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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懷中迷糊了一會兒,說:“我以後不叫你仙人了。”

免得他又飛上天宮去,把我扔在人間受苦。

季明塵含笑看著我:“叫哥哥也行。”

久遠的記憶浮上心頭, 我想起那晚的馬奶酒和篝火,七彩的格桑花叢,天邊的朝霞。遠得像是上一世的事情。

季明塵突然愣住, 捧起我的臉。他說:“阿翊,你笑了。”

我避開他的目光, 說:“起床吧。”

他幫我穿好衣服, 梳洗好後, 拉著我的手去外殿用午膳。

我在一眾宮人中, 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夏風?”

季明塵說:“十二月的時候他來軍營中找我,我才知道你出了事, 匆匆趕回去了一趟。我想著你看到熟悉的麵孔, 心裡會好受一些。你要是不喜歡,我就讓他走。”

離開王府時, 我隻帶走了春梨。秋觀異說他想去浪跡天涯, 我便給了他一筆錢, 讓他離開了。他走之前說, 他已算過我的命格, 我往後的人生將會幸福美滿, 再無坎坷。他說後會有期。

我看了一眼夏風, 說:“先留下吧。”

這樣春梨也能有認識的人作伴。而且,我失去的太多,不想再失去了。

夏風對我磕頭:“謝謝王爺。”

午膳的菜肴很清淡,都是以前在王府吃慣的菜。但我胃口變得很小,很快就吃不下了。

“再吃一點?”季明塵夾起一粒蝦仁遞到我嘴邊。

我猶豫了一下,吃下了。

“這個也很好吃。”他又夾了片牛肉。

“再嘗嘗這個。”

……

結果我比平時多吃了半碗飯。

季明塵拉我在榻上坐下:“休息一會兒,再去花園散步。胃裡有沒有不舒服?”

這半年來,每次用過膳後,胃裡都會難受一陣,忍忍就過去了。可是他這麼一問,我竟覺得忍不了似的。

他摟住我,說:“我幫你揉揉。”

溫熱的手掌覆在我胃上揉動,熱熱的真氣順著他的掌心流入胃中,疼痛一下子減弱了許多。

我說:“我本來能忍痛的。你這樣照顧我,我下次就忍不了了。”

“傻瓜。”他親我的額頭,“在我麵前永遠不要忍,哪裡不舒服就跟我說,咱們早點治好,阿翊就能早日變得健健康康的,就能去草原騎小牛犢了。”

休息了一會兒後,季明塵給我披上厚厚的披風,拉著我去寢宮後麵的花園。

映入眼簾的是掛著秋千的大樹。

我有些氣喘,季明塵扶我在秋千上坐下,站在我麵前擋著風。

我說:“推我。”

他繞到我身後,推起秋千。

我蕩起又落下,風拂過我的臉,淚水無聲息地落下。

季明塵很快發現了,他在我麵前蹲下,有些緊張地看著我:“怎麼了寶貝?是不是我推得用力了?還是哪裡不舒服?”

我哽咽著說:“季明塵,你混蛋。”

“那你咬我好不好。”他把手腕遞到我嘴邊。

我用力地咬下去,眼淚流到嘴裡,鹹鹹的。

過了一會兒,我鬆開牙齒,吸了吸鼻子:“有沒有咬痛你。”

“沒有。”他說,“心裡還難受嗎?再咬一口。”

“季明塵,你就是個混蛋。”我說,“把你咬痛了,我隻會更難受,你怎麼會不知道。”

“對不起。”他立刻道。

“說過不能說對不起,對不起是不熟的人……”我下意識開口,又猛然打住。

抬頭就撞見他臉上得逞的笑意,他衝我眨了眨眼睛,說:“所以我們現在已經熟悉起來了,對不對,阿翊?”

我咬著嘴唇看他,委屈地又說了一遍:“你混蛋。”

“好啦,是我不好。”他把我打橫抱起,“去看吊椅嘍!”

繞過幾個回廊,繁茂的大榆樹下麵,吊著一個與王府一模一樣的吊椅。

滿園草甸已露出青綠色的新芽,他說:“等春天一到,草長出來,雪團就能在草地上玩了。”

他又帶我看吊椅四周的幾片空地,說:“這裡的土已經換過了,很適合養花,種什麼都能活。這裡陽光很好,可以種月季,茉莉,蘭花。那邊我讓挖了一條小溪,用來澆花,雪團也能喝水……”

我讓他放我下來。

地上有一株很小的樹苗,我走過去蹲下,摸了摸細嫩的葉子。

“平安樹。”季明塵蹲在我身邊說,“我上個月種的。願阿翊接下來的人生,平平安安,萬事順遂。”

“到明年這個時候,就能長成大樹了。”

我沒有說話。

這半年我很少說話閒聊,即使現在他在身邊,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季明塵揉了揉我的頭發,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那裡有一個新修的亭台。裡麵擺著炭,和烤肉的工具。

“等你身體好一點了,我們就在亭子裡烤兔肉。”

我站起身,身體立刻被扶住。等眼前灰霧散去,嘴裡被塞了顆甜甜的東西。

我說:“什麼藥。”

“不是藥,是麥芽糖。”

我想到那個被我吃下肚的小糖人,那晚的中毒和嘔吐,心臟突然抽痛了一下。

季明塵問:“怎麼了?是不是不喜歡太甜?”

午後的陽光灑在他的眉眼上,流光溢彩。我看得呆了一瞬。

他湊過來,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我偏過頭,本該落在唇上的%e5%90%bb便落在了側臉。

我低著頭說:“不會親親了。”

晚上太醫來為我診脈,我縮在季明塵身邊,隻伸出右手。

太醫診了一會兒,要換左手。我條件反射地抓緊季明塵的袖子。

他安撫地揉了揉我的手心,對太醫說:“左手就不必了。”

太醫記錄下脈象,說:“臣開一道方子,先連喝七副藥試一試。主要是心疾難治,若是能保持心情舒暢,很多病症都會不治而愈。當然,配合喝藥……”

“不喝。”我攥緊季明塵的手,說,“不喝。”

我語無倫次起來:“我之前天天都喝藥,很苦的。你說了,不再讓我苦,你說了的,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我不要苦。”

季明塵攬住我的肩膀,在我耳邊道:“好了,好了,乖。”

等我平靜下來,他認真地看著我說:“阿翊不願意喝藥,那就每天多吃一點飯菜,堅持散步,有什麼地方不舒服都要及時跟我說,好不好?”

我小聲說:“你跟我一起。”

“我當然跟你一起。”他親了親我的額頭,“我們每頓都一起吃飯,每天都一起散步。”

我低低地嗯了一聲。

季明塵便對太醫說:“不開藥。開一些進補的食材,朕看過後,再告訴禦膳房。”

太醫呆愣地看著我們,季明塵一皺眉,他才慌亂地說:“是、是,陛下。”

晚上躺在床上,季明塵%e5%90%bb我左手的疤痕,說:“阿翊,你知道嗎,傷口上也能開出美麗的花朵。”

自我們重逢後,他便經常%e5%90%bb我手腕的疤痕,像是在對待什麼珍寶。我已經不會縮手了,可內心仍是自卑。

那條疤痕是那樣醜陋,即使有意掩藏,我仍會時不時注意到。每次一看到,我都會難過好一陣。

季明塵對我一笑,從懷裡拿出一條編織的手環。手環是黑金色的絲線編成的,紋路是桃花的圖案。

他抬起我的手腕,把手環係在了我的疤痕處,在收口處打了一個蝴蝶結。他問:“緊不緊?有沒有勒著?”

我低頭看著手環,疤痕被遮得完全看不見了,隻剩下簇簇桃花。

季明塵捧起我的臉,抹去我的眼淚。他說:“不喜歡的話……”

“喜歡。”我打斷他,摸了摸收口處絲綢的蝴蝶結,又說了一遍,“喜歡。”

“……還有其他的。”季明塵把剛才的話說完,從床頭拿過一個小木匣。

裡麵是各種顏色、各種圖案的手環。蒼青色,暮紫色,象牙白,煙墨色……圖案有茉莉、蘭花、梅花,還有小狗狗。⊥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除了編好的成品,還有一條正在編的,流黃色玫瑰圖案的手環。

他對我一笑:“你要是不喜歡剛才那條,這裡還有,可以慢慢選。”

我拉住他的袖子,說:“要。”

他把小木匣遞給我,我小心翼翼地藏在床裡側。

睡夢裡我走在冰天雪地中,全身卻暖和不已,一直有細密的%e5%90%bb落在額頭。

翌日,熟悉的%e5%90%bb把我喚醒。

我迷糊了一陣,翻過身打開小木匣,選出一條煙墨梅花的遞給季明塵。他摘下原先的黑金桃花,給我係上了這一條。

我小心翼翼地把黑金桃花放回小木匣中,卻突然愣住了——昨晚那條沒編完的流黃玫瑰,已經編好了,整整齊齊地躺在匣中。

我看向季明塵:“你是不是不睡覺。”

季明塵含笑地說:“就編了一小會兒。”

我盯著他不語。

他過來抱我,親我的額頭:“想看看我的阿翊,怎麼也看不夠。”

我看向窗外,天光已大亮。我說:“你不是應該上早朝去嗎。”

“不想去。”他無賴地把我拉回懷裡,“隻想和你待在一起。”

我皺眉推開他:“你不會被罵昏君嗎。”

季明塵說:“不會。”

我認真地看著他:“會的。我也會被罵,禍國殃民的狐狸精。”

季明塵無奈地看著我:“讓我陪你一段時間好不好。”

我便說不出話來了。

用過膳後去散步,走得氣喘了,季明塵就要抱我。我不讓抱,他就背著我。等我休息好,便又自己走。

就這樣,我逛遍了北鄞的皇宮。

北鄞多是晴天,天很高很藍。日落時分我坐在吊椅上,看到花園角落向陽的地方,一株迎春正盛開。

季明塵俯身問我:“可以%e5%90%bb阿翊嗎?”

我說還沒有熟悉到那個地步,他笑%e5%90%9f%e5%90%9f地拉著我去用膳。

散步那麼久,我久違地感到饑餓,晚膳破天荒地吃了一整碗飯。

聿口希.

晚上他給我念故事書,太監來報:“陛下,裴將軍求見。”

季明塵問我:“我去一下外殿,阿翊要不要和我一起?”

我沉默地拉了拉他的袖子,他便幫我係上披風,帶我一起去了外殿。

裴將軍是位魁梧的黑臉漢子,季明塵喊他“元清”。

裴元清彙報軍中的事情,我聽不懂,便拉著季明塵的衣角,看我手腕上的煙墨色梅花手環。

有了手環,我便很少想起疤痕了。我總是想,明天換什麼顏色和圖案的手環。

聽著聽著,我突然覺得裴元清這個名字有點熟悉。

我皺眉思索著,想起季明塵第一次離開時,跟我講的那些事情。他說神武軍當時的將領是他過去的參將,似乎是背叛了他。

對了,那個將領就叫裴元清。

我倏地攥緊了季明塵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