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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快沒了主意。

院子裡鬨成一團,趙開硬著頭皮站在那裡,焦急等著常平回來。

常平出了院子,上馬直奔府衙。到了門邊,他看到張浚的車夫坐在車前,頓時鬆了口氣,下馬將韁繩扔過去,問道:“趙統帥可到了?”

車夫手忙腳亂接著韁繩:“到了。”剛要問一句,常平撒腿就往裡麵跑。

庫房的火已經半滅,燒灼的氣味,遠遠就能聞到。趙寰與張浚虞祺幾人,正站在庭院裡說著什麼。

常平氣喘籲籲跑上前,張浚先看到了他,頓了下,著急問道:“可是出事了?”

常平拱手見禮,說了羊家發生的事情,道:“趙統帥,使司問,可要將相乾之人都抓起來?”

張浚與虞祺兩人驚了一跳,眼看事情愈發複雜,不由得一起看向了趙寰。

趙寰思索了下,很快下了決定,道:“留下婦孺弱小安葬死者,其他人都抓了吧。”

常平得令,馬上轉身離開。

張浚與虞祺麵麵相覷,看到彼此眼中的驚駭,呐呐不能言。

趙寰望著燒成殘垣斷壁的庫房,道:“以後庫房要改,加強防火防潮,照著常平倉那般修為好。”

張浚說是,小心翼翼道:“趙統帥,賬本戶帖全燒沒了,朝廷戶部那邊,開封城破之後,也沒了留底。再多添亂子,隻怕難以應付。”

虞祺跟著歎息了聲,憂心忡忡道:“他們將庫房賬本一把火燒了,來個死無對證。這以後,隻怕還有後手,定要挑得成都府大亂啊!”

趙寰笑笑,不緊不慢往值房走去,平靜道:“亂就亂吧,不破不立。正好。”

張浚與虞祺兩人一頭霧水,見趙寰走遠了,忙跟了上去。

趙寰打了個哈欠,望著天際的清灰,道:“這個時辰,街頭的早點鋪子,應當擺出來了。先去買些早點回來,吃飽了才有力氣做事。”

張浚趕緊叫來小廝吩咐了下去,趙寰道:“給趙使司也買一份,多給他加份藥湯,他今晚不但受了累,還受了驚嚇。周男兒,你付賬。”

周男兒掏出錢袋遞給小廝,張浚怔了下,趕緊道:“不過是份早點而已,哪用趙統帥出錢。”

趙寰道:“公歸公,私歸私,周男兒付的賬,一筆一筆都記了下來。用於公家的事情,則歸公。若我們隻是平時閒聚,誰請客都無妨。現在我們是在辦公差,這錢就得上公賬。”

兩人神色各異,望著走在前麵,身著尋常細布衣衫的趙寰,皆感慨萬千。

自上而下,上梁不正下梁歪。趙寰身為統帥,她不講排場,不講究繁文縟節。處處以身作則,真正起到了表率的作用。

到值房洗漱了下,小廝提著早點進屋,趙開也風塵仆仆回來了。

趙寰打量著疲憊不堪的趙開,招呼道:“不用多禮了,你先去洗漱一下,我們邊吃邊說。”

趙開忙了一晚,心力交瘁,早就又累又餓。

看見案幾上擺著熱騰騰的炊餅熱湯,趙開心裡一暖,身上的疲憊消了大半。

前去胡亂洗漱了下回來,端起麵前擺著的藥湯,呼嚕嚕喝了大半碗。

藥湯下肚,趙開總算舒服不少。拿了隻炊餅飛快吃了,仔細說了去追捕成曹與陳十六的經過。

張浚端著茶湯,皺眉道:“成曹自小在府城長大,在衙門守了十多年的庫房,衙門哪裡有老鼠洞,他都一清二楚。若不是提早防範,還真抓不住他們。”

虞祺跟著道:“成曹家中有一妻一妾,兩兒一女。兒子尚未娶親,女兒嫁給了傅少尹的內侄兒羊富金。照著眼下的線索看來,此事是傅少尹指使了。隻你提到的那個和尚,可知道他的來曆?”

趙開提到陳十六就感到晦氣,道:“這個和尚不但嘴嚴實,還狡猾凶殘。柴房被他引燃了,廂兵還差點著了他的道。他手臂受了傷,一問話,就眼白一翻裝死。”

趙寰問道:“抓回來的人,都在何處?”

趙開忙道:“照著趙統帥的吩咐,羊家的婦孺弱小留下了,隻抓了成年男丁。加上寶鳴寺的和尚們,共計五十六人。人太多,我擔心牢獄裡也不穩妥,就先行一並帶到了衙門公堂,關在一起讓廂兵守著。趙統帥等下可要提審他們?”

趙寰道:“不用提審,將他們都關到牢獄裡去。牢頭看守之人,全部換成廂兵。”

趙開不解問道:“趙統帥,那普圓,乃是寶鳴寺知客僧。他出麵與我說了幾句話,我先前沒注意,後來一回想,總覺著此事蹊蹺。先前那和尚在地上吆喝叫喚,聽到普圓說話之後,他的聲音一下小了,之後幾乎再沒出聲。”

趙寰唔了聲,虞祺神色愈發凝重了,道:“那寶鳴寺在成都府城西邊,前後起來不過二十餘年。先前是一間破廟,後來兩個外地來的和尚,到了此處落腳。聽說有些本事,解簽卜卦很是厲害,寺裡的香火就愈發鼎盛。方丈悟真圓寂之後,其師弟悟明接替了方丈之位。如今寺廟占地五百畝,廟裡和尚至少有千餘人。廟裡的田產究竟有多少,估計隻有悟明知曉。”

趙開道:“普圓雖說沒自報家門,他身為寶鳴寺的知客僧,又經常出入大戶人家,城裡無人不識。趙統帥說眼下沒空管寺廟的事情,先前我雖覺著不對勁,不敢擅自做主,請示之後方下令抓人。就是擔心寶鳴寺勢力太大,鬨得大了,難以收場。”

張浚道:“如今度牒一並被燒掉了,那和尚隨便說出個名號,我們也無處可查。不但寶鳴寺,成都府所有的寺廟,都成了一本爛帳。加上田產,戶帖,待到明年夏秋賦稅如何收取,完全亂套了。”

虞祺更多了重擔心,道:“照著規矩,那火哪怕是和尚所放,隻要他矢口否認,寶鳴寺出麵領他回去,我們也拿他沒法。”

藥湯再暖心,趙開也吃不下了。他放下碗,怔怔問道:“趙統帥,接下來你打算如何辦?”

趙寰不緊不慢掰著炊餅吃,喝掉碗裡的羊肉湯,神色自若道:“我很忙,既然事情都來了,正好一起辦。你們且聽著......”

衙門失火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成都府。

羊家人與寶鳴寺和尚被抓的消息,也一並傳了出去。

衙門的牢獄被守得固若金湯,趙開張浚輪番進入審訊。

沒兩日,廂兵騎馬包圍了傅少尹的府邸,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其帶走。

百姓們擠在一旁看熱鬨,隻見傅少尹高聲叫嚷道:“我犯了何罪,就算你們要抓捕我,總得給我安個罪名才是!”

麵對傅少尹的叫嚷,廂兵統領隻有一句話,板著臉怒斥道:“你自己犯的事,莫非還不知曉。裡麵的人,已將你供了出來!”

新年一天天臨近,府城熱鬨歸熱鬨,底下卻暗流湧動。

許多人家大門緊閉,沒了以前的宴請酒席,除了仆人進出,主人不見人影。

寶鳴寺。

方丈悟明斜靠在軟囊上,眼睛半睜半閉,聽著身邊的親信弟子慧能道:“師父,王遠齊說了,南邊路途遙遠,路上又不太平,迄今還沒收到消息。眼瞧著快過年了了,寶鳴寺往年往外派福袋,福壽延綿,惠及眾生。福袋既然難求,這兩年光景不好,不如師父親自出麵半場法事,替廣大百姓祈福。”

慧能說完半晌,悟明都沒做聲。他不敢多問,恭敬侯在一旁。

良久之後,悟明哼了聲,道:“那王遠齊狡猾得很,這時候倒躲了。躲就躲吧,看他能躲到幾時去。”

慧能陪著笑,問道:“師父,那......,弟子馬上去準備了。”

悟明眉頭微皺,問道:“那趙二十一娘在衙門說的話,可有聽差錯?”

慧能趕緊回道:“師父,千真萬確。趙二十一娘與張浚他們商議時,聲音雖小,錢串子向來耳朵靈,被他聽得一清二楚。趙二十一娘自己騰不出手,打算讓遼國那和尚來收拾寺廟。”

悟明前後思索,趙寰行事雖狠戾,手腕高明。她假惺惺為了博得名聲,從不對百姓下手。

趙寰擔心信眾被慫恿,推到前麵來,此話倒是說得過去。

悟明坐起身,臉上的橫肉顫動,陰惻惻道:“你帶著人,找上衙門去要人。記得了,聲勢要浩大,不要惹事,隻念經,要人!”↑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慧能呆了下,問道:“師父,若他們不放人,弟子該如何辦?”

悟明斜了慧能一眼,嫌棄地罵道:“蠢!王老兒說得對,民心就是把刀,用得不好的話,就會傷著自己。那趙二十一娘想要收買民心,我就要讓她見識一下,民心的厲害之處。廟裡的法事要辦,明日就辦。你現在先去衙門要人,總得先禮後兵,一步步來。就憑著她一個小娘們,小打小鬨一下,取悅男人還行,跟我鬥!嗬嗬!”

慧能應了,出去點了一堆和尚,仔細交待之後,約莫五十左右的和尚,分坐十輛板車。一路念著經,經過最繁華的大街,朝著衙門而去。

這下,街頭簡直比過年時,徹夜不歇的瓦子還要熱鬨。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慧能他們的板車後綴滿了人,浩浩蕩蕩隨著他們到了衙門前,幾乎將四周圍得水榭不通。

衙門大門緊閉。

慧能一臉沉重,上前高誦了聲佛號,上前敲門。

門後許久都沒動靜,眾人緊盯著那扇威嚴,卻已經陳舊的大門,興奮又緊張,議論聲四起。

“這衙門不像衙門,哪怕要將人治罪,總得有個名頭。”

“都反了朝廷,哪還有王法可言!”

“再沒王法,總得有個章程吧。關著其他人就算了,關著寶鳴寺的出家人,也不怕菩薩怪罪!”

“噓,這裡麵複雜得很。那衙門失了火,賬冊燒得一乾二淨,眼下正在氣頭上呢!”

吱呀一聲,門終於開了。眾人立刻停下了說話,朝大門看去。

周男兒開了一半的門,站在門口脆生生道:“敢問師父有何事?”

慧能見是個小娘子出來,眼裡慍怒閃過,忍了忍,雙手合十說了來意:“還請施主知會張宣撫一聲,貧僧是來領寶鳴寺的同門回寺。”

周男兒哦了聲,道:“師父且等一等。”

門再次砰一聲關了,沒多時,門再次打開了一半。

周男兒站在門口,很不耐煩說道:“已經過年封衙了,不辦差!既然你來問,就知會一聲吧。案子還沒審完,等到年後開衙再審,無罪的自會放了。”

說完,不待慧能回答,周男兒甩上了門。

慧能默默站在門前,沒一會,落寞轉過身,神色悲苦朝著大家雙手合十,誦了聲佛號,道:“回吧。”

和尚們與慧能一樣,看上去無奈又悲哀。嘴皮子翕動,不斷念著經,從還沒回過神的百姓麵前駛離。

府城傳言四起,民怨沸騰。

北地的善待百姓,不過是誆騙百姓的把戲罷了!

趙寰連出家人都不放過,何況是他們這些手無寸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