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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其他事了。

夏風和冬子便在我身邊一左一右地蹲下,陪我看那隻快要溺死的螞蟻。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清越的聲音從前方響起:“小三兒,怎麼蹲在這裡?”

他把我拉起來,這下子我不能不說話了,我囁嚅地叫了一聲:“大哥。”

來人是楚竣,我的大哥,大楚朝太子殿下。

那隻螞蟻被他踩死了,他卻渾然不覺,他不輕不重地瞥了一眼我的兩個小廝:“三殿下不懂事,你們也不懂事?怎能讓他在這裡吹風?”

楚竣轉向我,目光寵溺,聲音溫柔:“走吧,帶你去皇後娘娘宮裡。”

他一來就料理好了我們三個人,一路上對著行禮的官員和侍衛微笑,從容不迫,遊刃有餘。這就是聰明人嗎?難怪許清澤會選擇他,而不是我。

我傻傻地問:“大哥,我怎麼樣才能變得和你一樣聰明?”要是我能和他一樣聰明,許清澤是不是就會跟我玩了。

楚竣愣了一瞬,隨即笑了:“你這個傻子啊。”

到了皇後寢宮,楚竣恭敬地見禮,皇後卻態度冷淡。

楚竣走後,皇後背對著我,她這是生氣了。我在宮裡大喊大叫追許清澤的事情,想來她已經知道了。

我訥訥地叫了一聲:“母後。”

她的肩膀細細抖動,過了許久才轉身,眼睛仍泛紅,但臉上已經恢複了皇後的莊嚴。她看著我,目光卻又軟下去:“翊兒,過來。”

我走過去,她拿出手帕為我擦嘴角:“又吃綠豆糕了?”

我說:“父皇給的。”

她的目光便更溫柔了。我們誰也沒有說話,這時我是愛她的。

可我又說:“是因為我嘴角沾著綠豆糕,許清澤才不喜歡我的嗎?”

皇後臉上的溫柔便消失不見了,給我擦嘴的手也用力起來,我吃痛地嘶了一聲。

“你這個傻子啊!”

她說完就轉過身去又哭了,捂著臉肩膀不停抖動,好像我剛才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一般。

我傻站在原地,聽她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吩咐宮女,賞我的兩個小廝各十大板,跪四個時辰。

我急急地開口:“母後……”

她用更大的哭聲打斷了我的話,我便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夜晚,皇後寢宮的燈滅了,我悄悄起身摸到後院,我的兩個小廝還在那裡跪著。

我從懷裡摸出一個紙包,裡麵有三個涼掉的包子。我給了冬子兩個,給了夏風一個。

夏風在後麵叫我:“殿下……”

從他的語氣我便知道,他已經知曉我為何這樣對他。夏風也是聰明人,我什麼都不用說,他就猜到了我的心思。

夏風說:“中書令不收殿下的綠豆糕,小的怕殿下傷心,這才沒有告訴殿下。是小的錯了。”

我停下腳步。他這樣聰明,我心裡其實已經原諒了他。

夏風又說:“小的隻想讓殿下開心,不想讓殿下難過。”

他真會說話,我完全不生氣了。

於是我說:“好吧,那冬子吃肉餡,夏風吃包子皮。”

這下兩人都有三個包子吃了。

離開後院,我沒有立即回房,而是繞到了皇後寢宮門口,想去求皇後放過我的小廝。明亮的宮燈已經滅了,隻在四個角落留著幽幽的蠟燭。

我聽到了父皇的聲音:“你不能對翊兒太過苛責,不然隻會傷了母子情分。”

然後是皇後帶著哭腔的聲音:“我能怎麼辦……我難道就不想讓他好?當年你還是太子的時候,我是太子妃,我們約定我肚子裡的第一個男孩子,將會是以後的皇帝。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卻立了彆人的孩子為太子……”

父皇說:“翊兒這個情況,屬實難當重任哪!銀素,你要想開一點,對翊兒來說,安安穩穩地當一輩子富貴閒人,才是最好的。”

“你就想說他是傻子!”皇後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夾雜著抽泣,“他不傻,他隻是心思單純像小孩子,容易鑽牛角尖。我的孩子我還不清楚嗎?”

母後她不是一直說我是傻子嗎?原來她心裡不這樣認為嗎?

一滴淚水掉在金磚地板上,啪地一聲響,原來是我哭了。

皇後的聲音還在繼續:“如果以後太子繼位,你讓我怎麼辦?太子的生母麗妃與我素來不合。太子生性狠戾,翊兒……翊兒又是這樣的情況,你讓我們母子怎麼活?!”

父皇說:“太子性格溫善,向來敬你,對翊兒也嗬護有加,你有什麼可擔心的?”

“我不管…”皇後又哽咽起來,“你答應過我的,淩浩,你答應過我的。你總得讓他試試……至少,你得讓他也上朝,讓他接觸朝臣。萬一他可以呢?”

許久父皇才歎了口氣說:“你讓我想想。”

第二天陽光剛照到身上,我就醒過來了。

床邊坐著一個華貴的婦人,她身上有好聞的梨花香。

於是我不用醒神,就活過來了,也記起了我是誰。因為這是娘的味道。

我軟軟地喊道:“娘。”

隻這一個字,便讓這個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神情溫柔似水,她說:“快及冠的人了,還撒嬌。”雖然是斥責的話,語氣卻一點也不生氣。

她畫了精致的妝容,可眼下還是可見隱約的紅腫,我於是想起了昨晚聽到的話,她心裡一直不認為我傻。

我從來沒有比此刻更愛她。

我說:“我餓了。”

宮女服侍我穿衣洗漱,引著我到膳廳,桌邊坐著皇後和一個少年。

少年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臉上卻滿是沉穩之氣。一見到我,他驚喜地起身,露出一個微羞的笑容:“哥。”

這是楚彥,我的五弟。

在我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小時候,楚彥和老四經常捉弄我。後來楚彥的母妃去世,他整個人鬱鬱寡歡,我便去陪他玩。他不肯說話,我不厭其煩地在他耳邊叨叨,漸漸地他又恢複了活潑,也變得越來越黏我。

父皇把他養在母後膝下,更方便了他整日整日跟著我,說是我最好的兄弟也不為過。可是太黏人也讓我苦惱。

比如此刻。

楚彥抱著我的手臂,語氣委屈:“哥,母後說你昨日便進宮了,可你也不來找我。想是心裡早已沒有我這個弟弟了。”

我求助地看向母後。

母後顯然樂於見到這樣兄友弟恭的場麵,她笑著說道:“好了,來吃飯吧。”

她又對楚彥說:“彥兒,你要多照顧哥哥,知道嗎?”

我想說應該是哥哥照顧弟弟,可楚彥已經應下了:“請母後放心,我會一直保護哥哥,不讓哥哥受傷害。”

他的神色比被太傅抽背功課時還要認真。

皇後用過膳便離開了。四下無人,楚彥像小時候一樣撲到我懷裡,聲音悶悶地說:“哥,想你了。”

我說:“你弄痛我了。”

他忙放開我。我揉著還有些紅腫的手背,又想起昨日許清澤狠狠的一掌,難過又湧了上來。

楚彥也注意到了我手背的紅腫,眼裡的笑意不見了,聲音沉沉地問:“誰乾的?”

不等我回答,他又說:“是許清澤,對不對?”

我說:“他不是故……”

“他就是故意的!”楚彥打斷我,眼裡浮上很多我看不懂的情緒,他的眼眸變得又黑又沉,像是深不見底的潭水,“哥,那個許清澤到底有什麼好的?”

我便順著他的話頭思索起來,可這問題太複雜了,沒等我想出來,楚彥便轉身離開了。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

無論我說話多慢,楚彥總是最耐心的那一個,他總是會等我,不會有絲毫的不耐煩。

他為什麼生氣?

沒等我想明白,楚彥又回來了。

他沉著臉拉我坐下,從懷中掏出個小瓷瓶,蘸了些膏狀物塗抹在我的手背上,痛感一下子減輕了。原來他是拿藥膏去了。

是我錯怪他了。他依然一副不開心的樣子,我說:“我帶你去吃包子,你不要不開心。”

藥已經上好了,楚彥卻沒有鬆開我的手,他說:“我沒有不開心。”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硬硬的東西,塞入我的手中。②思②兔②文②檔②共②享②與②線②上②閱②讀②

我低頭一看,頓時激動得語無倫次:“你、你還真能找到!”

手裡是半塊石頭,底部尖細,頭部圓潤,儼然是半顆心形。上個月我撿到一塊形狀類似的石頭,便托他為我再找一塊。

我從貼身的荷包裡拿出另外半塊,兩塊石頭連大小和弧度都是相同的,拚在一起,剛好是一顆完整的心。

我開心得用力抱住他:“你真好!你真好!”

我的腦子完全被這個念頭占據,愛不釋手地拚著兩塊石頭,一遍遍地重複剛才的話。

楚彥皺著的眉頭鬆開了,慢慢地也帶上了笑意,眼眸又恢複了快活。

他說:“以後哥哥想要任何東西,我都能為哥哥弄到。”

“隻要哥哥再也不去找許清澤。”

楚彥看著我:“好嗎,哥哥?”

第3章 楚韶

楚彥對我很好,非常好,但我聽完他那句話,慢慢地鬆開手裡的石頭,把他給我的那塊還給了他。

他盯著我:“哥哥是什麼意思?”

我說:“不行。”

我喜歡了許清澤十幾年,從小和他一起長大,天天都盼望著能見到他。我做不到不去找他。

許清澤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他是風做的人。

所有人剛出生時都是藍天做的,澄澈乾淨。隨著年紀和閱曆增長,有的人會下意識偽裝和隱藏自己,藏得天衣無縫,就變成了霧做的人。藏得拙劣的就變成了雨做的人。霧做的人比雨做的人聰明。大哥就是霧做的人。

而許清澤是風做的人。

他把自己藏得什麼也沒有了,風過無痕,連霧也沒有了。

我們的過往讓他像風一樣吹走了。

如果我不緊緊拽住他,將來某一天,他會不會把自己也吹走?

我的拒絕讓楚彥生氣了。他麵無表情地把石頭又塞回我的手中,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次,他沒再回來。

宮女給我添了六回茶後,我望著空無一人的大殿,召來小廝,回了王府。

晚上,銀白的月光如水瀉,湧入臥房。

我趴在床上,從枕頭下摸出那兩塊石頭,拚在一起。

窗欞傳來一陣輕響,我扭頭去看,兩個漆黑的人影出現在窗邊。

換作常人,是應感到害怕的。可我的反應比常人慢太多,在“害怕”這種情緒傳入腦子之前,我已經認出了窗邊的兩個人。

我坐起身:“四弟,五弟?”

其中一個黑影繞到門前,推開了門,來到我的麵前,是楚彥。

他臉上已沒有了生氣的神色,而是充滿了內疚,看清我手裡拿著的石頭,他的表情更內疚了。他悶悶地說:“哥,我錯了,對不起。”

我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