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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來,我迷離地望向他。

被子隻蓋到肩膀,如墨的青絲垂在他肩頭。他雙頰泛著酡紅,略微轉過頭去,看向門口,薄唇輕啟,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門口呆若木雞的關文林,和一群披堅執銳的士兵。

我想到庭院裡那難以名狀的聲音,厭惡地皺了皺眉,拉過被子裹住季明塵的肩膀,冷聲道:“看夠了沒有?”

關文林肥厚的嘴唇動了動,賠笑道:“下官聽聞有刺客夜闖使館,敲門又久未回應,下官著實心憂王爺與王妃的安危,故而才破門……萬望王爺恕罪!”

我看向門口的護衛,怒斥道:“你們是乾什麼吃的!就這樣任由人闖進來?!”

護衛利落地跪下請罪。

我冷眼看著門口的關文林,憤怒道:“關大人還準備看多久?”

我的憤怒當然不是裝的,故而顯得十分真情實意。關文林再三賠笑,掩上門後帶著士兵離去。

季明塵俯身親我,許久之後,我僵硬的脊背才漸漸放鬆。

我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壓抑住怒氣:“剛才真想把他眼睛弄瞎。”

季明塵輕笑,把我的一縷發絲彆到耳後:“小傻子,不要這麼暴躁。”

他頓了頓又道:“但你要是堅持,我就去給他弄瞎。”

我悶悶地說:“他居然敢往你身上看,他怎麼敢的!”

我坐起身,拿過床邊的衣服。又把被子撐起來,確保從門口的角度什麼也看不到。

我說:“我幫你擋著,你穿好衣服。門被弄壞了,萬一再有誰進來就不好了。”

季明塵接過衣服,無奈地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再有誰進來了。”

“不行。”我堅持道,“不能讓你被彆人看了去。你是我的王妃,我要保護好你。”

我又小聲地說:“你的身體隻有我可以看,其他任何人都是不行的。”

季明塵穿好衣服,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戲謔地一笑:“喲,阿翊這麼霸道?”

我認真地解釋:“不是霸道,是責任。你嫁給我,我當然要保護好你的身體。”

我想了想,底氣不足地又加了一句:“那就算、算是有點霸道吧。”

他逗我:“萬一我被砍了個大口子,受傷流血,要不要大夫給我治傷?”

我急道:“你胡說什麼!哪有自己咒自己的!”

我不受控製地想起了在鴻臚寺使館那回,他昏迷不醒氣息微弱,太醫圍著他施針。那個畫麵簡直是我的夢魘,每次一回想就驚出一身冷汗。

當即抓著他道:“快,呸呸呸!”

他疑惑地望著我。

我急道:“快啊!晚了就不管用了!”

“哦。”季明塵老實地學著我的樣子,“呸呸呸。”

“還要拍木頭。”

我拽過他的手,在木頭床沿邊拍了三下。然後摸著%e8%83%b8口的那塊玉,閉上眼睛念叨起來。

季明塵好奇地湊過來:“你在念什麼?”

我沒好氣地說:“在求我的嶽母大人保佑你。你簡直就是個不讓人省心的熊孩子。”

翌日一早,關文林就來到了使館,滿臉堆笑地賠罪。

“王爺睡得可好?下官昨夜多有得罪,今日特意請了海外的戲班子,在清河畫舫上搭了個台子,請王爺聽戲,給您賠不是。您可一定要賞臉!”

昨天夜裡,季明塵已經把暗中探尋地下室的任務交給了禦風,禦風手下有十幾名暗衛,搜索起來想必不會慢,最晚三日後便能搜遍全城,找到線索。

我接受了關文林的邀請,一來可以拖住他,二來一想到馬上能找到線索,我心情不錯。

我聽了三天的戲,隨著三日之期的臨近,心情一天比一天明%e5%aa%9a。

第三天下午,回到使館後,禦風一臉凝重,出現了在了房中。

看到他的表情,我一愣,嘴邊的笑消失了。

禦風對著我和季明塵搖頭:“沒有找到。”

“我們搜遍了全城的客棧、酒樓和集市,都沒有地下室,也沒有可以大量藏人的地方。”

第49章

我的腦子嗡嗡地響, 怎麼會呢?這個思路明明是正確的。

本以為會是萬無一失,哪知竹籃打水一場空。

陛下派我來容陽府平疫撫民,可十天過去, 我連流民在哪裡都沒找到。

這三日, 我自以為拖住了關文林,把他耗在清河畔。可他說不定在心裡暗笑,又白白耗了我三天。

這下我真成了個傻子。

我坐在床沿發呆,軟弱無助, 又一次萌生了退卻的念頭。

我簡直想撂挑子不管了,我一個傻子王爺,為什麼要天天在這裡受關文林的窩囊氣。一想到平疫署官員的趾高氣揚, 我想轉身就走。

甚至,我的人中似乎還出了內奸。

我打了個寒顫, 不敢深想。

季明塵摟住我的肩膀, 勸慰道:“沒事的, 不要不開心。”

我無助地看著他。

季明塵說:“方向是正確的, 但結果不對,那就是有什麼地方疏漏了。不要急, 先冷靜下來, 我們慢慢想。明天去街上轉轉,看能不能發現些什麼。”

我吸了吸鼻子:“好累啊。”

他親了親我的額頭:“再試一次, 不行, 咱們就不管了。回京給你摘果子, 烤兔子吃。”

聽著他沉穩有力的話語, 我心中漸漸聚集起了一些力量。

那就再試一次, 不行就算了。

當天夜裡, 潛伏在外的冬子帶回了一個好消息。

“我磨了那位老板好幾天, 他終於鬆口透露了一點。”冬子猛灌了口茶,皺眉說道,“他說他女兒被帶走了,帶去哪裡不知道。其他人家裡也有人被帶走。”

“我追問為什麼帶走,帶走多久了,他卻再也不肯多說什麼了。”

我和季明塵對視,同時感到心驚。

先前我們便在思考,如果時疫真是前所未有的嚴重,那關文林如何捂住全城老百姓的嘴?

原來如此嗎?

將每戶人家的感染者押走,當做人質,或許再給一點錢,威逼利誘雙管齊下,便能死死地堵住每戶人家的嘴。

可是……並非每戶人家都有感染者。

那他們抓走誰呢?

抓走健康的人,去和感染者們關在一起嗎?

酷暑七月,我打了個寒顫。

冬子的話間接證實了,城裡一定有集中的關押所,那裡關押著全城老百姓們的家眷,不知死活。

可我沒能找到他們。

“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說。

冬子應下,臨了出門,我卻又叫住了他。

我沉默了許久,在冬子疑惑的目光中,有些艱難地開口:“這些消息,先不要、不要告訴一號和四號。”

冬子臉上閃過驚疑,但他沉默地應下,轉身離去。

我沒有辦法自欺欺人。

即使我一遍一遍地說服自己,那晚關文林改變行程隻是偶然。可始終有一根懷疑的尖刺,在我心底生根發芽,硌得我難受。

第二天下午,關文林邀我遊城。

我原本便打算去城內尋找線索,自然順水推舟地答應下來,帶著季明塵一同前去。

金碧輝煌的馬車裡,關文林掀開車簾,指著街上的花燈笑道:“馬上就是七月七,鵲橋燈會就要來了,王爺不如等到看完燈會再回京,看看咱南方的燈會,比起京城來如何。”

我並沒有提過回京的事情,他這是委婉地在下逐客令。

聽出他語氣中的淡淡得意,我捏緊了袖中的袖箭,用冷鐵的觸?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淡淡地說:“再說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笑了一下,沒有多言,臉上的誌得意滿十分明顯。

我冷眼看著他,好勝欲無比強烈地湧了上來。等找到流民,我要讓他追悔莫及。還看燈會,想得可美,等著檻送京師吧。

馬車緩緩駛過鬨市,關文林向我介紹此地的民風民情。此地沿海,有許多海外傳來的建築樣式,甚是奇特。

“那是什麼?”

一座尖頂圓肚的建築出現在眼前,不少持香的男女進進出出,人流往來,絡繹不絕。

我本是隨口一問,可目光一轉,竟然見關文林極不引人注目地抓緊了袖子,但很快就鬆開,恢複了正常。

“那是佛寺。”

我說:“沒有見過這樣的佛寺。”

關文林說:“海外信佛者眾,他們建造的佛寺自然與我大楚不同,這便是從南邊海上的某個國度傳來的。”

他頓了頓,說:“王爺可要去看看?”

他的語氣和神情已不複方才的得意,而是顯得躊躇和謹慎。我心下疑惑,正要答應,卻聽一道冷冷的聲音響起:“不去。沾一身香灰味,難聞。”

我忙被吸引了注意,湊上去握住季明塵的手,懊惱道:“你不喜歡燃香的味道嗎?你之前為什麼不和我說。等回京,我讓人把王府裡所有香都撤掉。”

季明塵說:“嗯。”

他指尖在我手裡輕叩了兩下,與此同時,我捕捉到了那一個眼神。

一刹那間,我倏地明白了。

人流量大……卻不會讓人起疑……

佛寺……

我猛地攥緊了他的手,差點跳了起來,卻被他掌心的力量壓下。

關文林還在看著我。

我迅速回神,強壓下心緒起伏,冷冷地哼了一聲:“王妃不喜歡燒香的味道,趕緊讓馬車走,繞開所有寺廟,晦氣。”

關文林去吩咐車夫,坐回來後,狀若不經意地偷偷打量我。

我心裡急得不行,卻還努力地維持著麵部表情,憤怒地瞪了他一眼,說:“本王上隻拜天地,下隻拜父母,關大人卻想帶本王去拜那勞什子海外的佛,關大人真是好大的麵子!”

關文林連連告罪,神情卻輕鬆起來。

我冷眼看著他臉上重現的得意,重重地在心裡冷哼。

馬車轉過幾條街,我扶住額角,低低地嗯了一聲。

季明塵馬上扶住我,關心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暈……”我靠在他肩膀上,難受地蹭了蹭,“頭好暈……”

他涼涼的手在我額頭上摸了摸,當機立斷道:“回使館。”

“王爺可是中了暑氣?”關文林湊過來,舉著扇子給我扇風。

風直把他身上的汗味往我鼻腔裡扇,我倒真有些惡心欲嘔起來,縮在季明塵懷裡哼哼唧唧,小聲嚷嚷著難受。他旁若無人地低聲哄我,不時親我一下。

關文林總算是有了點眼力見兒,到使館後假意關心了我幾句,便忙不迭地告辭了。

他一走,我騰地一下從床上跳起來:“快快快,集合集合!”

季明塵卻一把把我按了回去,端起桌上濃黑泛綠的藥汁,說:“先喝藥。”

我傻眼了:“我是裝的呀!”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和我配合得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