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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完電話,章雪揚讓銷售把設備開起來測噪音和溫度,溫度太高對後廚工作很有影響,畢竟人一熱就容易躁,效率也低。

數據交給江娜在記錄,章雪揚在現場站了站,出去洗把手,順手撥給蘇婷。

鈴聲響很久,接起來是傻氣很重也很招搖的聲音:“喂?”

聽出是章茹,章雪揚問:“蘇婷不在?”

“我就知道是你。”章茹也記得他號碼,一通吐嘈:“你不在廣州還給人家打什麼電話?被彆人發現讓阿婷怎麼解釋?說雪揚總遠在深圳,忽然想起辦公室窗戶沒關,還是拖鞋沒刷,特意選中她這個幸運兒上去勞動?”

彼此都很嫌棄對方,章雪揚懶得跟她鬥嘴:“所以人不在?”

“不在……等著,已經來了。”章茹把手機遞給蘇婷:“墨鏡章,我去給你們放風。”說完抓起自己的家夥,跑門口打毛線去了。

蘇婷剛從傳菜那邊過來,聽到那句墨鏡章不由笑了下:“喂?”

“笑什麼?”

“沒什麼。”蘇婷把考勤表放到文件欄上麵:“你還在深圳嗎?”

“在深圳。”章雪揚問她:“要不要過來,順便去趟香港?”

蘇婷哪有空:“寒假工差不多要到了,還有揭陽那邊的實習生都要安排的,我也沒什麼假了,下回吧。”辦公室沒人,她忽然想起點事:“有個人……想問你一下。”

“陳司光?”他早料到的樣子。

蘇婷點點頭,坐到椅子上:“他離婚了是嗎?”

“離了。”

“為什麼離呢?他前妻不是他初戀嗎?”而且會選擇閃婚,應該是一直念念不忘的,但又馬上閃離就有點奇怪。

章雪揚回憶了下:“好像是跟孩子有關,閃婚因為孩子要生,離婚……因為孩子不是他的?”

有點突然,蘇婷努力理解:“意思是,他前妻懷的彆人孩子,但說是他的?”

“有可能。”

“啊……”

聽筒裡靜了會,想她應該是很驚訝,章雪揚看眼時間,轉頭見江娜站在後麵等:“忙一會,晚點聊。”

蘇婷這才想起問他:“你打電話……有事嗎?”

“沒事。”章雪揚手掌貼著後脖頸鬆了鬆筋骨:“大概是想聽聽你聲音?”但也不指望她能說什麼好聽的:“掛了。”

“等等。”蘇婷在聽筒裡喊住他:“我看天氣預報深圳好像有台風,你自己多穿件衣服,彆感冒。”

章雪揚彈了彈手指,笑一下:“好。”

掛完電話,江娜走上來:“章總。”她把剛剛的工作報給章雪揚:“您看看,大概都在這裡,蒸櫃尾爐開了80%,作業溫度和分貝的數據變化都記錄了。”

章雪揚接過來看,平常姿態平常麵孔,冷淡表情和剛才太有差彆。

江娜在旁邊等著,想起老板剛剛接電話的樣子,尤其最後笑那一下讓人想起四個字,鐵漢柔情,就是不知道柔給的是哪位。

第70章 野男人

廣東是台風最喜歡去的省份之一, 不僅刮到深圳,也影響廣州。

雨下得像點了炮仗,風也刮得街邊的樹直不起身,保安大叔指揮車輛淋了半身的雨, 蘇婷同樣沒好到哪裡, 帶人去一趟宿舍頭發濕了,裙子糊在腿上, 到辦公室連忙拿紙巾擦乾。

章茹正在吃下午茶, 今天餐點比較變態,龜苓膏腸粉:“來一點?”問蘇婷。

蘇婷搖搖頭, 看這碟東西黑得像抹布:“味道不會奇怪嗎?”

章茹蘸了點花生醬:“還行,能吃得下去。”口感堅韌,不苦甚至還有點甜,總之簡簡單單又一餐,滿足得很。

她是三多員工,牢騷多瞌睡多吃得也多,扔完垃圾回來又在工位上調酒,還學擦邊男%e8%88%94了一下手腕, 蘇婷笑得打噴嚏。

農曆年雖然還沒到, 但新曆已經翻了一個字,各式各樣的統計彙總和彙報,辦公室鍵盤聲不斷。

做完案頭工作,蘇婷跟揭陽那邊聯係過寒假工的事, 又去收了趟舊工衣, 等新點完入庫回來, 店長群裡在說年度會議的事。

江娜入職後,事情基本都是她在代通知, 她也是很細致嚴謹的一個人,做事速度快,而且有她在,很多事情能問一下,不像以前隻能自己琢磨,或者提著膽子去問章雪揚。

這次會議定在深圳,說是要開兩天,所以需要在那邊住一晚,但也證明這回的重要性,不僅是店本身,還有店長個人的述職。

戴玉蘭很上心,抱著電腦和蘇婷一起研究彙報,都因為這個熬了幾晚,蘇婷不夠睡,有天實在爬不起來,補鐘在家睡了幾個小時,中午接到薛茵茵電話才起的床。

到店裡的時候,見薛茵茵俏俏地立在停車場,除了人瘦些,家裡那些事好像對她沒造成彆的影響。

“走,去嘗嘗你們店裡吃的。”她勾著蘇婷手臂進了酒樓,順便發信息催馮寧。

她們坐在邊柱的位置,正好章雪揚也在,跟蘇婷遙遙地對望一眼。

蘇婷最先擺正視線,薛茵茵問:“他見過你爸媽了?”

“見過了。”

“很快嘛,準備下一步?”

“就是見一麵而已,沒有彆的。”蘇婷把碗和筷子燙一遍,收到章雪揚微信:『姐妹聚會?』

腦補他的語氣蘇婷覺得有點好笑:『你們兄弟聚會?』

『幾個同行。』章雪揚給她發:『上來一起吃。』

神經,蘇婷也給他發:『你下來一起。』

『等著。』

蘇婷沒當回事,陳村粉蒸蝦上來,薛茵茵問:“你那個同事不叫一起嗎?”

“阿茹嗎?她休息。”蘇婷把桌號發給馮寧,她們可以打折,等下直接用員工價買單。

薛茵茵在倒茶:“對了,你那個事跟阿寧說了沒?”

“什麼?”蘇婷愣兩秒才明白是說章雪揚的事:“還沒……”馮寧最近老加班,上次爬山打算說的,但兩個人一直跟著大部隊。

薛茵茵聳聳肩:“我是無所謂,但阿寧不一樣,你如果跟她講,最好找個合適的機會,彆突然就說了。”畢竟那可是老板,突然變成姐妹的男朋友,誇張點講可能魂都要嚇飛。

再上來一碟樒汁桂花紮,最裡麵是鹹蛋黃,外麵是一層層的肉,吃起來脆軟糯三層口感,加上桂花汁的甜味,是工序比較複雜的一道菜,現在很少餐廳會做了。

正想拿手機拍照,就見章雪揚出現在一樓,徑直往這邊走,蘇婷被嚇到,愣愣地看著他衝這桌過來,真像要坐一起的意思。

她把嘴裡吃的咽下去,視線繞過他:“阿寧!”聲音很急切,急切到像在提醒。

章雪揚聾了一樣,不緊不慢走過來甚至還在她們桌邊停頓幾秒,才越過這一片,到了窗戶旁邊的位置。

蘇婷聽到那桌的客人喊他:“揚總,剛剛叫你沒空,怎麼現在來了?”

虛驚一場,但很難不說他是故意的。

“怎麼了?”馮寧把包放下,朝她們兩個各看一眼。

“沒什麼。”薛茵茵也覺得有點逗,給馮寧倒茶:“怎麼摸到現在?”

“我爸媽剛剛打電話來,謝淮也在,講得有點久。”馮寧吐嘈男友:“他好能聊,我爸媽說什麼都接,三個人囉囉嗦嗦的。”

這是好事將近的節奏,薛茵茵笑:“要談戀愛就投入去談,找個合適的人不容易,都珍惜吧。”說完看眼馮寧,又看眼蘇婷。

謝淮是不用多想的,務實又有分寸感,對馮寧很好,至於章雪揚,換以前她可能會說二世祖靠不住,但這麼幾回來看,彆的不敢說,真的喜歡和在意蘇婷這一點是能看出來的。⑥思⑥兔⑥網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那你呢?”馮寧問。

“想問我和陳司光?”薛茵茵滿不在乎的樣子。

他幫過她,也傷害過她,這次同樣出麵替她把家裡那點破事擺平,但要說彆的,她沒想太多,好像已經沒那份心氣了。

喝口湯,薛茵茵提起自己的安排:“我準備過幾天去雲南,東西已經收拾好了。”

“去旅遊嗎?”蘇婷問。

薛茵茵點點頭:“有個朋友在那邊開咖啡店,我去幫她忙,順便到那邊過個年看看。”

馮寧看她已經走出來的樣子,也覺得挺好:“出去散散心可以的,換個地方待一段時間。”

“嗯。”

午市人多,大廳很熱鬨,蘇婷她們三個也邊吃邊聊,這一餐吃得有點久,旁邊幾乎都走完了才打算散。

送到停車場,薛茵茵拉著馮寧的手:“按時吃飯,低血糖發作起來很難受的,還有你手指上長的那些皰疹,有時間弄點藥搽一下。”又看蘇婷:“頭發顏色該補了。”

確實已經長好多新頭發出來,蘇婷摸了摸頭頂:“忙完就去補。”

“嗯。”薛茵茵找出車鑰匙,聲音輕快:“我走啦。”

看她鑽進駕駛位,蘇婷和馮寧都有一種直覺,薛茵茵這次去雲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她們彎腰看她:“有空要打電話,彆讓我們找不到你。”

“好,隨時聯係。”薛茵茵發動車子,見她們還不肯走的樣子,忍不住笑,好傻。

她沒有多成功的人生,但有這麼兩個好姐妹,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出社會工作,她們給的關心和陪伴是其他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同樣的,她們也是她人生裡為數不多的幸運。

“回去吧,又下雨了。”薛茵茵踩著油門,開出章記後,不遠的路口正好是紅燈,又停下等。

有些人的年曆就是走得要快一些,路邊小店已經能看到賣年貨的,電影賀歲檔也預備要打廣告了。

她降下車窗吹風,不知道哪裡飄進來幾句歌詞,是陳奕迅的單車。

[1]難離難舍想抱緊些……如孩兒能伏於爸爸的肩膊……

薛茵茵出神,嗤地笑了下,在後車催促的喇叭聲中悠然開過路口,不知不覺,眼淚卻掉了下來。

她想到父親,想到童年,想到小時候家裡還算有錢,自己坐在摩托車後麵抱著爸爸的腰,因為想看風景而鑽出雨衣,父親發現後溫柔地責備她。而她也曾是他的驕傲,一口一個我們茵女好聰明,我們茵女又拿獎了……

但人生路不順,後來他掙不到什麼錢了,隻能去給人當保安,那身保安服穿在身上像小醜服,於是他開始被奚落被瞧不起,開始變得暴躁敏[gǎn]又易怒,開始覺得她這個女兒矯情,覺得隻有兒子頂用,隻有兒子以後才可能讓他重回輝煌,不會再叫人冷嘲熱諷。

真正意識到這一點是高中寄宿,父親替她扛著很大的編織袋,從後麵看他頭發已經白了不少,以前那麼高大風光的一個人,那刻卻隻是失意的落魄的,向生活低頭的中年人。

恍恍惚惚的,薛茵茵把車停在路邊靜靜流淚。

沒有太多彆的情緒,她隻是忽然想起,自己也曾經是被愛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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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