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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像螢火蟲一樣。

“王爺, 可要吃些糕點?”夏風從包袱裡拿出一盒子熱氣騰騰的棗泥酥, “出門前王妃讓帶著的。”

季明塵比我還操心,一大早就開始張羅,又是吃的又是喝的,又怕我凍著, 給我加了厚披風,塞了暖爐。我感覺自己像被父母送去上學堂的學童。

夏風又說:“王妃特意囑咐了,王爺容易餓, 上朝之前一定要再吃些東西。”

我有點臉紅:“他怎麼把我當小孩子啊。”

我當然知道餓了要吃東西。

不需要提醒的呀。

真是的。

吃了幾塊熱騰騰的棗泥酥,我裹緊披風, 望著緊閉的宮門, 昏昏欲睡。

一道蒼老含笑的聲音響起:“三殿下, 早呀。”

我一抬頭, 高毅正笑眯眯地看著我,白色的須發被風吹起。

他又說:“三殿下新婚燕爾, 果真人逢喜事精神爽, 越發儀表堂堂了,恭喜, 恭喜!”

使團宴上他按住我, 不讓我去找仙人的事情, 我還記在小本本上的呢。

可我已經是及冠的成年人了, 自然不會再耍脾氣, 便矜持地衝他一點頭:“多謝。”

他笑道:“老臣送的平安樹, 殿下可還喜歡?”

我驚訝:“原來平安樹是你送的?”

百官送來的賀禮中, 有一株珍稀的樹苗,名為平安。在一應的珠玉金翠中,尤為清新脫俗。我和季明塵都非常喜歡,把它種在了臥房後麵的庭院中,透過窗就能看到。

一個月過去,平安樹長得非常好,枝葉茂盛。

這份禮真送到了我的心坎上。

平平安安,不就是我最想得到的祝願麼。

高毅得意地捋著白須:“那是西域傳過來的樹種,老臣得了一株,剛好送給殿下當新婚賀禮。”

我認真地說:“多謝。”

同時把他從我的小本本上劃掉。

高毅說:“三殿下新婚不過七日,卻毅然離開溫柔鄉,趕來上早朝,真是勤勉無雙哪!”

有官員過來附和:“三殿下勤勉。”

我:“……”

高毅嗬嗬直笑著,一眾官員湊過來,順著高毅的話,把我誇得上天去。

我隱晦地翻了個白眼,心裡很清楚,他們可不是真心誇我,不過是為了恭維高毅罷了。

每次遇到高毅,他周圍總是圍著一圈溜須拍馬的官員。使團宴上他的座次極為靠前,想必是朝中的大人物。

惱火的是,這位大人物老是似有似無地接近我,害我也成了人群的焦點。

我並不喜歡這種感覺。

最重要的是,我也不應該和他走得近。

我剛往旁邊邁了一步,楚竣走了過來。

他今天穿著正式的朝服,五爪金紋紅色蟒袍和九旒珠玉袞冕把他襯得無比威儀。

楚竣貴為太子,竟然恭敬地對高毅一禮,說道:“聽聞高大學士前幾日偶感風寒,病體抱恙,這天寒地凍的,卻還堅持來上朝會,實乃公忠體國。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剛才還笑眯眯的高毅不知怎的,早已斂了笑意,不鹹不淡地說:“多謝太子殿下掛念,為國分憂,乃老臣分內之事。”

楚竣仍掛著溫和的笑容:“大學士勿要自謙,您老是朝廷的中流砥柱,萬望保重身體。”

“太子殿下言重了。”

厚重的嘎吱聲響起,宮門開了。

我睡眼惺忪地跟著百官進入議事殿,十二道低沉的鼓聲後,大朝會開始了。

有事情上奏的官員備好折子,經由太監,遞到太子案前,太子看過後組織百官討論。

我木然地看著官員們各抒己見,吵得麵紅脖子粗。不由得打了個嗬欠,昏昏欲睡。

果然很無聊。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官員們還在吵架。我仔細聽了聽,震驚不已。

我都睡了一覺了,怎麼這件事還沒吵出結果?!

早上那幾塊棗泥酥早就消化了,我餓得前%e8%83%b8貼後背,頭暈眼花,卻突然聞到一陣香甜的糕點氣息。

我動了動鼻子,順著香味抬起頭,看到了兩塊芝麻餅,和拿著芝麻餅的楚颯。

我頓時像是遇到了救世主,眼淚汪汪:“二哥……”

楚颯憐憫地看著我:“吃吧。”

他身材魁梧,把我擋得嚴嚴實實,我躲在他身後吭哧吭哧地吃完了兩塊芝麻餅。

我在百官的爭吵聲中和楚颯說起了悄悄話。

我說:“二哥,你還沒回邊關?”

往年這個時候,他早已回邊關領兵了,今年卻遲遲未歸。

楚颯說:“父皇讓我多留些時日。”

我納悶:“為何?”

楚颯神情凝重,輕歎了口氣:“父皇身體抱恙。”

我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父皇是怕挺不過這場病嗎?

朝會就在我和楚颯心事重重的沉默中結束了。

接下來幾天都無甚新意,我在朝會上打盹,吃楚颯給我帶的食物,散朝後去看望父皇。

我勤勤懇懇地當一條鹹魚,盼望著楚竣早點想出辦法,免了我的朝會。

第九天,平靜被打破了。

吃飽睡足的我聽了半晌,簡直掩不住愕然——第一天上朝議的那樁事,竟然還沒吵出結果!

要不要在各州郡設立學堂?

一位精瘦的長須老大臣說:“我大楚正是國富兵強之時,理應多開民智,教化百姓,讓更多百姓能讀書識字。”

一聽就是文臣。

一位滿臉絡腮胡的魁梧漢子立刻道:“此言差矣!北邊的軍餉要增加,南邊的洪水要治理,西邊還有饑荒,朝廷再有銀子,也該優先解決這些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而不是去開什麼學堂!”

一聽就是武官。

精瘦老大臣反唇相譏:“將軍認為設立學堂不是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那敢問一句,令愛和令郎可曾識字?”

魁梧漢子漲紅了臉。

精瘦老大臣窮追不舍:“既然令愛和令郎都能識字,那憑何不讓其他老百姓識字?”

魁梧漢子濃眉一豎:“強詞奪理!”

……

我聽得呆了。

倒不是因為彆的,而是……明明第一天,我已經聽過這樣的對話了,為什麼現在對話還在重複?!

就這麼一件事情,為什麼吵了這麼些天?

許是我的表情太過震驚,站我身邊的高毅眉頭一動,眼中閃過狡黠的笑容。

我心中警鈴大作,暗叫不好,下意識退後了一步。

可高毅已經開口了:“諸位不妨聽聽三殿下的意見。”

整個議事殿都安靜了。

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官,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爭吵,向我看了過來。

上百道視線齊刷刷集中在我身上。

我:“……”

我不敢置信地望向高毅,他捋須淡淡而笑,深藏功與名。

高台上的楚竣看向我:“三弟有什麼想法?說出來聽聽。”

我隻說了一個字:“辦。”

文官驚喜,慈愛地看著我。

武官驚詫,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響起,先前那位魁梧漢子張嘴想說話。

我又說:“先試試。”

傻子想問題很直接,也很簡單。誰也不清楚辦學堂好還是不辦好,那就試一試,不行再停下。

就這麼簡單。

所以我才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能吵這麼些天。

一片寂靜中,高毅朗聲道:“三殿下所言甚是!紙上談兵空有謀略,怎麼比得上實實在在著手去乾?三殿下這番話簡直如黃鐘大呂,振聾發聵!提醒了老臣萬不可脫離實際,否則再如何宏大的策略,都隻是空中樓閣。”

他一開口,百官自然連聲附和,一連片的“臣附議”。

“三殿下果然深謀遠慮,一語中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早就聽聞三殿下是不世出的高人……”

“我等為何想不到此等妙計!”

在百官的爭相誇口聲中,我死死地瞪著高毅,他為什麼要說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話?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他怎麼就能說出花兒來?

楚竣說:“既然高大學士讚同,那就這麼辦吧。”

朝會商議決定,在京城周邊六郡設立學堂,先行嘗試。具體的考核與指標,交由國子監和工部共同研定。

爭吵了快十天的事情,終於落下帷幕。

我看著那些老臣們老謀深算的笑,驀然明白過來——之所以一件小事也能商討這麼多天,久久沒有結論,是因為沒有人願意當這個出頭鳥。越是位高權重的官員,越是諱莫如深。

因為他們在等,等更加位高權重的人下定論。

而中書門下三朝大學士高毅,便是眾官員暗中觀望的對象。

隻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送我這一樁功勞。

散朝後,我在宮門口攔住高毅。

我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殿下當初說過,老臣的眼睛很年輕,想做很多事情。殿下說得對。老臣雖已垂垂老矣,卻總想著再多做些事情,比如,為想念書的貧困人家孩子們建一座學堂。”

我說:“那你怎麼知道,我會讚同辦學堂。”

他說:“眼睛是藏不住的。”

高毅衝我擺擺手,在仆從的攙扶下往馬車走去。

我沉默地看著他,又問了一遍最開始的問題:“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沒有回頭,艱難地上著馬車。

我又問:“為什麼是我。”

他依然不答。

“你不要這樣做。”我又說,“我不想當皇帝,也當不了皇帝。”

這回他停下了,轉頭看向我。從來都笑得如菊花一般的褶皺老臉,此時滿是平靜和肅穆,透出文官之首的莊嚴和氣度。

他說:“人在勢中,勢不由人。”

我愣在原地,看著那輛破舊的黑色馬車漸行漸遠,到路口轉了個彎,不見了。

我思慮重重地回到王府。

“回來了回來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響起,伴隨著賊賊的起哄聲,“四字定乾坤回來了!”

春梨咯咯笑著,接過我的披風掛好。

我不解地說:“你們在笑什麼。”

夏風眉飛色舞地說:“王爺竟然不知道?朝會剛結束,這事就在京城傳遍了!”

我木然地盯著他。

冬子接過話頭:“據說上百位朝臣,為了一件簡單的事情吵了整整十天都沒有頭緒。但王爺一開口,隻說了四個字,就把這事情敲定了!可不是四字定乾坤嘛!”

“現在大街小巷都在傳,王爺乃不世出的天才!”

我:“……”

我頭疼地揉了揉太陽%e7%a9%b4,說:“下去。”

春梨吐了吐舌頭,拉著夏風和冬子退下了。

季明塵從庭院進屋,手裡拿著一枝早春的桃花。

他對我一笑:“送你。”

我的疲憊立刻緩解了。

我注意到,他的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