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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百姓逐漸已經在耕種了。

趙寰估摸著,她們兩人也沒太能理解她的用意,不敢太過肯定。

而且趙寰實在是太忙,眼下的各種稅收都尚未明確,未曾擬定細則,隻粗略定了大方向。

而且,這個政策在燕京,京西東兩路,她必須推行下去。因為這些地方,沒有擁有大片土地的舊貴族成為阻力。

趙寰將京西東兩路的土地改革,以及重立人口新戶帖的事情,交給了繼續留守開封的辛讚。

與以前大宋一樣,軍政分開。辛讚主持庶務,徐梨兒傷愈之後,領兵駐紮在此,兩人互相配合,又互不乾涉。

當時辛讚震驚不已,對於土地變動之後的好壞,他一時也難分清。

但趙寰宣布,對讀書人,權貴們不減免賦稅。按照她的說法,是如今缺糧食,要籌措糧草打仗,實則為無奈之舉。

等到仗打完了,趙寰大權在握,免不免稅,就不由權貴讀書人說了算。

他們原本減免的糧食賦稅不算太多,權衡利弊之後,估計以後會成為定案。

攤在一人頭上的賦稅,不值得一提,整個大宋的讀書人與權貴加起來,數額就巨大了。

這部分的賦稅,對於朝廷來說,用在民,乃至其他身上,可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

辛讚隻一想,就興奮不已,止不住心潮澎湃。

不過,他還將麵臨眼下推行的難題,斟酌之後,試探著說道:“二十一娘,雖說金兵搶占了開封,還是有些百姓留在此地。有些地原本就屬於他們,若將所有的土地全部收回來,這般做,可否有欠妥當?”

任何的變革,剛開始時,總會遇到各種問題。辛讚的擔憂,趙寰先前也想到過,不僅僅是開封,她連南邊都考慮到了。

趙寰道:“原本是大宋開封府人氏,能拿得出戶帖地契的,地依然屬於他們,他們要自行耕種,賃出去皆可。地要賣也可以,但不可以賣給他人,必須賣給衙門。否則,衙門不會辦理過戶的契書。”

辛讚見趙寰並未一刀切,而且考慮周全,頓時放了心。

隻是,辛讚聽到衙門,就不由得為難起來。

以前他是偽齊的官員,現在趙寰收回了開封,可她的身份很是微妙。

衙門,究竟是大宋的衙門,還是趙寰的衙門?

若是大宋的衙門,趙構才是被天下承認,名正言順的皇帝。

辛讚將趙寰與趙構朝廷的關係,看得自是一清二楚。若是她承認了趙構,早就領著帝姬嬪妃們南歸了,不會忙著安排庶務,著手土地賦稅等變革。

再三考慮之後,辛讚還是問了出來:“二十一娘,眼下的衙門,是以何為號?”

趙寰淡淡道:“大宋啊!當然是大宋。趙構那是喪家之犬,開封以及京東西兩路,燕京等地,都被他們丟了。我們這些人,可是被他們拿出去抵了債,跟他有什麼關係?他想要回去這些地方,也可以啊,有本事就來搶!”

辛讚望著趙寰突如其來的淩厲,驚得不禁顫唞了下。旋即,他就坦釋然了。

趙構若有本事來搶,他也不會被追著到處跑,趕緊與金人議和。

對於朝廷官員的德性,辛讚以前在濟南府做官多年,深有體會,憂心忡忡道:“隻怕,他們得要生事了。”

趙寰滿不在乎地道:“我不怕他們。他們隔得遠,也隻能逞口舌威風罷了。我們眼下要做的,是趕緊恢複生產。讓老百姓能有飯吃,能活下去,兵馬能有糧草。”

辛讚一想也是,現今的情形是,天下被打得一團亂。無論是完顏晟還是劉豫,對打下來的地盤都忙著掠奪,刮了一層又一層。能被趙寰很快奪回去,也是因為他們不得人心。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辛讚信心十足,趙寰一心為民,北地定會很快恢複生機。

趙寰在開封多逗留了一日,將衙門所有的賦稅,戶帖等都看過一遍才離開。如今麵對著百姓們關心的問題,她更有底氣回答他們。

眼神緩緩掃過焦急忐忑的百姓們,趙寰神色堅定,不疾不徐道:“我是趙寰趙二十一娘,你們放心,隻要我在燕京的一日,你們簽訂的契約就作數。”

眾人對趙寰的名字,自是如雷貫耳。以為她是某個貴家小娘子,沒曾想遇到的是她本人,趕緊作揖見禮。

趙寰頷首還禮,招呼大家起身,道:“這些年的征戰,著實苦了你們了。世道艱難,但隻要我們還活著,留有一條命,這日子就得過下去。你們播種下去的是種子,更是活著的盼頭。隻要肯努力,辛勤勞作,天公作不作美,我無法保證。”

她話語微頓,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道:“但我能給你們一句話,地裡收成的糧食,我隻按照當年的實際收成,收取合理的賦稅。我們能有飯吃,吃飽了能保護你們的安危。你們能活下去,平平安安活著!”

種子已經領到手,地已經翻過,糞肥也在陸續撒下去。

如果沒有這些,趙寰的話,他們聽到就得打個折扣。

如今,趙寰就站在眾人麵前,不像以前的貴人趾高氣揚,從不拿正眼看他們。她禮數周全,聲音溫和,卻堅定有力。

大家吃了定心丸,小聲交談起來,笑容難得在久經苦難的臉上浮現。

寒寂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他雙手合十,誦了聲佛號,道:“大家儘可相信趙施主,趙施主從不騙老百姓。”

他說完,特意看了眼趙寰。

趙寰視而不見,當作沒聽出他未儘的話。且她半點都不心虛,她真沒騙寒寂,隻是強迫他而已。

華嚴寺乃是百年古寺,香火旺盛,老百姓對寒寂更為熟悉,見到他出麵,臉上的笑又盛了幾分。

趙寰仰望著天邊的太陽,情不自禁跟著他們一起笑。

寒寂斜向趙寰,側身讓她先行,道:“怎地這般開心了,這些天,我見你心情不好,臉色比哭還要難看。”

“高興,你不懂。”趙寰沿田埂慢慢走著,離得不遠的村子邊有幾顆李樹,繁花盛放,滿樹飄雪。她眼裡惆悵閃過,這花,一下就開過了。

“我沒有哭。”趙寰垂下眼眸,回答了寒寂後麵的一句話。她看到地上剩下的一株野菜,腳步微頓,蹲下來摘下片嫩葉,問道:“你可認識這個?”

開春之後長出來的野菜,早被饑餓的百姓們挖了個空。寒寂打量著孤零零被漏下的野菜,半晌後老實道:“我不認識,這是什麼菜?”

趙寰答道:“薺菜。”

寒寂戲謔地道:“你可是帝姬,居然認識這些,真是長進了。”

趙寰靜靜不語。

以前她吃過各種野菜,至於長在地裡是什麼模樣,她就完全不認識了。

寒寂見趙寰又陷入了沉思,連著看了她好幾眼。到了車邊,他沒有騎馬,與趙寰一起爬上了板車,隨意坐在車上,四下打量。

“出發時,地裡沒有人,村子裡也極少見到人影,到處都空蕩蕩的,好似墳地一樣。”

寒寂歎息了聲,慢吞吞道:“回來之後,雖不說大變樣,可終究是變了。趙二十一娘,還是你有本事。先前你說我不懂,其實我懂,因為百姓們高興,你也跟著高興,大家都有了盼頭。”

趙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很是隨意誇道:“寒寂國師很聰明。”

寒寂見趙寰明顯的敷衍,生氣哼了聲,他眉毛一揚,道:“你封我為國師,連個正式些的禮儀都無。我也就算了,本是出家人,不講究這些虛禮。隻你封將軍,各地的府尹,知州,你都是隨意一點,這般做,會不會太隨便了些?”

林大文與薑醉眉祝榮他們,分彆被趙寰差遣到了巨野,相州等地。一人領兵做將軍,一人管著衙門的事情。

趙寰沒錢大張旗鼓慶賀,但她對每人的任命,卻絕不是隨心所欲。

像是祝榮林大文他們,本身以前是工匠,他們在打仗上,要強於做衙門的文官。

而帝姬族姬等小娘子,她們自小身在權利中心,耳目濡染。加之書讀得多,心細,更適合在衙門為政。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

至於徐梨兒則不一樣,她領兵留在了開封。在處理政事上,她不如辛讚,打仗卻強於他。

趙瑚兒亦是如此,要處理雜事,她就馬虎了些。她們照樣領兵,其他心細謹慎些的,則管俗務,與她們互相配合。

趙寰的兵不算多,被她全部分出去了駐守各地。分兵時她也考慮過,在眼前的情形下,可會太激進了些。

隻憑著一點,趙寰就覺著,這個冒險,完全值得。

這一點,就是先前看到百姓們臉上的笑容。亂世人不如狗,趙寰要給他們安定的日子,護著他們一二。

這亦是趙寰從浣衣院不要命殺出來的意義之一。她們要公道,經曆過數不清苦難的百姓,亦該得一個公道。

趙寰斜了眼寒寂,嫌棄他囉嗦,彆開頭不理會他。

寒寂不以為意,湊上前,喋喋不休問道:“嶽飛回了南邊,以後你們可會成為敵人?先前我還以為他會留下來呢,乾脆跟你一起打天下算了。哎,他離開之前,你們在一起說了那般久,你就就沒能說服他?嶽飛領兵離開的時候,我瞧你那神色,嘖嘖,差點兒就哭了。這些天,你一直鬱鬱寡歡,可是因著失去了一員大將?”

車經過之處,又是好幾顆李樹花滿枝頭,雪白的花瓣,隨風飄落。

趙寰左手指尖,尤散發出薺菜的清香。她取了深藍粗布巾出來,一點點擦拭乾淨。

她不認識薺菜,嶽飛認識。

當時,嶽飛問,她可會將刀槍,對準大宋的兵。

趙寰沉默了一會,坦率答道:“會!“

嶽飛神色黯淡了一瞬,勉強笑了下。

趙寰平靜地道:“趙構不行,他不配。他隻會偏安一隅,苟且偷生,繼續享受著他的榮華富貴。靖康之恥,與他是沒多少關係,但之後他所做之事,他都不配為君。”

嶽飛站在含苞待放的李樹下,久久未做聲。

他們都對彼此坦誠,不掩飾不隱瞞,不做無謂的許諾。

嶽飛未再多言,他蹲下來,指著草叢間的幾顆野菜,笑著道:“這些是薺菜,春日吃正好。二十一娘可喜歡?”

趙寰順眼看去,道:“原來這就是薺菜啊。一冬都不見綠色,能吃到新鮮的菜,那可是極好的事情。”

嶽飛取了乾淨的深藍粗布巾出來,采了滿滿的一布巾薺菜,包好後遞給她,道:“南邊天氣暖和,我早已經吃到了新鮮的薺菜。這些送給二十一娘,拿回去嘗嘗鮮。”

趙寰伸手接過,落落大方道了謝,笑道:“嶽宣撫親自采摘,實屬難得,我可得全部吃乾淨。”

嶽飛跟著她一起笑,極有默契沒再提南北的局勢,與她說起了小時候挖野菜的趣事。

此次一彆,下次再見,說不定就是兵戈相向。

贈她春菜,贈她歉意。

薺菜的氣味散去,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