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哪知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挑眉說道:“阿翊,同樣的方法隻能用一次的。”
我咬著唇偷偷地笑,心裡不以為然。他可是最心軟的人,我最了解他了。
我興奮得睡不著,換上乾淨的衣服,又裹上厚披風,起身去了外室,讓下人把秋觀異叫過來。
把今天射場上的事一一講給他聽後,我問:“你說說看,許清澤為什麼會來激將我?他是太子的人,這麼做了,對太子有什麼好處?”
秋觀異放下茶盞,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他說:“王爺,其實很多事情,都沒有那麼複雜。”
“隻需問一句,得利者誰?”
我握著茶盞的手僵在空中,像是被潑了一盆涼水,醍醐灌頂,一瞬間靈台清明。
我於射場上大展身手,掩了太子的光輝,我和太子是困獸搏鬥的兩方。
誰樂意於見到我與太子爭鬥?
自然是一直高坐主位的皇後娘娘。
原來如此。
原來許清澤一直都是皇後的人。
靈山上,許清澤與張輝言語冒犯,激怒了我。回京後,許清澤帶兵闖王府,更是讓我無助和憤怒,以至於向來不喜權力之爭的我,竟在那時生出了對權力的渴望。
他明麵上是太子的人,為太子做事,出謀劃策。
隻是,那些事情剛好也是皇後想做的事情,於是皇後借此暗度陳倉。
我在靈山每三日給皇後寄一封信,告訴她我的生活。她自然知道教我射箭的是季明塵。
她也知道該用什麼話來激我。
她之所以這樣的了解我,是因為,她是我的母親。
太子發出的命令究竟是什麼,許清澤有沒有暗中推波助瀾,煽風點火。
這一切我都不願意去想,因為那沒有意義。
我隻是呆坐在那裡,覺得初春的夜,果然是如此的涼。
第41章
射術比賽之後有三天的休沐日, 我徹底甩開煩惱,成了一條躺平的鹹魚。
季明塵每日溫言勸慰,細心照顧, 我感覺身體胖了, 心也寬了,真可謂是心寬體胖。
某天夜裡我突發奇想,纏著季明塵要吃烤野兔。他便帶著我上了山。
天黑得如化不開的墨,映襯著滿天星辰, 我躺在滿是落葉的土地上,癡癡地望著天空。
禦風抓來了三隻野兔,又抱來枯枝和樹葉, 生起火來。我望了一眼正在不遠處的溪邊處理兔子的季明塵,悄悄對禦風招了招手:“喂。”
他說:“乾什麼。”
我問:“你武功是不是很厲害?”
他先是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隨即揚起下巴一臉得意:“那是自然, 你不是見過嗎。”
我壓低聲音問:“那你和你主子, 誰更厲害?”
“呃……”禦風的笑僵在了臉上, 不情不願地道,“自然是主子厲害。”
他看了溪邊的季明塵一眼, 語氣裡滿是恭敬:“主子是武學奇才, 是真正的天下無雙。”
我問出了那個困擾了我很久的問題。
“暗衛是暗中保護主人的人,但是既然你們這些暗衛都沒有他厲害, 那怎麼保護他?”
禦風被我問得呆了, 濃黑的眉重重擰起, 遲疑道:“對啊……”
我本以為他能給我一個解釋, 誰知他竟然和我一樣困惑。
他果然和我一樣的傻。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
“在說什麼?”
季明塵拎著處理好的兔子過來, 撥了撥枯葉, 火燒得更旺了, 他嫻熟地將兔子串到樹枝上開始烤。
我湊過去抱住他的胳膊,擔憂地說:“你身邊的人武功都沒有你厲害,那如果有比你厲害的人來傷害你,誰能保護你?”
季明塵失笑:“至少現在,還沒有遇到過。”
我依然憂心:“那以後呢。”
“想那麼多做什麼?”他說,“連明天的事情都不知道,誰能預知以後的事情?你啊,在乎好當下就夠了。”
我一下子就被安慰了。
吃了一頓美滿的烤兔肉宵夜,我意猶未儘地%e8%88%94著唇,美美地進入了睡夢中。
那日比賽結束時楚竣難看的臉色還曆曆在目,我近乎是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再次站在了朝會上。
可出乎意料的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太子依舊溫和,百官照常議事。
散朝後,太監追上我,請我去一趟東宮。
楚竣依舊穿著朝會時的五爪金紋紅色蟒袍,笑著說:“弓箭送給王妃用了?”
預想中的興師問罪並沒有到來,我愣了一下:“大哥怎麼知道。”
他說:“大哥還不知道你?滿心都撲在王妃身上。”
他又說:“你已經有了那把精雕鏤刻的細鐵弓箭,贏了另一把回去,自然是送給王妃的。”
我奪魁時用的弓箭,正是楚竣之前送我的那把,我愛不釋手。
我的心裡湧起暖意,他果然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不會因射場上的事情和我翻臉。
我說:“大哥送的那把箭很好。”
“喜歡就好。”他說,“有什麼想要的,就和大哥說。”
直到走出東宮,我仍不敢相信,射場上的事情就這樣輕描淡寫地略過了。
我眯著眼睛望了望太陽,露出一個傻笑。
五月,天氣轉暖,全世界各地的行商開始活躍,聚集到北漠十八州。
朝堂開始正式商議,該如何治理北漠十八州,這塊去年底被大楚劃入版圖的沃土。
禮部尚書率先表達了意見:“臣認為應嚴加治理。駐軍是首要條件,進而統一貨幣、教化胡民、教習我大楚文字、設立行商規範。諸項事宜宜快不宜緩,儘快推行。”
立刻有官員附議:“北漠十八州胡漢混居久矣,其民不守法度,常販賣奇異討巧的貨品,亂我大楚商事。要加快推行宵禁、戶籍、貨物管製等方麵的政策。”
滿朝大半的官員都附議。
這些向來喜歡和稀泥、踢蹴鞠的官員們,還是頭一回,這般旗幟鮮明地表達政見。
那便隻有一個解釋。
這是太子殿下的想法,通過官員們的口說了出來。
果然,楚竣微微一笑說道:“既然多數大人都同意,那便……”
“不行。”
一個聲音打斷了太子的話。
殿中一片寂然,百官的目光刷刷地射過來,我才驚覺我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了聲。
成親前夜,隔著一張門板,季明塵語調輕緩,對我講述北漠十八州的盛景。
語言不通,靠著比劃做買賣的各族商人;膚色不同,卻一起醉倒在無邊草原上的跨國友鄰;夜晚圍著篝火起舞的姑娘……
自由,包容,海納百川。
這便是北漠十八州的精神。
在這裡,你可以說任何話,穿任何衣服,做任何事,沒有限製。
可現在,朝廷卻想把北漠十八州,變為一塊沒有特色的土地,和京城、和江南、和大楚的任何一座城市都沒有區彆的土地。
我垂了垂眼眸,抬起頭堅定地看著高台上的楚竣,重複道:“不行。”
時隔兩個月,這是州郡辦學一事後,我第一回 主動在朝會上說話。
楚竣麵色漸沉:“為什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我說:“這樣,北漠十八州就不是北漠十八州了。”
自由和包容造就了北漠十八州的繁華,而朝廷卻想給它戴上鐐銬。
楚竣皺眉道:“北漠十八州既已劃歸我大楚版圖,自然應該接受我大楚的治理。”
我說:“那些商人便會離開了。”
會說話的鳥兒,渾身白毛的大狗,日行千裡的汗血寶馬,也都會離開。
楚竣冷冷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入了我大楚境內,便是我大楚臣民,豈有不被管製的道理?”
我還想說什麼,他卻開口止住了我的話頭:“好了,你沒有接觸過這方麵的事情,不怪你。退回去吧。”
這時,一道離我很近的雄渾聲音響起了:“臣弟也懇請太子殿下三思。”
百官嘩然了。
楚颯作為唯一掌有軍權的皇子,按理說在朝廷上應該有極大的話語權。但他常年領兵在外,加上性格憨直沉悶,一向不在朝政上發表意見。
往年一開春他便回邊關去了,少有參加朝會的時候。這是他第一回 在朝會上出聲。
喁!
熹!
楚竣這下子不得不重視了。他表情凝重了起來,問道:“你有什麼看法?”
楚颯恭敬地一行禮:“北漠十八州被譽為“西北明珠”,貿易暢通,極為繁華,吸引了全世界各地的行商,便是因為它極為自由,不對來往行商作過多的限製。”
“若是按百官所說,對北漠十八州加以戶籍、貨品、宵禁等諸多限製,想必行商們便不會願意在此貿易,轉而另尋他處。北漠十八州的商業將會慢慢凋零,不複繁華。”
楚竣緩緩地說:“可若完全不加以管製,也不現實。”
楚颯說:“駐軍是必要的。但駐軍不是為了震懾行商,而是為了保護城內安寧,不受流寇盜匪侵襲。臣弟願帶兵駐守北漠十八州,為大楚守好這一片沃土。”
北漠十八州是楚颯打下來的,他自然有著發言權,楚竣必須考慮他的意見。
高毅在一邊捋須沉思,我焦急地看了他一眼,希望他聲援我和二哥。可他卻裝作沒看見我的目光。
沉默了片刻,楚竣說:“此事關乎重大,下次再議吧。”
散朝後,我和楚颯一起出宮,我愧疚地說:“二哥,是我連累了你。”
他手握軍權,在父皇病重的微妙時刻,本應保持絕對的中立。卻因為我站了出來。
楚颯豪爽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不隻是為了你。”
我好奇地看著他,他的神色卻突然柔軟了起來。
“我也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和天南地北的行商們一起喝過酒,聽草原上的姑娘們唱歌。”
他笑了起來:“甚至還和北鄞的士兵喝酒猜拳,輸了的倒立。在夜晚的大草原上,是沒有刀劍乾戈的,無論是多大的仇人,都能坐在一起喝酒唱歌。”
“那是一種很神奇的氛圍,我不想讓它改變。”
我說:“二哥,原來你也是個很溫柔的人。”
他佯怒地瞪我:“誰說我不溫柔的?!膽兒可肥了,那你把我送的東西還給我!”
我捂著荷包蹬蹬蹬地後退,咯咯直笑:“不還!”
荷包裡是他送給我的西域香料,一股很奇妙的雪鬆香,很是提神醒腦,極適合我這種腦子時常不清醒的人。
說話間到了宮門口,王府的黑色馬車停在繁茂的楊樹下。
我腳步輕快地向馬車奔去,頭也不回地衝身後的人擺擺手:“二哥,回頭見——”
掀簾而上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灼熱的%e5%90%bb隨即跟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