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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促地叫了一聲,軟倒在他%e8%83%b8`前。

馬車動了,%e5%90%bb卻沒停。

分開後我無神地盯著馬車頂,艱難地喘熄著。

季明塵輕笑道:“今日份的量。”

我恢複了些力氣,抓住他腰間的穗子,說:“不對,是一個時辰的量。”

“小色貓。”

我躺在他腿上,哼哼著摩挲他的指尖,有些臉紅地問道:“怎麼感覺,你像是接送孩子上學堂的家長啊。”

早晨天還未亮,他便送我到了宮門,等朝會結束,又接我回府。

我又道:“你是一直在這裡等我嗎。”

他從旁邊拿出個油紙包:“去給你買了好吃的。”

油紙包裡是剛出爐的燒雞,一拆開,焦香和油香撲麵而來,我咽了咽口水,肚子立竿見影地開叫。

我眼巴巴地盯著他。

“小懶貓。”他輕笑著彈了彈我的腦門,又說,“起來,躺著吃東西不消化。”

我賴著不動:“沒有力氣了。”

他扶我起來讓我靠在他懷裡,撕下一條香噴噴的雞腿,遞到我嘴邊。

我軟沒骨頭似的靠著他,一口一口啃著雞腿。他總是能準確地在我張開嘴時,把肉送到我嘴邊。他的手和我的嘴配合得極好,簡直比我自己的手還好用。

接下來的幾天,北漠十八州的事情一直沒有議出頭緒。

楚颯和我堅持那天的意見,雖說有小部分官員附和,卻終不成大勢。

而以禮部尚書為首的朝廷大多數官員,仍然堅持對北漠十八州嚴加管製。

朝廷上吵了一波又一波,楚竣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陰沉,我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一絲焦躁。

我多次暗示高毅,他卻像沒看懂我的眼神一般,罕見地在這件事情上保持了沉默。

半個月過去依舊沒有定論,而禮部尚書那一派漸成大勢,壓倒了我和楚颯這一邊。

太子本可以直接敲定,可他卻不得不顧及我和楚颯的麵子。因為他麵對的不是某位官員,而是兩位封王建府的親王。

對於楚颯他或許還能溫言安撫,給出承諾,做一些交易,雙方各退一步。

可對於我就行不通了,因為我是個一根筋的傻子。

終於,今日散朝後他派人請我去了東宮。

他說:“你一定要和我對著乾?”

我垂下頭:“我沒有和你對著乾,隻是就事論事。”

楚竣的神情漸漸冰冷起來,他冷聲說:“這是國家大事,你不懂,我不計較。隻要你不再執著於這件事情,這段時間的事情我就當沒有發生。”

他聲音中的冷意刺痛了我,我難過地攥緊了袖子。

他不計較我和高毅的接近,不計較“四字定乾坤”引來的百官附和與民間流言,不計較射場上我大出風頭,卻終於開始計較我朝堂上的頂撞。

我不知他為何在北漠十八州的問題上,目光如此狹隘和短淺,卻真真切切感到了難過。

他說:“趁休沐,好好想想吧。”

當晚,王府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看著那張永遠笑得如秋菊一般的褶皺老臉,沒有說話。

高毅嗬嗬一笑:“殿下這是怪老臣了?”

我說:“沒有。”

心裡卻猛然驚醒了——我與他不過是點頭之交,他並沒有義務幫我。我這些日子的怨氣實在來得奇怪。

想到這裡不禁有些臉紅,提壺為他斟了盞茶:“抱歉。”

“殿下心性質樸純真,情緒自然外露,何須抱歉?”

高毅說:“老臣此來,是為殿下解惑。”

“殿下可知,太子這次為何態度如此強硬?即使明知不妥,也要急著插手北漠十八州的諸事?”

我先前就疑惑過,以太子的氣度和%e8%83%b8襟,不應在此事上如此膚淺才對。

高毅目光如炬:“派軍駐守,要不要撥軍餉?設立各部衙、辦事處,要不要戶部撥經費?統一貨幣,要不要加緊製幣?要把北漠十八州徹底漢化,那必然要派各職司的官員過去,那要不要撥路費、車馬費?官員長期在那邊安家,朝廷又要不要給安家費?”

我隱隱聽懂了他的意思,震驚地看著他。

“太子不是不懂,隻是這涉及的利益太大。殿下想想,就連京城新設一個小小的布匹司,都有人削尖了腦袋往裡鑽,可見裡麵的油水有多足!小小的布匹司尚且如此,何況是在山高路遠的北漠十八州,設立一整套完整的部衙?”

高毅捋須,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殿下,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啊。”

我震驚得結巴了:“可、可這些錢,你是說他會貪、貪汙?他要這麼多錢乾什麼?”

高毅麵色一凝,嘴角邊勾起微嘲的笑意:“馬上就五月了,五月一過就是六月,南邊酷熱難當,瘴氣重,每年多有時疫。”

“不趕緊弄點錢撥到南方各郡,買藥材買食材,平息疫病,今年時疫嚴重起來,百姓可是會騷亂的。官府能捂住一張嘴,兩張嘴,可千張嘴萬張嘴呢?總有漏網之魚。”

“這麼敏[gǎn]的時刻,要是百姓起了民怨,朝廷聽到了風聲,太子還要不要登基?”

我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了,疑惑地問:“可、可是既然每年都有時疫,朝廷為何不撥款?這又不是太子的錯。”

高毅輕輕地歎氣,搖頭:“殿下真是天真。”

“誰說朝廷沒有撥款?”

我聽懂了他的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朝廷每年都撥款,時疫卻年年未見平息。殿下以為是為什麼?”

我喃喃地說:“可他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今年與往年不一樣。陛下臥病,太子監國。陛下的病能不能好,病好後會不會收回權力,這些誰也不知道。”高毅放慢了語調,很耐心地說給我聽,“太子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以往酷暑時分,壓一壓百姓,封鎖消息,等天轉涼也就過去了,今年太子卻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過去那麼多年,朝廷撥出的平疫款都被他收入囊中,今年卻得徹底吐出來,他拿不出,自然要另尋財路。”

我望著高毅凝重的麵容,最開始的震驚平複下去,我說:“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高毅深深地看向我:“南方時疫年年未平,江南銷往西洋的絲綢年年增加,為何歸於戶部的稅銀卻始終不見漲?我大楚向來待軍優厚,為何士兵年年抱怨軍餉不足?這些事情,殿下可有想過?”

我望著他,重複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殿下不願。”高毅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又亮了起來,“殿下在使團宴上說過,老臣的眼睛很亮,想做很多的事。殿下也有一雙和老臣一樣的眼睛。”

我說:“我隻是個傻子。”

這些沉重的官場內幕,本不該說與我聽。

高毅說:“殿下可以做到很多聰明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我又說:“為什麼是我。”

那日在馬車前我也這樣問他,他隻留給我一個沉默的背影,可是現在他回答了。

“因為殿下擁有其他皇子都不具備的力量,鳳殿裡的娘娘,邊關的二皇子,身份尊貴的王妃,都是殿下的助力。退一萬步說,即使是敗,殿下也能性命無虞。”

我認真地看著他:“可你剛才說的那些,和我有什麼關係呢?他是我的大哥,他再怎麼不堪,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他依然是我的大哥。”

他說的那些事情,距我太遙遠。

什麼時疫,什麼稅銀,什麼軍餉,和一個遠在京城富貴鄉的傻子王爺有什麼關係?

天下的聰明人那麼多,怎麼就單單將重擔壓在一個傻子身上?

或許不知民間疾苦,或許何不食肉糜,或許朱門酒肉臭。

但總不能對一個傻子奢求太多。

太不公平了。

高毅說:“那北漠十八州呢?”

他一句話讓我僵住了。

我需要他的聲援和助力,而他已經明碼標價,是我絕對接受不起的價格。⊙思⊙兔⊙在⊙線⊙閱⊙讀⊙

我垂眸盯著茶杯中蕩漾的水波,水波變成了看不見邊際的大草原,笑聲爽朗的姑娘正為遠道而來的客人斟上馬奶酒。

我端杯喝了口茶,畫麵便消失不見了。

我說:“我已經儘力了。”

管製就管製吧,建衙就建衙吧。等我的仙人回北鄞當上皇帝,把北漠十八州打回來,砸碎那些桎梏和鐐銬。他答應過我的,不出一年就帶我走,每天隻用操心吃什麼菜。

高毅一聲輕歎:“老臣或可一試。”

我看向他:“這是交換的籌碼?”

“是老臣獻給殿下的誠意。”

我垂下眼,避開他灼灼的目光:“我不是一個輕易會被打動的人。也不會因為念著你的情就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高毅笑出聲來:“殿下嘴有多硬,心就有多軟,老臣知道的。”

他又說:“老臣年輕時去過一回北漠十八州,喝了草原上的姑娘親手斟的馬奶酒,把姑娘娶回了家。”

我這下子是真的震驚了。

好你個深藏不露的老頭子。

他得意地捋須而笑,起身告辭。

“請殿下再考慮考慮,老臣隨時恭候。”

佝僂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我沉默地坐著不動。

許久,氣沉丹田,大喊道:“仙人——要吃烤兔肉——”

第42章

北漠十八州設部衙一事, 本來快要塵埃落定,卻因為高毅的出聲,不得不往後推延。

如果是皇帝在這裡, 自然可以不顧重臣反對, 乾綱獨斷。

可太子畢竟還不是皇帝。

在這樣一個微妙的時刻,他非但不能堵住大臣們的嘴,還必須禮賢下士,兼聽各路進言。

楚颯的官職是鎮北大將軍領兵部右侍郎銜。曆年來, 鎮守一方的大將軍都會領兵部右侍郎銜,不過是虛銜。可當這虛銜被借故褫奪,百官仍是感覺到了, 太子殿下對於北漠一事的強硬決心。

可誰也沒有想到,高毅一派的文臣竟絲毫不退, 在朝上與太子一黨的官員打擂台, 未見分出勝負。

我私下裡勸楚颯:“二哥, 算了吧, 你早晚是要回邊關的,不要得罪大哥狠了。”

楚颯爽朗一笑, 說:“事已至此, 退不退已經差彆不大了。”

他沉思後道:“太子在此事上的態度,過於奇怪, 太急躁, 我覺得有些不對。”

我想到高毅夜訪王府說的那些話, 默然無語。

六月初, 天氣逐漸炎熱, 蟬鳴陣陣。

百官換上了夏日的薄款朝服, 太監們拿著碩大的芭蕉扇不停扇風, 可也扇不走空氣裡彌漫的汗味,以及愈發明顯的焦躁和炙熱。

楚竣臉色陰翳,偶一對視,我看清了他眼中的憤怒和狂躁。

我當然知道他在急什麼,今年天氣格外的熱,初夏竟比往年酷暑還要熱上幾分,南方的時疫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