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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頭子便行禮告退,經過我身邊時,我才認出他就是宴席上坐我身邊,屢次按住我的高毅。

高毅對我嗬嗬一笑,拱手告退。

“人都走了,一直盯著做什麼?”父皇不知什麼時候在我對麵坐下,狀似不經意地說,“上回宴席上,你與高毅似乎相談甚歡。”

我說:“是他自說自話,莫名其妙在那裡笑。”

父皇說:“高毅是中書門下首席大學士,三朝元老,門生故舊遍布朝堂。不可對他無理。”

我沒有說話。本來都快把他忘了,現在又讓我記起了他,少不得在小本本上又記了他一筆,把上回的賬在心裡翻了翻。

父皇又說:“朕看高毅似乎對你頗有好感,你也要主動些,多與這類朝臣接觸。”

礙於對母後的承諾,我隻能應道:“是,父皇。”

父皇盯了我半晌,突然問道:“你想不想當皇帝?”

他本不該問這樣的問題,可麵對的是個傻子,所以他才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說:“不想。”

他又說:“可你母後想讓你當皇帝。”

我便無話可說了。

父皇卻突然笑了,他問:“你不想當皇帝,那你想做什麼?”

我仔細思考著這個問題,可思考的結果無一例外,都與季明塵有關。我想整天和季明塵在一起,沒事就抱抱他,晚上一起睡覺,最好能把他先熬睡著,我就可以偷偷嘗嘗他嘴唇的味道……

真的已經很久沒有親他了。

好想親他。

可是他為什麼不主動來親我?

他是不想親我嗎……

“偷偷嘗什麼?”

我猛然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然不自覺地就說出了口。當下鬨了個大紅臉,結結巴巴地說:“嘗……嘗……”

好在父皇也沒有追問,隻是說:“朕同意你娶北鄞太子為王妃,是駁了你大哥的臉麵,你這兩天去東宮賠個罪,態度要誠懇。”

我心裡卻有些難過。

自那晚在鴻臚寺當眾對大哥不敬後,他便沒有再與我私下往來,想來是生我的氣了,我很想道歉。可一想到之前的鎖鏈,以及鴻臚寺的苛待,我卻又忍不住生氣。很是矛盾。

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父皇說:“太子年輕氣盛,急於立功揚名。壓質子的氣焰,等若壓北鄞的氣焰,漲我大楚國威,他做的本沒有錯。”

我沒有接這茬,轉而請求父皇準許我去靈山療養數月。那裡有天然溫泉,極適合療愈內傷。

本以為需要軟磨硬泡,哪知父皇直接點頭應允了:“今年極冷,你又病了一場,去休養一番也好。”

他話音一轉:“明年春返京,你就是及冠的大人了,不要辜負你母後的期望。”

我知道他想提醒我什麼。可我腦子裡全是溫泉邊二人世界的圖景,顧不上彆的,忙不迭地答應了。

走在暖烘烘的陽光下,我構想著即將到來的靈山之行。

夏風已去探過,山腳的田莊今年物產頗豐。家養的山雞、牛羊、肉豬膘肥體壯,獵到的珍奇野味據說製成了臘味,還囤了不少我最愛的野鹿肉。想必他也會愛吃的。

山腰還有一座獨棟宅院。冬夜落雪,在屋裡圍爐而坐,喝些小酒,有一搭沒一搭說著閒話,該是多麼溫馨。若是氣氛到位了,說不定不用趁他睡著,也可親一親那兩片柔軟的唇瓣。

唔……山腳還圈了一片極大的圍場,等他解了毒,體力好些了,我們便可相伴跑馬,最好跑遠些,去一個下人找不著的地方。

還有溫泉……

思緒突然斷了,我看著不遠處的人,感覺恍若隔世。

換了從前,我一定會在很遠的地方就一眼認出他,斷然不會走近才發現是他。因為那時我的眼裡隻有他,那時他的白衣是那樣耀眼。

我還什麼都沒有說,腦子也沒有反應過來,夏風和冬子就已經拉住了我,充滿敵意地看著幾步外的人。

許清澤似乎是瘦了,他看著我,表情很複雜。

我驚覺,這幾個月來,我竟然一次也沒有想到過他。以至於此時一相見,他像個陌生人一般,似乎是上輩子認識的人。

已經碰到了,再裝作沒看見未免太過幼稚。他肯定是不願意見到我的,於是我衝他微微頷首,示意他先走。

哪知他卻說:“三殿下若無事,可否一起出宮?”

我略怔了一下。他不是說他恨我嗎,而且不留餘地的否認了我的感情,平日裡避我如蛇蠍,此時為何要邀我一起走?

他又說:“聽聞三殿下前些日子病了,現在可好些了?”

夏風搶著說:“有王妃照顧,殿下自然已經痊愈了。”

冬子大聲說:“王妃還在府中等著王爺呢,可不能耽誤了時辰。”

冬子這話提醒了我,我頓時想飛回王府告訴季明塵靈山療養一事。這個念頭一湧上來,我簡直歸心似箭了,心不在焉地衝許清澤一點頭,就想快點離開。

許清澤卻叫住了我,他說:“殿下當真要娶那北鄞質子當三皇妃?”

我說:“是。”

他又說:“太子殿下為此事殫精竭慮,付出多少心血,滿朝文武都看在眼裡。三殿下這一出,讓太子的心血全部付諸東流,不啻於在百官麵前狠狠打了太子的臉。三殿下難道不覺得此事不妥?”

他這話太逾矩了。我皺眉看他,沒有說話。

他神色憤憤,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您或許以為自己情根深種,救那位質子於水火,但人心易變,保不齊三五年,或是三五月過去,沒了新鮮感,您又會對另外的人情根深種……這不是害他是什麼?”

我不懂他在憤怒些什麼。

可我卻注意到了另外一點。

他為什麼會這樣和我說話?過去他是仗著我的喜歡,口不擇言。可現在我已不喜歡他了,他便不應該這樣對我說話。

於是我開口了:“這是本王的私事,不勞煩中書令過問。”

許清澤愣住了,臉上現出吃驚,似乎沒想到我會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

他許久才說:“三殿下毀了太子的布置,傷了太子的臉麵,這是事實。”

我說:“這是陛下的旨意。”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我沒再看他,帶著小廝走了。

走出很遠,夏風和冬子才鬆開我的手臂,同時舒出一口氣。

我無奈地說:“我早已說過,我不喜歡他了。”

冬子小聲嘀咕:“那可不一定……殿下之前還說過,許清澤這樣的人合該配白衣,隻有他這樣的人才能穿出味道。”

我愣了,原來我還說過這樣的話麼。可我完全不記得了。

“要是真說過,那我收回。”我鄭重地說。

腦海裡浮現出另一席白衣,我用力回想著,緩慢地說道:“除卻君身三尺雪,天下誰人配白衣。”

第16章 虛驚

馬車沒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去了一家鐵匠鋪。

鐵匠鋪的老板是個憨直的黑臉漢子,一見到我便迎上來道:“公子,已經做好了。”

我有些激動:“拿來看看。”

他去了後堂,沒過多久出來,手裡捧著一個長條形的精雕檀木匣。他用濕帕子擦乾淨手,小心翼翼地打開匣子。

一道刺眼的白光讓我眯起眼。

匣中是一把薄如蟬翼的精鐵寶劍,劍身鋥亮,清楚地倒映出我的眼睛。劍身比一根頭發絲厚不了多少,陽光下從側麵看去,竟似乎可以隱形。劍柄是和田玉做的,冬暖夏涼。

鐵匠鋪老板憨憨地笑著說:“按公子的要求,整把劍用的都是最輕的材料,又打磨得極薄,隻合四兩重。”`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我非常滿意。

季明塵的手臂經脈受損,不能提重物,這柄輕巧的劍,他想必會喜歡的。

北邊那個狗皇帝說,他一輩子都提不起刀劍了。那我就要讓他重新提起刀劍。

回到王府,我興衝衝地往臥房去。

他不愛出門,想必此時正在那扇鏤空雕花的黃花梨木窗下,曬著太陽讀書。他會慵懶地靠著椅背,在陽光下昏昏欲睡,長睫毛一閃一閃。

我興奮地推開門,嚷出聲來:“仙人,我給你——”

話音戛然而止,我僵在原地。

房間內空無一人。

他平日愛看的那些書,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桌上。床褥平整,沒有躺過的痕跡。炭火早已熄滅。他愛躺的那把太師椅在桌邊放著,連窗紗都一絲不苟地束著,明明他最愛看純白的窗紗隨風飛舞的樣子。

冷冰冰的臥房裡,連一絲他存在過的痕跡都找不出。

我眼前一陣灰黑,腿軟得站不住。比那日在勤政殿跪了大半天還要虛軟。

走之前他說,他看著我走,卻沒有說他等我回來。原來竟是在向我隱晦地道彆嗎?對了,他向來是習慣這麼做的。那日在鴻臚寺使館也是一樣。

我急促地喘熄,身體一軟就要摔倒,夏風和冬子忙扶住我,在我耳邊說著些什麼,我卻什麼也聽不清。耳邊各種聲音忽遠忽近,隻有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格外清晰。

他走了,他再一次拋下我走了。

我早該發現的。他隻有在麵對我時會笑,會說話,其餘時候仍是沉默地發著呆。就算與我說話時,也多是我在說,他沉默地聽。

他始終沒有對我提起過他的往事。原來他還沒有走出來,他仍在一個人默默難過。

可我為什麼現在才發現,已經太晚了。

耳鳴聲嗡嗡,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我頭疼欲裂。

突然有一道清脆的少女聲音,壓過了紛亂嘈雜,讓我聽了個清楚:“——王爺怎麼了?季公子在後院練武,奴婢正要去告訴他您回來了。”

紛亂嘈雜消失不見,我木然地盯著她。急切地想追問,卻說不出話來。

春梨善解人意地重複了一遍。她目光柔善,略帶擔憂地望著我。

這一刻我是多麼的愛她。

我終於發出了聲音。

我聽見一個沙啞無比的聲音說:“帶我……去。”

夏風和冬子扶著我走到了臥房後麵的庭院,看著殘陽下的那道身影,我的心終於落地了。腿一下子有了力量,我輕輕推開攙扶我的手,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兩步。

他穿著我最喜歡的那件素白暗金紋衣服。他的身形飄然矯健,絲毫沒有久病臥床的滯澀和生疏。身影時起時落,躍步,掃腿,出掌,每個動作都如行雲流水,帶著自然飄逸的美感。殘陽照亮了他額角的汗珠,想必他此時很開心。

他現在身中軟筋散之毒,體力受製。等毒解了,他該是如何的風華絕代。

很快,他就發現了我,向我走了過來。

他對我一笑:“回來了?”

我望著他,徒勞地動了動嘴唇,沒有說出話來。我發現我竟然在發抖,手指不受控製地劇烈顫唞。

他也發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