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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吻 弱水千流 4349 字 6個月前

見這話,廚房裡的喬慧蘭被逗得笑個不停,說:“小丫頭片子,不許胡說。”

江敘又捏了捏小萱的臉蛋,站起身說:“喬阿姨,您忙著,我就先走了。”

“走什麼呀!”喬慧蘭忙顛顛追出來,道:“我飯都煮好了,一起吃。”

江敘還想推辭,一旁的小女娃卻伸出小手輕輕攥住他的衣擺,晃來晃去耍賴撒嬌:“不走不走,江敘哥哥不許走!”

江敘無奈,隻好朝喬慧蘭靦腆地勾起唇,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麻煩您了喬阿姨。”

*

顛簸了三十幾個小時,雲軍工的大一新生們抵達南城車站時,距離他們出發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半。學員們在隊乾部和教導員們的帶領下下了火車,徒步往南城雲冠山區行進。

他們的最終目的地,是雲冠山軍事基地。

晚上七點半點整,拉練隊伍抵達雲冠山區。本次拉練任務的行動指揮官是一名目光堅毅身材敦實的中校,姓羅。他命令全隊原地休息,準備吃晚飯。

搭載著炊事班一行的兩輛軍用大卡車早已提前抵達附近。炊事員們搭灶生火,很快便做好一葷一素的簡餐,設好四個打飯點。

學員們排隊過去打飯。

不多時,排到許芳菲。炊事員從大桶裡取出一個刻有“八一”標誌的不鏽鋼大飯碗,大鐵勺先舀起一勺飯,又舀起一勺菜,一股腦全都裝進飯碗裡,遞給許芳菲,動作利落。

許芳菲伸手接過來,說了聲“謝謝”。她端著飯環視一圈,很快便找到張芸婕等人。她小跑過去。

307室的女孩們重新碰頭,圍坐在地上邊吃飯,邊小聲聊起天。

張芸婕壓低聲:“你們隊就你一個女生,你在火車上跟誰一起住的?”

許芳菲往嘴裡放了塊包菜,剛斷生,還有點硬。她嚼爛咽下,道:“就我們隊其它人。”

李薇駭然:“啊?那你也太慘了。”

“其實也還好。”許芳菲笑笑,“我們隔間的男孩子都挺講衛生的。”

曲畢卓瑪邊吃邊問:“應該都打鼾吧?”

許芳菲詫異:“你怎麼知道?”

曲畢卓瑪噗嗤一聲,指著許芳菲小臉上兩個碩大的黑眼圈,道:“一看你昨晚就沒睡好,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許芳菲囧,尷尬地撓撓頭。

幾個女孩說著小話,忽然,梁雪驚叫一聲。

大家夥愣住,紛紛轉頭看向她,問:“怎麼了梁雪?”

梁雪臉都嚇白了,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打報告。

吳敏:“什麼事?”

梁雪驚恐不已地說:“吳隊,飯裡有蟲!”

吳敏淡淡瞧著她:“有蟲怎麼了?”

梁雪:“……”

吳敏的神態相當淡漠:“有蟲你挑出來不就行了?”

梁雪:“……”

梁雪看著飯裡那隻小蟲,惡心得胃口全無,哪兒還下得去手把它挑出來。兩秒鐘後,她乾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將飯碗放到了地上。

吳敏見狀,皺眉問:“你乾什麼?”

梁雪朝隊乾部擠出一個僵笑,弱弱地說:“吳隊,我好像也沒多餓,我待會兒吃點壓縮餅乾就行了。”

誰知此言一出,換來吳敏的厲聲嗬斥。她冷冰冰地沉聲:“炊事班的同誌露天燒火做飯,有點蟲有點泥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真在野外作戰的時候,有飯吃就不錯了!彆說吃有蟲的飯,就是讓你把蟲當飯吃你也得全部吃下去!吃完!”

梁雪被嚇得渾身一抖,不敢再說什麼,默默端起飯碗挑出小蟲,咬咬牙把心一橫,閉著眼把飯往嘴裡刨。

姑娘們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也都埋頭努力把飯往嘴裡塞。

許芳菲吃著飯,忽然也看見碗裡有一隻黑乎乎的小蟲。她動作微僵。

恰好這時鄭西野從她背後經過。他看了眼她的飯碗,靜默幾秒,麵無表情道:“許芳菲,跟我來一下。”

許芳菲心生不解又不好多問,隻好站起來,端著碗跟在鄭西野身後。

鄭西野帶著她一路往前,直至離大隊伍相隔數米才停下。

許芳菲捧著碗,問:“教導員,有什麼事嗎?”

鄭西野垂眸,拿乾淨筷子扒拉著自己碗裡的飯菜,遞給她:“我檢查過了,這份沒蟲,小石子兒我也挑出來了。剛打的飯,一口沒動。你吃這個。”

許芳菲眨了眨眼:“那你吃什麼?”

鄭西野掃了眼她手裡有蟲的飯碗:“我吃你這份。”

許芳菲怔住。須臾,她朝他擺手,說:“不用了,我就吃自己的。”

鄭西野欲言又止。

“你能做到的事,我也可以做到。”小姑娘笑容柔和,“我會努力成長。希望有朝一日,我能成為和你一樣的人,也成為你的驕傲。”

說完,她便用筷子小心翼翼將碗裡的小蟲挑出來,扔掉,又低下頭,嘴裡塞了一大口米飯肉菜,腮幫鼓鼓,認真地咀嚼。

夜色清朗,月明星稀,雲冠山腳的荒蕪空地滿是碎石瓦礫。生火做飯的帳篷亮著數盞白色的燈,燈光混著月光星光,齊齊照在少女的側顏上。

那張臉,素麵朝天,因舟車勞頓而隱含疲態與憔悴,甚至還沾染著一絲泥汙,遠不及她平日的驚豔嬌%e5%aa%9a。

卻令鄭西野移不開眼睛。

他透過姑娘溫婉清澈的眼睛,看見了一個無比純淨、堅毅、比他見過的高山長河都更加壯美閃耀的靈魂。

這一眼,他知道自己已為她徹底淪陷,成為了她虔誠的信徒。

第45章

雲冠山下的這頓晚飯,足以教每個新兵畢生難忘。

新時代新生活,這幫子青少年的家境雖有好有差,但絕大多數都吃穿不愁。即使是貧民窟出來的許芳菲,也沒有吃過又是蟲又是土渣泥沙的飯。

坦白講,這些飯菜好吃嗎?一點也不,甚至還能說是難以下咽。

但學員們都把自己碗裡的食物吃了個精光。這是他們成為一名人民子弟兵的第一步,無論是本來就心甘情願,還是迫於隊乾部和教導員的壓力命令,至少,他們最終都交出了一份合格的答卷。

用餐時間結束,學員們排著隊將碗筷交回打飯點,由炊事班的戰士們統一處理。

許芳菲交完碗後返回隊伍,經過指揮大隊的休息區時,忽然聽見一陣女孩子的哭聲,在竭力壓抑地抽泣。

她心頭微驚,下意識在隊伍末端尋找起室友們的身影。

很快,許芳菲確定了哭聲傳來的方向。走近過去,一看,發現在哭的女孩是梁雪。

對方低著頭坐在地上,雙臂抱緊捆好的背包,十根纖細的手指死攥住背包帶,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將行軍被的表麵都浸濕了一小片。

許芳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疑惑又擔憂,蹲下來低聲問:“梁雪,你怎麼了?”

梁雪頓了下,抬起腦袋,眼睛和鼻頭都哭得紅紅的。她開口,說話的聲音也儘是哭腔:“許芳菲,我不想參加拉練了,我受不了。”

梁雪是雲城本地人,母親是舞蹈學院的院長,父親是知名連鎖酒店的高管,自幼家境殷實,被父母嬌慣著長大。個性優柔寡斷、缺乏魄力,遇事無法獨當一麵拿主意。

梁雪高考後,梁家二老為糾正女兒的軟弱性格,聽從了親戚朋友的建議,讓梁雪填報了軍校。也就是說,梁雪本人對從軍的意願並不強烈。

麵對室友的關切,梁雪越說越委屈,再次嗚嗚哭起來。她邊拿手背抹眼淚,邊小聲哽咽:“每天起得比打鳴的雞還早,集合、訓練、站軍姿練隊列,甚至是不能用手機……這些我全都可以咬咬牙忍耐。我想著,當兵嘛,苦一點累一點是很正常的,但是為什麼非要逼著我們吃那麼臟的飯!”

看著梁雪滿是淚痕的臉,許芳菲皺起眉,也覺得心裡堵堵的。她本就不善言辭,這個節骨眼兒上,更不知道怎麼安慰梁雪。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思來想去好幾秒,她柔聲道:“就像吳隊說的,我們必須適應所有的作戰環境。野外生存條件大多都很差,這隻是模擬其中一種情況。你想想,整個大學也就這麼幾次,挺過來就好了,對吧?”

梁雪自顧自哭著,沒有搭許芳菲的話。

這時,坐在梁雪旁邊的張芸婕歎了口氣,低聲對許芳菲道:“她就是有點情緒化,哭一哭就好了。沒事的。”

許芳菲看向張芸婕,還是有點放心不下:“真沒事?”

張芸婕拿胳膊肘撞了下梁雪:“你有事兒不?”

梁雪用力吸了吸鼻子,哭喪著臉搖頭。

“喏,看見了吧。”張芸婕朝許芳菲一笑,“你快歸隊吧。”

“……好吧。”

許芳菲隻好又拍拍梁雪的肩,離去。

回到隊伍裡,發現周圍空空,抬頭張望一番才發現,隊友們居然又開始在打飯點前排起長龍。而且每人手裡都拿著自個兒的製式水壺。

許芳菲眨眨眼,隨口問幾米遠外的許靖:“大家怎麼又在排隊?”

“哦,炊事班燒了熱水,可以過去接。”許靖邊說邊擰開自己的水壺蓋喝了口,朝她笑笑:“我都才接滿回來。”

許芳菲明白過來:“哦。”

許靖又提醒她:“聽顧隊說,從這兒走到基地還得一個多鐘頭,你也去把水壺灌滿吧,披星戴月趕山路,後麵就沒接水的地方了。”

許芳菲連忙點頭:“嗯嗯好。”

許靖坐下來,轉頭和身邊的學員聊天去了。

許芳菲則準備取水壺打水。然而等她蹲下來左右環顧,她坐的位置空空如也,連壺的影子都尋不見。

許芳菲狐疑地擰起眉毛。

當時喊全軍原地休整,她隨手就把水壺給放在了手邊的地上,剛吃飯的時候都還喝過呢,怎麼說沒就沒了?

許芳菲一頭霧水,繞著自己坐的位置找了一大圈,連背包裡頭都摸了,仍未尋見她的水壺。

正摳著腦袋百思不得其解之際,有人在背後冷不防出聲,問:“你找什麼呢?”

許芳菲一滯,呆呆地回過頭,啊了聲,十分苦惱地說:“教導員,請問你看見我水壺了嗎?我記得我之前就放在這,找不到了。”

“我拿走了。”鄭西野臉色淡淡,應完便隨手把手裡的水壺遞過去,“喏,還你。”

許芳菲詫異地瞪大眼,不解道:“你拿我水壺做什麼?”

鄭西野語氣很隨意:“剛才炊事班那邊說可以接熱水,我看你不在,就順手幫你接了。”

聞言,許芳菲%e8%83%b8腔裡頓時感到一陣溫暖的輕盈。

這種隨時被在意和關心的感覺,除了外公和媽媽,她就隻在他這裡感受過。

真的很體貼呢。

接過水壺,沉甸甸的,晃一晃,能聽見將滿的水浪撞擊壺身,就連哐啷啷的聲音都如此悅耳。

許芳菲把水壺重新挎回肩膀上,彎起唇,朝鄭西野淺淺地一笑:“謝謝教導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