祝微生的意料之中。

馮老爺子是這群人的爹和爺爺,他抽他們隻是氣他們在他生前死後都不夠孝順,但真要說把這群人抽出什麼毛病,恐怕第一個猶豫的就是馮老爺子。

可能把一切寄托在兒孫身上的父母的就是這樣,能動的時候付出成了習慣,等老了討不到預想中的回報後,麵對不孝兒孫,隻能把所有不滿和委屈無可奈何地往肚子裡咽。

馮家兒女也懂聽話聽音,見馮老爺子準備息事寧人,紛紛表孝心。

馮老大:“爸,我和阿芬都商量好了,回去在家裡立個神龕,把您和媽的牌位請回去,每天一炷香,供品不斷,絕對不讓你在下麵冷著餓著。” 思 兔 網

馮老二:“對對,您的牌位我昨天就請人雕刻了。爸,兒子這回真知道錯了,您就彆再生我們的氣了。”

馮家三姊妹也各有各的孝心要表。馮二姐和馮三妹還說要把陶蕊和呂溪押到老爺子墳前,讓她們為剛才的不敬給他磕頭道歉。

前麵聽著,馮老爺子都沒什麼反應,這會兒斜了兩個女兒一眼,“你們折騰她們乾什麼,還嫌她們氣性不夠大是不是。你們如果想等老了落得我這個下場,儘管讓她們來磕,我不攔著。”

大概也知道自家女兒脾氣有多犟,馮二姐和馮三妹訕訕笑了一下,沒再提這事兒。

之後,馮老爺子自己又提了一些要求,等兒女們允諾後,馮老爺子終於鬆口:“就這樣吧。”

馮家爛屁股的眾人,今夜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等馮老爺子走後,馮家人又敢大喘氣了。

“這事兒也沒什麼難度嘛。”馮老二說,“爸一向疼我,早知道我就在夢裡多跟他哭兩聲了。”

然後立即被馮昊媽捅了一拐子,她指指天花板,“你不怕爸聽到啊?”

馮老二摸摸鼻子,雙手合十,“爸,我就這臭德行,您彆氣、彆氣。”

馮老大嗤笑一聲,給了馮老二一個白眼,轉頭看著祝微生,“祝大師啊,這回真是多謝你幫忙了。天色已經很晚了,今夜委屈你和你同事在這房子裡住一晚。等我爸下葬後,必有重謝!”

祝微生看看馮老大,點頭,還多說了一句:“屁股上的傷多擦點藥吧,好得快。”

馮老大笑哈哈的,“多謝關心,多謝關心。”

這一晚祝微生和沈健就在平房裡擠一張床睡了,到了第二天早上五點鐘,村裡就響起了喪樂。

馮家人都起了,這一晚上馮家人沒再挨抽,傷勢沒有加重。個個都還挺堅強的,特意穿上寬鬆不磨屁股的褲子,要親送馮老爺子一程。

祝微生和沈健也去送了送。

馮老爺子的墳墓地點在山上,在治喪隊來到挖好的墳墓後,前麵道長還在念念有詞走程序,沈健站了一會兒累了,就走出隊伍,往旁邊一個人少的地方走去,準備坐一會兒。

結果走過去,發現陶蕊和呂溪坐在那兒,兩人手裡都拿著一個輕飄飄的紙紮模型。

沈健過去主動打招呼,“還以為你們不會來呢。”

“來都來了。”陶蕊這麼說。

“女孩子到底還是心軟。”沈健說,“話說陶姐,你們小時候乾活是怎麼回事啊?”

陶蕊瞥他一眼,“看你這細皮嫩肉的,小時候沒碰過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