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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宅做這些。如今不一樣了,男人當然也能如女人那樣,繡花織布。且繡花織布是一門技藝,靠著自己的本事吃飯,無論男女,都不丟臉。”

現在的世道,對各種行當做了無形的限製,比如男人該做什麼,女人該做什麼。

當然,立規矩的是男人,解釋的也是男人,一切都由他們說了算。

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認了,女人就該在後宅,侍奉公婆相夫教子。

所謂男主外,女主內,話語權其實仍掌控在男人手中。主要還是因為男人基本上,占據了各個行當的差使。

哪怕小戶人家出來討生活的女人,也隻能做些廚娘,焌曹,繡娘織娘,仆婦等差使。

除了郎中屠夫等行當,男人就是做幫閒,無所事事,也沒人想過要去做繡花織布的活。

一個好的繡娘與織娘,千金難求。但男人不屑去做這些,歸根究底,還是男人將差使做了區分。

區分的結果就是,女人被框定在了後宅。認為她們天生該相夫教子,操持家務。

趙寰並非要讓男人一定得去繡花織布,而是要打破這道框,將女人從中拉出來。

沒人能規定她們能做什麼,她一直秉著實事求是的原則,始終堅持一個觀點。

先休提行不行,首先得給她們去嘗試的機會。

這次春闈,趙寰其實也有一定的私心。明經科的錄取人數,她要控製在一定的數量,給其他科目的考生留出名額。

因為北地的女人,剛開始陸續走出後宅。男人則不一樣,他們自小讀書,都是在為科考做準備。要她們與之相比,壓根就不公平。

趙寰設置了後續的考試,給女人們拓寬了一條道,盼著她們能儘情展現出一技之長。

於北地來說,趙寰希望能穩中向上發展,並非隻是簡單粗暴地要為女人出頭。

在靠天吃飯的農業社會,任何一種技術的革新,就是天大的飛躍。

趙寰設置的考試,是比拚實打實的技藝,比起讀書人口中的“聖賢之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遠遠來得更實際。

畢竟弓弩刀箭,都不是讀書人造得出來。當這些摧毀國土城池時,他們手上的筆也抵擋不了。

熟讀“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等詩詞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從未下過田。

有趙寰在,他們迫於她的威懾,哪怕是有不滿怨言,也隻能吞回去。

等到趙寰不在了,她不敢保證後續會如何。百年基業,說不定轉瞬間就被毀於一旦,女人會遭到反撲,打壓得更徹底。

趙寰想在她還活著的時候,儘可能改善現狀。溫水煮青蛙,等所有人對女人做任何的差使,皆習以為常了,一切才能持續下去。

嚴善終於回過神,心一下涼了半截。

趙寰聽上去不但不責怪,還很支持趙一郎。莫非,她將趙一郎承襲大位的資格,早就排除了在外?

嚴善的臉色變幻不停,趙寰豈能看不出她心中的小九九,直截了當問道:“嫂嫂,你以為,大郎長大以後,做什麼合適?”

嚴善被問得傻了眼,她下意識想了個遍,最後卻如何都說不出口。

要繼承北地,甚至以後的天下大位。就算嚴善將趙一郎看做眼珠子,也無法想象他成為天下之君的模樣。

走進金人營寨的那個春日,每一步嚴善都曆曆在目。趙佶不配為君,給大宋帶來了滅頂之災。

嚴善不禁顫唞了下,隻心灰意冷,徹底斷了念想。

趙寰沒再多問,讓她回去歇息,將趙一郎叫了來。

趙一郎從進屋起,就低著腦袋,眼珠子卻不住左右轉動,看上去既傻,又令人嫌棄。

趙寰緊皺著眉頭,到底忍了,溫聲招呼他坐,問道:“晚上可吃飽了?”

趙一郎弓著身子坐在長凳上,手臂搭在腿上,仰著頭看向對麵的趙寰。

眼神一對上,趙一郎頭猛然朝下一點,身子跟著晃動,差點又一頭栽倒在地。

趙寰怔住,濃濃的悲愴,直衝得她鼻子酸楚難言。

趙一郎不足三歲入金營,如他這般大的皇室子孫死傷無數,興許真是菩薩保佑,他才活了下來。在他的人生最需要教導的時候,被囚禁著無人理會。

活著的他們,大半都不正常。如趙瓔珞,邢秉懿,趙佛佑等人,她們都如此。

趙寰穩了穩神,輕聲細語道:“大郎彆怕,你跟姑母說說,你可是不喜歡讀書?”

趙一郎爬上長凳坐好,偷瞄向趙寰,見她沒生氣,方聲若蚊呐回道:“不大喜歡。”

趙寰繼續問道:“那你喜歡做什麼?”

趙一郎毫不猶豫答道:“我喜歡布。布穿著能暖和,我喜歡布。”

冰天雪地的金國太冷了,趙一郎喜歡能取暖的布料衣衫。

趙寰努力抑製住眼淚,道:“織布也需要學習,你若喜歡,以後可以跟著去學。但你還是要讀書,讀了書,才能織出更好更暖和的布。”

趙一郎咧嘴笑了起來,趙寰第一次看到他臉上,有了除了木楞之外彆的神采。

他們是親姑侄,加上趙瓔珞,三人的五官有幾成相似。尤其是眼睛眉毛,出自王貴妃一係特有的英氣。

趙寰問了趙一郎平時的日常,他不善言辭,卻也結結巴巴說了。

見她聽得認真,趙一郎努力說了下去,胖臉上出現了難得的神采,總算有了他這個年紀應有的活潑。

趙寰見時辰不早,微笑道:“你早些回去洗簌睡覺,有空時去與三十四娘他們玩。有事就來找我,我不在,就跟周男兒她們講。”

趙一郎乖巧地應了,眼巴巴地道:“姑母,我若來尋你,你就會答應嗎?”

趙寰笑眯眯道:“隻要是合理的,我都答應你。”

趙一郎大喜,忙不迭提出了第一個請求:“姑母,每天我想吃一大碗東坡肉,要加很多糖的東坡肉。我總是吃不飽。”

趙寰心底歎息,吃飽穿暖,來自幼時的恐懼,估計趙一郎這都無法走出去了。

不過,趙寰打量著趙一郎圓滾滾的身子,道:“不行。”

趙一郎笑僵在了臉上,失望不已。

趙寰道:“吃太多肉對你身子不好。不過,你可以有兩個選擇,每餐可以多吃兩塊肉,但你必須跟著親衛們一起上教場練習。”

趙一郎眨巴著眼睛,左右為難,陷入了糾結之中。

趙神佑他們好些人,早晚都在教場跟著武先生學習,但這門功課都憑自願,趙一郎理所當然忽略了。

東坡肉香甜可口,趙一郎隻一想就要留口水。他萬分艱難,最終決定了:“那我還是不吃了吧。”

趙寰想笑,像趙一郎這種不好動的性子,還真適合靜下來繡花織布。

有他這個皇室子孫做表率,其他不屑做女人活計的男人,估計也能有所改變。

等到先模糊了職業的界限,打破了套在女人身上的框架。在各行各業有一定建樹時,她們有了話語權,才算真正立起來了。

送走趙一郎,趙寰繼續看起了吏部呈上來的冊子。

各州府衙門的缺補很大,主要是原來的官員,趙寰大多沒留用。

有意思的是,趙寰看到官員考評,近九成都為上等。

由此可以看出,大宋以前的“三冗”冗官冗兵冗費,何其嚴重。

冗兵且不提,是宋太.祖埋下的隱患。定都開封,平原無山河防線,不得不在京師周圍,駐紮大量重兵守護。

“杯酒釋兵權”,宋太.祖為了控製兵權,各州府沿襲募兵製。如遇到饑荒時,怕他們反,流民都被募兵。犯了罪之人,也有一些送入了軍營。

關鍵是兵營的兵為終生製,隻進不出。加上兵丁的來源複雜,可想而知,日久之後,兵營會變成何種模樣。ω思ω兔ω網ω

冗官還是因為宋太.祖,陳橋兵變取得天下,就要防著朋黨之爭,為了鞏固皇權,比起唐朝時期的三省六部,還多了三寺九監互相製衡。

到了宋朝的科舉已經很完善,平民百姓也能科舉出仕。宋太宗時期,他就取士快上萬人。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恩萌,權貴之家的子弟,不用參加科舉,也能入朝為官。

有了冗兵,冗官,冗費就是必然的結果。

趙寰放下冊子,揉了揉眉心。

南邊趙構隻剩下了巴掌那麼大塊地方,他照樣沿用了以前的官員設置。

南宋滅亡,不是蒙古太強大,而是蠢貨皇帝與奸臣貪官一起努力的結果。

馬上就要過年,過年要喜氣。

趙寰揉了揉眉心,深深吐呐氣息。趙構那混賬在不遺餘力支持洛學,也就是理學。

他支持的根源,不過在於讓自己的皇位坐得更穩。

理學講究規矩禮法,強調三綱五常,有違反就是大不敬大逆不道之事。

後世無數的研究,長篇大論的分析,從大局,天下,現狀等等著手,精彩紛呈。

卻極少有文章分析,理學帶來的實際危害。且不提理學對思維的禁錮,對女性的迫害更是罄竹難書。

倒是胡適先生罵過:“‘那更光輝萬丈’的宋明理學,說起來也真正可憐!講了七八百年的理學,沒有一個理學聖賢指出裹小腳是不人道的野蠻行為!”(注)

趙寰在北地所施行的一切綱領,南邊幾乎全是背道而馳。她活動著右手沉思起來,一段時日過去了,南邊邢秉懿尚沒反應。

過了兩日,南邊終於有了反應。

順水推舟對萬俟卨定了罪,以及被封為秦國長公主的趙金姑,選定宿衛使楊存中三兄為駙馬。

趙寰看著南邊的邸報,心情複雜,又失望至極。

離家幾年,終於回來見上母親一麵,順道來燕京述職的嶽飛,他已看過了南邊的邸報。

覷著趙寰沉默肅然的神情,心中著實不解,沉%e5%90%9f片刻後問道:“趙統帥,可是邸報的消息不對勁?”

趙寰放下邸報,抬眼看去,不由得微笑了下。

前世秦檜指使萬俟卨主審嶽飛,他使用各種誣陷栽贓手段,隻要敢替嶽飛說話求情,貶的貶,流放的流放,死的死。

嶽飛身受酷刑,慘死獄中。秦檜奉上意,是趙構的走狗。萬俟卨是秦檜的走狗,親自動手害死了嶽飛。

天道輪回,萬俟卨以數倍的折磨,死不瞑目。

“有些是好消息,比如萬俟卨,他罪有應得。但南邊朝廷的做法,很是令人不恥。他們利用萬俟卨的死,看似在安撫百姓,實為糊弄。秦檜依然權勢滔天,他們的舉動,就顯得很可笑,虛偽。”

不過,百姓能如何呢,給他們一點盼頭,他們就已經歡欣鼓舞了。

將萬俟卨屍身利用到底,用聯姻暗中拉攏趙構的親衛。

這也許是邢秉懿的手筆,她手腕稱得上淩厲漂亮,為達目的物儘其用,已是“合格”的上位者。

趙寰臉色淡了幾分,道:“三十二娘從浣衣院出來,一直都沒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