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1 / 1)

伸手按在我肩膀上,和我對視:“怎麼了?”

我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慢慢地垂下眸。換做往常,我是需要哭一哭來宣泄情緒的,實際上我的眼睛已經濕了,可我用儘了全身力氣,把眼淚憋了回去。

我低低地說:“送你東西好不好。”

夏風把劍匣遞給我,我打開匣子,露出裡麵的劍。

他隻看了一眼,便又看向我,重複問道:“你怎麼了,為什麼不開心。”

我隻是垂著頭看著他腰間的鑲穗,在袖中用力掐著手指,才克製住去捏一捏的衝動。我小聲地說:“你不喜歡嗎。”

“喜歡。”

他拿起劍,動作嫻熟地往腰間一插,劍尖便順著腰帶往裡鑽,纏在了腰間。他的腰帶是我讓人特意打造的,是個隱形的劍鞘。我那時想著,練武的人都有一柄彆在腰上的軟劍,他也不能少。

他拉住我的手,又問道:“是不是在外麵受委屈了,跟我說說好不好。”

他用這樣溫柔的語氣關心我,我幾乎立刻要哭出來,想要抱住他蹭他的臉頰和脖子,跟他講我剛才的驚惶和難過……可是,我死咬著嘴唇,憋回了喉間的哽咽。

我這樣的黏他,一會子沒見著人就要死要活,以為他是想離開。他會不會覺得我把他看得太緊,簡直像是在監視他一樣,他會不會反感。

況且……他應該沒有像我這麼喜歡他一般的喜歡我吧。

我每天都想親親他,可他卻沒有主動親過我。明明距離上一回偷偷親他,已經過去一個月又十三天了。

他一點也不想親我……

他還在看著我,我仍然低著頭,悶悶地說:“我餓了。”

心情不好自然胃口也不好,草草地用過晚膳,我便趴在桌上發呆。

傻子是很難掩飾自己情緒的。即使我努力裝作開心,季明塵卻仍然擔憂地望著我,時刻注意著我。這個時候我卻希望他能離開一盞茶時間,讓我自己哭一會兒。

可是事與願違,他一直用那種溫柔又關切的目光注視著我。好幾次我差點就要說出來了,卻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再不哭我就要憋壞了。

於是,我說:“想要一枝梅花。”

他起身,摸了摸我的頭,向外麵走去了。

他的身影一消失,我再也忍不住,趴到床上就開始哭了起來。我埋在被子裡哭得好傷心,用力地宣泄著憋了許久的惶急和難過。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等眼淚漸漸停了,我後知後覺地抬起頭。透過朦朧的水霧,我看到季明塵手裡拿著一枝粉紅的臘梅,站在我身邊。他不知站了多久,神色複雜地看著我。

我下意識止住眼淚,他卻挨著我坐下,說:“想哭就哭吧。”

這句話像是帶著魔力,我本來已經止住的淚水又湧了出來。他攬住我的肩膀,輕輕拍我的後背。

過了許久,我不哭了。

他說:“是我惹你不開心了嗎,所以你才不願意在我麵前哭。”

我拚命搖頭。他那麼好,怎麼會惹我不開心。是我自己不好,是我患得患失,是我怕自己留不住他。

他說:“那你為什麼不開心,跟我講講好不好。”

這麼近的距離,他認真地盯著我,語氣近乎蠱惑。

我不說話。他便又問了一遍,還是那樣的溫柔耐心。我便不能不開口了。在他麵前,我向來是沒有任何抵抗力的。

他聽完我不成句的訴說,先是愣了一下,旋即語氣如釋重負地問道:“你是因為這個?”

說出來後我心裡就舒服多了,抱著他的手臂蹭了蹭,我說:“你覺得會是什麼。”

他說:“我以為你是在外麵受了委屈,卻不肯跟我說,因為知道我沒有保護你的力量,說了也無濟於事。”

他的語氣裡有一種深深的消沉,我立刻心痛得呼吸困難。我說:“你不許說這樣的話!你隻是中毒了,受傷了,等你恢複了,你就是最厲害的人。”

我便跟他講起靈山療養一事,告訴他屆時會有太醫隨行,他所中之毒很快便能解開,他很快就能騎馬射箭,挽弓如月。

他微笑著說:“好。”

他忽而又嚴肅起來,認真地看著我,叫了我一聲:“楚翊。”

我抓緊他的手,每回他叫我的名字,都能把我叫得臉紅。

“我之前說過,我是你的人。隻會是你不要我,不會是我不要你。隻要你不趕我走,我就會永遠在你身邊。所以,不要擔心我會離開,好嗎?”

他又說:“還有,無論你遇到什麼事情,有什麼不開心,都可以跟我講。我哪裡做得不好了,讓你心裡不舒服了,也要跟我講,好不好?總是自己憋著,憋壞了怎麼辦。”

我盯著他好看的嘴唇一張一合,腦中隻剩下了一個念頭——既然他說無論什麼事情都可以跟他講,那這件事想必也是可以講的吧?

我癡迷地盯著他薄軟的唇瓣,喃喃地開口了:“那你為什麼不……”

……親親我。

剩下的話被門口一道雄渾帶笑的聲音打斷了。

“王爺,嘿嘿!鄙人這張嘴可還是準的吧?”

我愕然地轉向門口,看著秋觀異那雞賊的笑臉,平生第一次產生了想殺人滅口的衝動。

第17章 靈山

經他這麼一打岔,方才的旖旎氣氛頓時變了味。

當然,旖旎也可能隻是我的錯覺,因為季明塵眼神清亮,眼裡一點曖昧的東西也沒有。

有一點點失落,還有一點遺憾,那句話終究是沒問出口。

罷了,再找機會吧。

等去了靈山,不愁找不到機會。

季明塵起身去了外室,走之前輕輕在我肩膀上按了一下。一股隱秘的親密感湧上心頭,鬨得我臉紅。

我沒好氣地看向秋觀異:“你來做什麼。”

秋觀異說:“聽聞王爺抱病,鄙人特來問候一番。”

我白眼快翻上天去,我病了小半個月也沒有見他來問候一句。反倒是已經痊愈了,他又巴巴地跑來了。

我說:“你有話就直說。”

他嘿嘿一笑:“看起來,王爺與王妃感情甚篤。”

提起這個,我心裡的不愉快就消失了,變成了對他的感激。自父皇同意我迎娶我的仙人後,我便想著要去感謝秋觀異一番。哪知病了一場耽誤了,便拖到現在。

我真心誠意地說:“謝謝你。”

“為王爺分憂,是鄙人分內之事。”秋觀異遲疑了一下,“不過……”

我說:“月錢加倍。”

他立刻喜笑顏開:“鄙人祝王爺和王妃恩恩愛愛,白頭偕老,齊眉舉案,和美團圓。”

明知道他是討巧的恭維話,我卻還是忍不住笑了。他行禮要告退,我叫住了他。

我仔細想了想,說:“父皇讓我明春上朝議事,你便當我的幕僚吧。眼下正有一件事情,你替我出出主意。”

我便把北鄞使團進京後,我與太子的衝突講給他聽。連同父皇和許清澤說的那些話一起告訴他,問他我該如何做,上門賠罪時帶什麼禮物比較好。

秋觀異正色道:“太子是個怎樣的人?”

我說:“太子溫和友善,對我很好,對母後也很尊敬。母後對他不冷不熱,但他一直以禮待之,時常請安,未見絲毫不虞。”

秋觀異說:“此子若非大聖大賢之人,便是極善隱忍的偽善之人。”

“泥人都有三分脾氣,何況是身份尊貴的太子?按王爺所說,皇後對他冷淡,他還能維持恭敬,可見非常善於隱忍。”秋觀異說,“而使團進京後的一係列安排,可知此人急功近利,迫切地想嶄露頭角,站穩腳跟。”

腦海中浮現出楚竣溫和笑著的臉,我茫然地說:“這沒有道理。”

秋觀異說:“我沒有接觸過太子,隻從王爺的描述中稍加推測,未免有失偏頗。其餘的,還需王爺自己定奪。”

我自己怎麼定奪,一想到這些複雜的問題就頭痛。我揉了揉太陽%e7%a9%b4:“那我明天上門賠罪,帶什麼比較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什麼也不帶。”

我不解地望著他。

“若您是想緩和與太子的關係,那便什麼也不帶。”秋觀異眼中射出了睿智的光芒,他微笑著說,“堂堂太子,什麼會沒有?怎會需要他人贈送?”

我沒有聽懂他的意思,想這些問題著實讓我受累,哭了一場後本來就已經很疲累了,此刻我隻想讓季明塵抱著我睡覺。

我便讓秋觀異退下了。

第二天,我讓下人從庫房裡取來一個精美的烏木盒,裡麵是我準備送給太子的禮物。

一方通體烏黑,光潤透亮的硯台。

相傳很多年前,有人挖到一塊奇特的石頭。石頭表麵烏黑,內裡卻像玉一般透亮,陽光照上去能看清內部的斑痕。更奇異的是,石頭狀若龍身,那人便把石頭當做祥瑞獻給了當時的皇帝。皇帝大喜,命人將石頭打造成了一方硯台。

太久遠的事情我也不清楚,隻記得小時候見這硯台實在漂亮,便向父皇討了來。

我不識字,更不會寫字,要硯台也沒甚用處。可父皇仍將硯台賜給了我。

我記得,大哥當時也想要這塊硯台。硯台送給他,總比在我手裡積灰要好。這般想著,我便打算用這方硯台當賠罪禮。

我沒有采納秋觀異的建議,因為覺得空手上門賠罪實在不妥。兄弟之間互相送送東西,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上回楚竣送我一把極好的弓箭,我還沒來得及還禮。

可一個時辰後,我便無比後悔沒有聽信秋觀異。

東宮裡,楚竣摩挲著硯台,臉上在笑,眼裡卻沒有笑意。

他說:“多謝三弟了。”

我清楚地看到,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緒從他眼中一閃而過。

我頓時明白了秋觀異的話。

他是太子,他什麼東西沒有,怎麼會需要我送。而且是父皇選擇賞給我而不是他的東西,我這一送,倒成了誅心之舉。

這下子,我真成了個傻子。

楚竣說:“留下來吃飯吧。”

他不是真心留我,我能聽出來。

他沒有之前那麼愛我了。

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母後的殷切,父皇的勉勵,大哥的誤會,種種種種,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我的心上。

怎麼會如此複雜。

我明明隻想日日抱著我的仙人睡覺,為什麼要讓我想這些聰明人才該想的事情。

可這股鬱悶很快被我拋在了腦後,因為又過了幾天,我就帶著季明塵出發去靈山了。

我的心裡便隻裝得下喜悅了。

馬車外寒風呼嘯,車裡溫暖如春。

寸長的銀炭在火爐裡靜靜散發暖意,連一絲煙塵也沒有。座位上鋪著狐皮坐墊,坐上去像是被羽毛包裹著,溫暖又舒服。

我借口暈車,名正言順地躺在了季明塵的腿上。

這樣一來,一睜眼就全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