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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的許清澤是風做的。

但仙人與他們都不一樣。

他是仙塵做的。

仙塵是我曾夢到過的一種東西,說不清是什麼。反正天上的仙人隻要往人間撒一點仙塵,人間便有了四季,有了鶯啼鳥語,有了陽光和雲霧。

我的心在抽痛,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抓住揉捏。卻不是讓人難過的痛,而是令人酸楚的痛。風拂過我的心臟,癢癢的,酸酸的。

我無聲地流著淚,卻舍不得閉上眼睛。透過朦朧的水霧,我看著他,一直看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那兩簇又長又黑的睫毛微微顫動,緩緩掀開。

那雙眼裡是空茫,漠然和倦怠。

隨即,那雙眼看向我,似乎是怔了一下。然後,他開口了。

他說:“你是誰。”

他看我了!他和我說話了!我的心在曠野裡奔跑著,親%e5%90%bb著青草和土地,擁抱著風和月。

我有太多想說的話。

我想問他何時墜落凡間,問他姓甚名誰,問他願不願意做我的王妃。我想告訴他我的愛,我的渴望和酸痛。我想告訴他,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紅鸞星。

我越急越說不出話來,徒勞地張嘴,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於是,我又哭了。

這不是我的錯,情緒總要從眼裡或嘴裡宣泄出來。我的嘴說不出話,便隻能用眼睛了。

他似乎吃了一驚,坐起了身,他說:“彆哭。”

他又和我說話了!

眼淚帶走了一些情緒,堵在腦海的念頭鬆動了,豁開了一個口子。我終於能開口了。

我說:“我是楚翊。”

他說:“你是三皇子?”

我點頭了。但我一下子緊張起來,他知道我,那一定聽過那些不堪的流言。三皇子是個腦子有問題的斷袖之類的話,他肯定聽過不少。

所以我忙說:“我不是斷袖。”

他神色怪異。

我懊惱地拍了拍嘴,說:“我也不……嗯,隻有這麼一點,傻。”

本想說我不傻,可是我怎麼能在仙人麵前撒謊。於是我捏起拇指和食指,表示我的傻隻有這一點點。

他看著我捏起的手,突然笑了。

這麼一笑,他眼中的倦怠和空茫便消失不見。變得意氣風發,就像那春風得意馬蹄疾,鮮衣怒馬,明亮恣意。

豔過了十裡紅蓮。

我呆呆地張大了嘴,看著他微挑上揚的眼尾,眸中未散的笑意,感覺自己像一條快要溺死的魚。

我喃喃地說:“仙……仙人。”

“我不是什麼仙人,我隻是個囚犯。”他說著,衝我伸出了手,“三殿下,幸會。”

我看著遞到麵前的手,全身的血液都往頭上湧,壓根沒聽清他說了什麼。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自己此刻定是滿臉通紅。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和他相握。他的手並不溫暖,掌心有一層薄繭,刺得我的手心癢癢的。

隻虛握了一下,他便要收回。我下意識地握緊,把另一隻手也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挑眉望著我,懶懶地向後倚在亭柱上,又是一笑。

“三殿下這是何意?”

我看著他,虔誠地發問:“你願意當我的王妃嗎?”

他漫不經心地說:“好啊。”

“將死之人,隻要殿下不嫌棄。”

我急道:“你胡說什麼。”

他又笑了,笑聲傳出亭外,被風捎了很遠。連我這個傻子都聽出了笑聲裡的悲涼。

剛才他坐起身時隱有當啷的聲音,我沒顧著去想。而現在我低頭一看,竟發現他雙腳間掛著粗黑的鎖鏈,那鎖鏈很短,意味著他走路時隻能小步小步地往前挪。

我騰地一下紅了眼:“誰、誰乾的?我幫你解開。”

他無所謂地說:“多謝殿下好意。不用了。”

我徒勞地拉扯著鎖鏈,被冷鐵冰得一個激靈。我又去看他,他身上隻有那件薄薄的紅衣,露出的鎖骨瑩白,一看就泛著涼意。

我心痛得連呼吸都輕了,一言不發地脫下披風遞給他。

他冷沉如墨的眼裡終於多了一絲暖意,說出的卻是推拒的話:“多謝。天氣寒冷,殿下還是穿上吧。”

我還想再說,卻有太監帶著侍衛進入了涼亭。為首的太監衝我行禮後,冷漠地對我的仙人說:“季公子可休息夠了?那便上路吧。”

我擋在他麵前,瞪著那個太監:“你們要帶他去哪裡?”

那太監麵色不變,用尖細的聲音說道:“奴才奉陛下旨意,帶北鄞的客人前往鴻臚寺下榻。”

一雙手輕輕拉了下我的衣袖,我的仙人隨即站起了身。他身體一晃,我下意識扶住了他。他身體很軟,不是正常的軟,而是從骨子裡透出的虛軟。

兩個帶刀侍衛立即一左一右地挾持住他。

我上前一步:“我跟他一起去。”

太監擋在了我的麵前:“陛下有旨,請三殿下前往勤政殿覲見。”

他矮小的身體堅定地擋在我麵前,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拿刀的侍衛挾持著我的仙人向外走去。

仙人身體虛弱,步子很慢。但我有種直覺,他不該是這樣的,他應該是戰場上英姿勃發的戰神,他的長槍可以直刺敵人心臟。他不該是現在這般的羸弱。

一個侍衛似乎是嫌他走得慢,用力踢了一下他的腿。

我一下子就瘋了。

我猛地推開礙事的太監,厲聲道:“給本王站住!”

我從不知道我的聲音也可以這麼有力量,聲音回蕩在夜空中,竟然有著上位者的威嚴。

侍衛們停住,轉身跪在我的麵前。

我走上去,盯著那個踹他的侍衛。侍衛一開始還挺著腰,後來他的腰慢慢地彎了下去,頭也低了下去,低到了地上。他對我磕頭:“請殿下恕罪。”

我說:“你剛才是哪條腿踢他的。”

侍衛冷汗直下:“左……左腿。”

我說:“左腿。好,你的左腿很了得。那你就在這裡,用左腿站一個晚上,隻用左腿。”

我向後瞥了一眼,夏風立刻出來:“小的替殿下監督。”

我又說:“要是讓本王知道,你用了彆的腿,那你兩條腿都彆要了。”

那個太監欲言又止。

我正在氣頭上,冷冷地說:“莫非本王連一個下人也處理不得?”

太監便退後一步,閉上了嘴。

我看向我的仙人,心裡便隻剩難過了。我說:“我明天去找你。”

他對我一笑。

我立刻被那笑迷得失了神智,可事情還沒處理完,我不能變傻。我狼狽地移開目光,勉強保持了幾分剛才的威嚴,對其他侍衛說:“他走得慢,不許催他,更不許打他。”

剩下的侍衛叩首應下。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漸行漸遠,想念便裝滿了心房,溢了出來。

我朝他跑去,邊跑邊喊:“仙人一一仙人一一”

他停下了,如火的紅衣在風中獵獵作響。

我大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一一”

夜風把他的回答捎了過來。

他說:“我叫季明塵。”

第7章 喚名≡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我看著季明塵的身影消失,感覺心臟上空了一塊。

在原地呆站了許久,我才失魂落魄地往勤政殿走去。可勤政殿殿門緊閉,一片漆黑。

通傳的太監早已消失不見。我想到季明塵腿上的鎖鏈,又往父皇的寢宮去。寢宮還未熄燈,可我被值守太監擋在了門外,他恭敬地說:“陛下已經歇下了,殿下請回吧。”

我讓他為我通報,他不卑不亢地拒絕了。

我又往母後的寢宮去,依然是被攔在了殿外。

他們同時拒絕了我還未說出口的請求。

夜已涼如水。

不知站了多久,腳步聲停在了我的身邊,一個暖融融的手爐塞到了我懷裡。

“哥,彆著涼了。”

楚彥像往常一樣抱住我的手臂,靠在我的肩膀上,他說:“回去吧。”

我突然說:“我是皇帝就好了。”

如果我是皇帝,我就可以命人解開他腿上的鎖鏈,可以讓他搬出鴻臚寺,可以隨時呆在他身邊。

楚彥嚇了一跳:“哥,這種話可不能隨便說,當心被人聽了去。”

我沒有說話。楚彥按住我的肩膀,直視我的眼睛,嚴肅地說:“哥,剛才那話在我麵前說無所謂,可千萬不能在彆人麵前說,尤其是……不能在太子麵前說,你可千萬要記住。”

我隻好點了點頭。

楚彥鬆了口氣,卻又小聲說道:“不過,如果哥哥想要,我也會站在哥哥身邊,竭儘全力地幫助哥哥。”

我搖頭。傻子怎麼可能當皇帝呢。

出宮時,滿天星鬥旋轉著,閃耀著。我一眼就看見了那顆紅鸞星,散發著耀眼的光芒,把周圍的星星全比下去了。

於是,思念又把我淹沒了。

我沒有回王府,而是去了二哥的府上。

他還沒有睡,見到我來也絲毫不驚訝,像是特意在等我。他為我斟了茶,我沉默地在他對麵坐下。

楚颯喝了口茶,緩緩開口了:“北鄞重文輕武多年,朝中多為主和派。老皇帝又沉迷酒色,不理朝政。北鄞軍中無將,近年來越發頹敗不堪,被我大楚連下數城。”

他說得很慢,我認真地聽著,用力地想聽懂。

“約莫在一年前,北鄞出了位神武大將軍。他帶兵駐守邊疆以來,整肅軍紀,禦下極嚴,硬生生把北鄞那些扶不上牆的軍隊整治成了一隻神軍。”楚颯臉上浮現出無奈的笑意,“邊境數次交戰,我沒能在他手中討到絲毫便宜。”

楚颯話音一轉:“——北漠十八州,是北鄞境內胡漢聚集的商貿城,來自西邊、東南邊、海上的商人們在此地聚集,自由貿易,極為繁華。我大楚三萬雄兵兵臨城下,他隻有五千兵馬,卻硬生生扛了我一個月。”

他極緩慢地說:“北漠十八州,本來是攻不下來的。”

我呼吸急促起來。

“兩軍對壘,若呈僵持之勢,對攻方是不利的。想必你也聽說過,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那個時候,我軍已呈疲軟之勢,近乎彈儘糧絕。再拖幾日,神武大將軍若等到北鄞方麵的糧草補給,再發動反攻,基本是可以立於不敗之地的。”

“而他也確實是這麼做的。極力地避我鋒芒,消耗我軍的氣勢和戰力。”

我不由自主地問出了聲:“然、然後呢?”

“然後?”楚颯笑得有些諷刺,“我正要下令撤退休整,北鄞那老皇帝送來一紙投降詔書,主動開了城門。詔書中說,北鄞願以北漠十八州和太子殿下為禮,換南楚十年不再犯邊。”

我傻傻地問:“可是、可是你不是說,他們快贏了嗎。”

楚颯歎氣:“君不信將,將不知君。”

我的%e8%83%b8口開始痛了,喃喃地說:“可是,他不是他的兒子嗎。”

楚颯說:“北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