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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吻 弱水千流 4330 字 6個月前

送回來。”

秦宇實在忍不住,出聲問道:“人是什麼時候失蹤的,你們怎麼都不去找一找?”

話剛說完,旁邊的安則便伸手掐了他一把,朝他搖頭。

秦宇不明所以,仍是執意想要個答案。

高文斌這才苦笑了下,抬手比劃周圍,道:“解放軍同誌,你們也看見了,我們昆侖山保護站,算上我和桑吉在內,一共就五個人。五個人要守著這片高原的所有保護動物,不是件容易的事,大家出去巡邏,兩三天回不來都很正常。”

秦宇一聽,用力皺眉:“你們工作量也太大了,怎麼不再多招點兒人手?”

邊兒上有隊員覺得他站著說話不腰疼,出言冷諷:“招人?招誰?咱們這兒和隔壁戍邊營區的戰士一樣苦,誰願意來?這裡是青藏高原的昆侖,不是幾A級風景區。”

秦宇發窘,不作聲了。

片刻,鄭西野又開口,問高文斌:“高站長,請問桑吉同誌的家在哪兒?”

“桑吉家就在附近的村子,離這兒幾十裡路。”高文斌說著,心裡實在難受,不禁拿袖子揩了把臉,“前幾天還聽他說,他老婆身體不好,如果明年站裡招到了人,他想請個長假,去拉薩朝聖,幫他媳婦祈福……可惜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念叨完,高文斌反應過來什麼,又抬頭望向幾個穿軍裝的年輕男女。

高站長定下心神,說:“幾位還有彆的事嗎?如果沒有,我就不耽誤各位幫工作了。”

許芳菲聞言,當即上前幾步,解開厚實的軍裝外套,將懷裡捂了一路的小家夥抱了出來。

高文斌定睛一看,愕然:“這是……”

“這隻幼崽的腿受了傷,是我們來的路上救下的。”許芳菲說。她忽然又頓了下,輕聲:“就是在,運回次仁桑吉同誌的路上。”

另外兩名隊員聽完,一陣愣神。

站長高文斌靜默須臾,伸出雙手,將藏羚羊幼崽接過來,抱在了懷中。他低眸看向這隻幼崽,道:“次仁桑吉同誌為了保護這些藏羚羊犧牲,我們又剛好撿到這隻羊崽子,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高文斌想了想,說:“以後,這隻小羊就叫‘熱哇’吧。”

許芳菲有點好奇:“‘熱哇’是什麼意思?”

鄭西野道:“‘熱哇’是藏語,代表希望。”

許芳菲思忖了會兒,終於恍然。

昆侖保護站的次仁桑吉永遠地離開了,但他留下的信念與希望,會在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永垂不朽。

*

風雪越來越大,沒一會兒,天上又下起鵝蛋大的冰雹。雲層不堪重負,大口大口地往外吐出冰球,分明是大白天,整片穹頂卻黑漆漆一片。

極端天氣下行車,安全隱患巨大,許芳菲和鄭西野一行隻好先暫留在保護站這邊,等冰雹停。

這一次的冰雹,和許芳菲第一次遇上的不一樣。

它勢頭凶猛,且攻勢不斷,數十分鐘過去,非但沒停,連變小的趨勢都未顯現。

許芳菲坐燒紅的炭火前,微側目,安安靜靜地看著屋外。她忽然有點想知道,次仁桑吉在中槍倒地的那一刻,是怎樣的心境。

是否有過後悔,有過懊惱,有過對這片苦寒之地的怨恨?

人走如塵散,所有答案成了謎。

就在她發著呆胡思亂想之際,黑壓壓的冰雹雨幕中卻閃出了一點白幽幽的光,是汽車的遠燈。

一輛鐵皮厚實的軍用越野車開進了保護站大門。

車停下。車門開啟,一個穿軍裝的高大男人下了車,雙手抬高護住頭部,急速衝進了屋裡。

“白哥?”秦宇目露驚喜,“你怎麼來了?”

白陸撲了撲身上的雨和雪,回道:“我正準備往營地那邊去,結果正要出發,聽見兩個巡邏的戰士說有軍車往這兒來了,我心想,這地方的軍車,又不是營區的,不會是你們吧?就過來看看,沒想到還真撞對了。”

鄭西野問:“古俊奇怎麼樣?”

白陸歎了口氣,說:“腦袋被砸破之後,連帶著高反也更嚴重,已經往城市醫院送了。”

鄭西野點點頭,又對安則道:“老安,這是白科長,十七所的專家領隊。你遇到的所有技術難題,私下多跟白科長交流。”

安則:“好嘞!”

兩個男人向彼此點點頭,就算打過招呼認識了,開始進行初步的簡單溝通。

鄭西野聽安則和白陸說著,垂著眸,臉色淡淡。眼風不經意掃過一處,看見許芳菲正在和保護站的一名年輕隊員聊天。

烤著火,小姑娘嫌熱,帽子被她隨手摘了拎在手上。紅潤的火光在那張白皙如雪的臉蛋上跳躍,描畫出精致嫵%e5%aa%9a的輪廓與五官。

她低眸側首,聽藏族少年跟她說話,側顏嫻靜溫柔,像朵豔陽天時被陽光照透的雲。

藏族少年不知說到了什麼,引起姑娘的強烈反應。她猛轉頭看向少年,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小片刻光景,冰雹停了。

幾人與高文斌站長等人告彆,準備離去。

正要先後上車,安則肚子卻又疼起來,憋了憋,沒憋住,又是一一溜煙衝向了衛生間。

無法,其餘人隻好又開始等。

許芳菲站在軍卡邊上,覺得冷,便搓搓雙手跺跺腳,鼓起腮幫,哈出一口熱氣。她透過濃白霧化的水蒸氣,去看遠處的雪峰。

恍惚間,覺得那些山巒很像神話裡的仙山洞府,瑤池聖地。

“冷就上車裡等。”背後一個聲音冷不防響起,語氣平靜。

許芳菲回過頭。

鄭西野邁著步子走到姑娘身旁,低眸瞧她。

許芳菲回答道:“等下要在車裡坐那麼久,還是多站會兒吧。”

鄭西野沒再強求,轉而又輕聲問:“剛才在和那男孩兒聊什麼?”

“那個男孩子在跟我說,他們藏族人的朝聖。”

風雪中,許芳菲語氣平緩而溫和。她遙望著遠方依稀可見的山脈形狀,續道:“朝聖者,五步一拜,十步一跪,用自己的%e8%83%b8膛丈量這片土地,近的跪拜幾十公裡,耗費幾天,長的跪拜幾千公裡,耗費大半年,隻為祈求神明,替自己實現心中的願望。信仰的力量真的強大。”

鄭西野聞言笑了下,淡淡地說:“神明如果真的可信,世上大概就沒有悲劇了。”

許芳菲看他一眼,嘀咕:“和你聊天真沒勁,就知道在那兒給人潑涼水。你就不能不這麼現實主義,稍微浪漫主義一點?”

鄭西野舉起雙手妥協,順著這小祖宗的話說:“好好好。小姑奶奶您繼續。”

許芳菲眸光轉回這片遼闊的雪域,陷入了沉默。

半晌,她忽然道:“阿野,我好像明白你當初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鄭西野:“哪句話?”

許芳菲:“很多年前,你對我說,人腳下的這片土地,就是所有人刻進骨血的信仰,我們走過的每一步,留下的每一個足跡,都會被它銘記。它也會支撐我們,度過生命裡的每一個寒冬。”

鄭西野目光平和地落在她臉上,沒有接話。

許芳菲想起戍邊戰士顧學超,想起可愛的藏族姑娘央拉,想起那充滿千難萬險的邊防巡邏線,想起為職責與信念英勇就義的的次仁桑吉。

她很淡地牽了牽唇畔,續道:“當年我才十幾歲,年紀太小,還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直到今時今日,我突然懂了。”

許芳菲昂起頭,張開十指,接住從天上飛落的浸骨的雪。

她說:“我們是孤獨的,也是崇高的,我們是隱秘的,也是光輝的。”

她說:“世界不知道你,但是風知道你,我知道你,這片雪域知道你,寸寸山河知道你。”∴思∴兔∴在∴線∴閱∴讀∴

她說:“世界不知道我,但是風知道我,你知道我,這片雪域知道我,寸寸山河知道我。”

這一刻,許芳菲確信,她找到了這片雪域高原深處,與她的阿野同樣重要、同樣值得她堅守的東西。

鄭西野仍舊未語,隻是深沉凝視著姑娘年輕美麗的容顏,和她身上厚重沉重的軍裝。

好一會兒,他也勾起了嘴角,柔聲說道:“崽崽,這趟青海,你沒有白來。”

許芳菲明白過來這個男人的良苦用心,不禁熱淚盈眶。

鄭西野又說:“許芳菲同誌,好好努力,明年的狼牙選拔,我希望看到你的申請表。”

許芳菲笑著流下淚來,抬手朝他敬軍禮,高聲:“是,教導員!”

第80章

許芳菲在青海的日子,一晃便過去一個月。

這期間,她與技術支援組的同誌們一起,幫狼牙大隊攻克了昆侖7號基站遇見的技術難題,也陪同鄭西野等人展開了昆侖最後兩座基站的建設。

12月31日清晨,隨著元旦新年越來越近,營地的所有人都十分激動。

因為按照狼牙往年的慣例,執行任務或行動途中,如遇重大節日,隻要條件允許,在不影響工作進度的情況下,無人區的同誌們可以就近自行尋覓信號覆蓋區,跟家裡人聯係。

“說起來,我當兵以來,還從來沒跟家裡斷聯過這麼久。”

圍坐一起吃早飯時,十七所的白陸咬著壓縮餅乾歎了口氣,繼而伸出手,隨便拍了拍坐在他旁邊的狼牙隊員張峰。白陸感歎:“各位兄弟,是真的不容易啊。”

張峰坦然一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國防事業大過天。有些擔子總得有人挑,有些事也總得有人乾,不是我們,就是彆人。”

秦宇在旁邊小聲插話,問:“昨晚我聽老安說,今天下午鄭隊要給大家夥放假?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

林子程答了句,忽然又壓低嗓子,神神秘秘地續道:“你們倆沒怎麼跟我們老大接觸過,說實話,你們彆看野哥平時跟個冷麵閻羅似的,其實心眼兒真的不錯,對咱們也很好。”

秦宇大吃一驚:“是嗎?可我看鄭隊平時對你們很嚴厲啊。”

聽見幾人聊到了鄭西野,一直默默吃罐頭的許芳菲眨了眨眼睛,沒說話,兩隻耳朵卻悄悄豎起。認認真真地聽。

林子程:“那隻是在工作中。”

林子程正色:“上次來青海出任務,野哥帶的不是我們,是另外六個隊友,整整兩年半的時間,所有人都輪著休了假回了家,隻有野哥沒有。他把所有和家人團圓的機會,都讓給了其他更有需求的隊員。”

秦宇和白陸聽見這番話,都震驚得瞪大了眼睛。

許芳菲更是心口都微微發緊——難怪。

難怪那漫長的兩年半裡,鄭西野沒有回過雲城找她。

張峰又說:“大家都知道,長期在高海拔地區生活,會對人體造成巨大的負擔,嚴重的甚至會影響受命。所以我們狼牙有個規定,為了大家夥的身體健康,高原任務,任何隊員都不能連去兩次。”

這一次,許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