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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這是我第一次坐在上麵,我的注意力全在季明塵身上。

我驚愕地發現,他竟然會冷哼,會冷笑,還會發脾氣。我印象中的他永遠溫柔又可靠,一次吵架也沒有過,更彆說發脾氣。

他竟有這麼多我從未見過的模樣。

我好奇地豎起耳朵聽朝臣們說話。

一位武將說:“稟告陛下,邊境大戰剛剛結束,將士們回都城駐守,是否適當縮短每日操練時間,讓將士們休息一陣。”

季明塵冷冷一笑:“嗬。”

“養兵千日隻為用兵一時,今日懶怠,明日隻會更懶怠。你想讓敵人打過來,發現我軍在偷懶睡大覺?”

武將告罪退下了。

一位文官說:“新的一年已至,舊的年號應棄用。禮部已經擬了幾個新的年號,請陛下聖裁。”

太監把他手裡的奏本呈到禦前的桌案上,季明塵沉思片刻,看了我一眼。他微微一笑,提起筆在宣紙上寫下兩個字。

順安。

那日他在平安樹苗前對我說,願我接下來的人生,萬事順遂,平平安安。

我心裡一動,在桌案下攥緊了他的衣服。

又一位文官出列,建議陛下早日選妃,為皇家開枝散葉。

季明塵大發雷霆。他對那位文官駁斥一通後,握緊了我的手。我預感到他要說什麼,心提起了。

他環視百官,語氣平穩地緩緩說道:“朕在南楚為質時,已經與南楚三皇子結為夫妻,發誓此生不再娶。若非有他——”

季明塵轉頭看了我一眼,輕輕一笑,繼續對朝臣說:“——若非有他,朕早在兩年半以前就中毒身亡。恩與情,皆無從報償。”

他瞥了一眼提議選妃的文官,話音一轉:“朕不希望再聽到此類話語。若有人再提,無論是誰,一律去官革職。”

我怔怔地看向季明塵,他神色肅穆莊嚴,無比認真。

那個文官顫顫巍巍地退下了。

接下來,戶部呈上了一份什麼彙總賬目。季明塵看了看,似笑非笑地看向那個戶部堂官,對方立刻擦了擦汗跪下:“賬目有誤,請陛下寬恕,戶部今日立即重新核算。”

我驚奇地看著季明塵,他不過掃了幾眼,便能發現賬目有問題嗎?

一上午我簡直像是發現了新天地,忍不住一直偷偷觀察他的表情。他時而發怒,時而冷笑,時而不語,甚至還會橫眉倒豎。

我敏銳地發現,他還會害怕。

他怕的人是一個白胡子老大臣。

那個白胡子老大臣站在眾臣之首,想來是像高毅一樣的三朝元老。

老大臣說:“陛下行伍出身,行事偶有豪放,老臣頗能理解。但還請陛下,萬不可窮兵黷武,主動挑起外戰。”

這位老大臣一開口,季明塵就挺直了腰背,表情認真起來。我能看出來,他完全是下意識的。

我不禁震驚地偷偷打量那位老大臣,猜測著他是什麼人物。

“長武君說的是。”季明塵肅然道,“朕一定謹記。”

長武君?這個名字有些熟悉。我皺眉想了想。

老大臣又說:“陛下繼位不過半年,便有鬆懈之意。早朝乃曆朝曆代傳下來的規矩,還望陛下謹遵祖訓,業精於勤,不可妄自擅改。”

我想起來了。在靈山時我旁敲側擊地從禦風那裡打聽,他說季明塵最喜歡的人便是這長武君。他說長武君是一代名將,教季明塵行軍打仗。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帝師,怪不得敢當眾批評皇帝。

季明塵麵不改色地說:“朕會謹記。”

長武君便又拉著慢悠悠的嗓子說了一通,無非是勸陛下勤勉好學雲雲。

季明塵一臉肅穆認真,不時點頭輕應,有時還重複兩句,一副十分好學的模樣。

但是……

他桌下的手指在我掌心畫小烏龜!

我震驚了。要不是他的小烏龜畫得十分栩栩如生,細節精致,我就真相信他在認真聽了。

我好想抬頭看看他,可又怕被長武君發現端倪,知道他沒有認真聽。便隻能低著頭捏他的手指。

長武君最後道:“陛下宜安排經筵,命大學士為陛下講授經、史、禮各門學問。”

季明塵畫烏龜的手指頓了一下,微笑道:“朕會安排。”

我突然有些想笑。大概隻有我能聽出他有多不情願。

散朝後,季明塵偏頭靠在我肩膀上,深深吸了口氣。

我摸了摸他的臉,說:“你怎麼知道戶部的賬有問題?”

他說:“詐他的。”

“……”我木然地看著他。

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個月,我每日都陪他上朝,偷偷收集他的不同表情。

種下去的玫瑰冒了芽,竄出了地麵。每日散步時季明塵都會拉著我看。可我裝作不感興趣的樣子。我已經說過我不種花,怎麼能對他種的花表現出興趣。

他讓我看,我就偏過頭去不看。

可我已經偷偷記下了,西南角的那顆芽長得最好,已經有綠豆大,想必能結出最紅最大的玫瑰。

當晚有朝臣來寢宮找季明塵,他們正說著話,窗外下起了雨。

雨很快下大了,刮著淒厲的風。

我想到那顆綠豆大的玫瑰花苗,坐立不安起來。季明塵發現我的不對勁,用眼神詢問我。

我顧不上理他,匆匆地對他說我進去一趟,便往內殿走去。我讓春梨和夏風拿上傘,跟著我去小花園。

花園裡,綠豆大的玫瑰花苗被雨水衝刷著,被打得幾乎趴在地上,無助又可憐。我連忙蹲下,用油紙傘遮住它。

夏風說:“王爺,我來吧,您彆吹了風又著涼了。”

我猶豫了一下,讓春梨去給我拿一件厚披風來。這是他親手給我種的玫瑰花,不親眼看著,我放心不下。

一件厚厚的狐裘從身後裹住我,含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阿翊不是不在乎我的玫瑰嗎?”

我咬了咬唇,說:“我的。”

他給我種的,就是我的。

季明塵扶我起身,幫我攏好狐裘,他說:“進去吧。經過風雨衝刷,才能開出最香最美的玫瑰。等明日天晴你再來看,會發現它又竄了一截。”

我猶豫地看向小綠豆芽。

“不信嗎?”季明塵一手撐著傘,一手抬起我的下巴,輕笑道,“那阿翊笑一笑,要笑得開心,真心實意,玫瑰就會快樂,就會長得又好又快。”

他這是什麼哄小孩子的話。

他明明知道,我已經不會笑了。

可我望向他,他明眸如星,萬千燈火都在那雙眼睛裡。我有一瞬間的恍惚,莫名地就想到那日月下初見,他衝我笑,豔過了十裡紅蓮。

雨水從傘沿滾落,在他身周形成水簾。他衝我眨了兩下左眼,一下右眼。

這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們約定的暗號。那時我用這個暗號討要親親,他卻直接抽走了我的腰帶。事後他堅持說是我記錯了。弄得我也搞不清是誰記錯了。

所以……那時是他詐我的?我沒有記錯?

他又重複眨眼。

我終於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季明塵怔愣地望向我,突然發瘋似的把我摟進懷裡,重重地%e5%90%bb上了我的唇。

雨傘掉在地上。

一道雷鳴驟響。

天地間,隻剩唇齒間灼熱的喘熄。

第82章

他向來溫柔而克製, 這個%e5%90%bb卻如狂風暴雨,近乎掠奪。◎思◎兔◎在◎線◎閱◎讀◎

我軟倒在他懷裡,他抱著我回到寢殿, 我們雙雙倒在床上。

我伸手摘下他的發冠, 如墨的青絲散落下來,一縷溼潤的發垂落在我鼻尖,潮濕的雨水氣息撲麵而來。

季明塵欺身壓在我身上,深深地看著我:“我不在的時候, 阿翊有沒有用手碰過?”

碰過什麼,他沒有說。可我卻似乎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我說:“你沒有教過我。”

季明塵放低了聲音,近乎蠱惑地在我耳邊道:“我沒有教, 阿翊就不會麼?嗯?”

我有些難耐地攥緊了他的衣袖:“你不教,我怎麼可能會……”

季明塵眸色變深, 我感覺到他的身體起了變化。他低頭%e5%90%bb我, 溫柔又繾綣, 一股隱秘的氛圍出現。我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的腰, 卻摸到了冰涼潮濕的衣服。

方才我們在雨中擁%e5%90%bb,我身上的厚狐裘淋濕了一點, 脫下就沒事了。他卻隻穿著一件衣服, 被澆透了。

我頓時清醒過來,推開他:“脫衣服。”

季明塵眼睛一亮, 伸向我的腰帶。我按住他的手, 說:“你淋雨了, 去沐浴, 彆著涼了。”

他茫然了一瞬, 隨即無奈地看著我:“我沒事。”

我堅定地和他對視, 他就沒有辦法了, 讓宮人打熱水過來。

他沐浴時,我讓人送了碗熱薑湯,繞到屏風後麵去給他。

見到我過來,季明塵竟然有些慌亂,將肩膀沉入水下:“阿翊,你怎麼過來了?”

我皺眉,他身上有什麼地方是我沒見過的。我把薑湯遞給他,他接過一口喝掉,把碗還給我:“去外麵等我,嗯?”

坐回床邊,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以前最恨喝薑湯了,要勸好久才肯喝,這回怎麼這麼爽快地就喝下了?倒像是在打發我走一般。直覺告訴我,他有事情瞞著我。

還在兀自想著,季明塵已經沐浴完,換好寢衣過來了。他親了親我的額頭:“在想什麼?”

我盯著他不語。

他轉開眼,說:“喝不喝槐花蜂蜜?”

我說:“讓我看看你的身體。”

季明塵頓了一下,挑起眉邪邪一笑:“阿翊這是饞我身子了?”

他越這樣,我越是狐疑。我緊緊地盯著他。他對我一笑:“要不要吃點什麼?烤栗子吃不吃?綠豆糕吃嗎?葡萄?荔枝?”

我從他笑容裡看出一絲飄忽,絕對有鬼。

我看了他半晌,伸手扒他的衣服。他連忙伸手來擋,無奈地看著我。我拽著他的衣服不放,加重語氣喊了一聲:“季明塵。”

他便慢慢鬆開了手。

衣服解開,我的呼吸立刻急促起來,心臟刺痛——他的左邊肩膀上,有一個深深的疤痕。明明我們分開的時候,這裡還是完好無損的。

“沒事了,已經好了。”季明塵揉了揉我的頭發。

我聲音沙啞地問:“怎、怎麼回事……”

“唔,被射了一箭。”季明塵不甚在意地說,“戰場上,斷胳膊斷腿都很正常,我隻是中了一箭,輕傷而已,不要擔心。”

我的眼眶濕了:“疼不疼啊。”

“哎呀,彆哭。”季明塵湊過來和我鼻尖相貼,明眸裡滿是開心的笑意,“阿翊這是在關心我嗎?”

我當然關心他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可是他這樣看著我,滿眼都是期待,我的心便酸酸軟軟地難受了起來。他背著我受傷了,但他給我的信一天也沒有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