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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藥師一聽明日還要上藥,傷口一下,連著全身上下仿佛有蟲蟻在爬,難受得全身都發癢。

這樣的折磨,不算太痛,沒完沒了的,很是讓人崩潰。比起活剮,流血過多,人很快死了,反倒來得痛快些。

“你站住!”能活著,完顏藥師萬萬舍不得死。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張口叫喚道:“二十一娘呢,我要見她!”

嚴郎中嗤笑一聲,理都沒理他,揚長而去。

完顏藥師心裡更沒底了,不知過了多久,他被嚴郎中又再次扯開傷處,在剛止住血的傷口上灑了鹽。

連著折磨下來,完顏藥師連罵人都沒了力氣。手腳被捆住,頭上套了臟臭布袋,眼前一片漆黑,被漢子們扔上了板車,

板車車軲轆吱呀作響,周圍馬蹄聲陣陣。完顏藥師耳邊的聲音放大,又看不見,隻感到更加慌亂不安。

在以前,無論是大宋金國還是遼國,抓住了敵軍首領,要不砍頭,要不嚴刑逼供。

可趙寰除了對他細碎難捱的折磨,既沒殺他,也沒找他問話。

完顏藥師不由得深信不疑,趙寰真要一點點,將他折磨到死。他越想越慌亂,大喊道:“來人,來人!”

板車繼續往前行駛,完顏藥師喊得嗓子沙啞,依舊沒人理會他。

行了一段路,林大文打馬追上趙寰,道:“二十一娘,完顏藥師好像真要崩潰了,你要不要見見他?”

地裡的泥土已經開始化凍,按照節氣,此時地裡應當正是最忙碌的時候,莊稼人忙著給春小麥施肥,翻地。

阡陌交錯的田間地頭,大片大片的枯草,地裡光禿禿。

河岸邊的村郭,房屋破舊倒塌,偶爾有野狗跑過,不見人煙,十戶就空。

興,百姓苦。亡,百姓亡。

趙寰收回視線,壓下了心裡的難過,道:“彆急,讓他再怕一陣吧,到燕京城郊再見也不遲。大家都累了,在前麵找個地方歇一歇。”

林大文忙應了,餘光瞄見坐在馬上的趙檢趙械兩人。他們雖一臉的要死不活,但從啟程上馬起,就聽話得不像樣,再也沒了半點抱怨。

他們兩人曾被趙寰帶走,至於她說了什麼,林大文卻全然不知。

沒有她的開口,守在屍身旁邊的護衛,嘴嚴嚴實實,絕對不對外多透露一個字。哪怕他自己,也不敢多打聽一聲。

趙寰在他們中的威儀,從白溝河一戰後,再無任何人能替代。

對於完顏藥師的處置,他曾背叛大宋,讓大宋兵犧牲無數,大家自然恨不得對他抽筋剝骨。

薑醉眉與趙瑚兒趙瓔珞她們,刀都準備好了,摩拳擦掌要親自動手。

趙寰卻將她們攔住了,淡淡道:“他還有用呢。”

薑醉眉道:“我知道有用,可是絕不能讓他好過了,總要折磨他一番,讓他生不如死!”

趙瑚兒與趙瓔珞她們都附和道:“對,哪能便宜了他。”

趙寰道:“完顏藥師打了一輩子的仗,吃的苦受的罪多了去。他不在乎背負罵名,更不會怕酷刑。他這樣的人,不會輕易死掉,但真要殺他,他也認了,不會太過惜命。這樣的人很難對付,沒有弱點,油鹽不進。”

大家一想完顏藥師這個人,還真是如此。世間的道理,對他來說純屬廢話。

趙寰要摧毀的,是完顏藥師的精神。蠢貨打不了勝仗,他相當聰明。

聰明人會想得多一些,趙寰沒有用常規的手段去對付他,虛虛實實,引著他亂想。

其實,完顏藥師若不想太多,滾刀肉一樣,隨著她去,趙寰還真拿他沒有辦法。

戰後,趙寰清點了下他們餘下的糧草軍餉,愁得想哭。

地裡的泥土尚未化凍,春耕還未開始。去年秋收的糧食,早就被金人收刮一空。

春天最是百姓難熬的時候,加之亂世,百姓家中無糧,苦等著田間地頭的野草野菜長出來,好填飽一下肚皮。

城裡的富戶權貴們肯定有些糧食,隻是他們還沒進城。要進燕京城,趙寰還得與守衛們打上一小仗。

仗雖小,卻也是仗。趙寰一是舍不得再有人傷亡,二是她實在是沒幾根箭了。

趙寰還要防著,其他如相州等地前來支援燕京。

留著完顏藥師,趙寰就是要不費一兵一卒,讓他出麵,敲開燕京的城門,再派他去攻打相州。

相州的知州杜充,此人丟失了北宋大片的疆土,讓京東西兩道落入金人之手。

趙構的責任與錯誤自不用提,趙寰認為,杜充的無恥,被鼎鼎大名的秦檜掩蓋了。他就是死十萬百萬次,都不足以贖清他造成的罪孽。

如今杜充投靠了金人,出任相州知州,他活得太好了。

豈是老天不公啊!

到了空曠處,大家停下來歇息。徐梨兒薑醉眉她們看到趙寰坐在石頭上,拿著根棍子,一下沒一下在地上畫著,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幾人互相看了眼,皆苦笑一聲。眼下情形的艱難,她們也知曉些許。隻實在想不出來辦法,能替她分擔一二。

薑醉眉看到林大文走過,忙對他招招手。林大文走過去,她低聲道:“二十一娘煩著呢,讓她安靜一會,你不要前去打擾她。”

林大文猶豫了下,正欲轉身離開。趙寰看到了他,把他叫了過去:“何事?”

“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就是些小事。”林大文想到薑醉眉的話,不禁乾巴巴道:“二十一娘,你彆急,總會有辦法的。”

“我先前在想,無輪燕京一地局勢如何,我們都要抓緊功夫補種些糧食。”趙寰看了林大文一眼,指著周圍空蕩蕩荒廢的田地,“金人也得吃飯,先前乾旱,完顏氏就已經急了。他們不會蠢得毀壞莊稼,除非兩敗俱傷。”

林大文也察覺到了,曾經大家爭搶的土地,近六七成已荒草叢生。一方麵是人死得太多,土地沒人耕種。另一方麵,百姓被金人奴役得太厲害,辛辛苦苦種出了莊稼,自己也落不到糧食吃。乾脆地也不種了,拖家攜口去逃荒,試圖掙得一條活路。

“等祝榮他們來了,我們要開始編隊。一部分的人打仗,一部分的人種田。還有一部分,閒時種田,起了戰事時,再上戰場。”趙寰整理著自己的頭緒,繼續說道。

林大文算了下,道:“先前來賓縣投奔的,就有許多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他們若是不受戰亂之苦,交了賦稅之後,落得一點活命的口糧,很快就能在此地紮根了。”

停頓片刻,林大文遲疑了下,道:“二十一娘,隻燕京之地也不夠。開封,相州,賓縣這些地方,仍然是金人的天下。完顏宗弼他們聯手殺回來,我們隻怕抵擋不住。”

“還有一場大戰。”趙寰神色平靜,道。

林大文雖然也有所準備,從趙寰口中聽到,心裡還是不安了下。

“比起白溝河之戰,會更大更慘烈。”趙寰仰頭喝了口水囊裡的水,深深呼出口氣,道:“若是這一戰之後,我們能贏,丟失的京西京東兩路,會全部奪回來。亦會有各路的抗金義士來投奔,隊伍會更加壯大。”

林大文呐呐不解,道:“我們這一支隊伍,應當好些人都知曉了。可現今來投奔的,隻是些活不下去的老百姓。”

趙寰暗自歎息一聲,道:“正常。我們總得做出點成績,讓人信服才行。他們還在觀望,我們可值得投奔。都是英雄豪傑,誰都不肯屈居於人之下。所托非人,反倒白白丟了性命。”

林大文一想也是,能組織隊伍抗金的人,總歸是有些本事。

振臂一呼,萬人來朝,那是話本中的傳說。就是瓦子裡說書先生,講得這般敷衍簡單,聽書的人都會砸場子。

趙寰見林大文並沒看透真正的本質,她亦沒說得太深。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適逢亂世,能扯起大旗抗金,集聚起力量的,有自己的野心。

也有些真正關心百姓,心懷蒼生的義士,隻他們造不起太大的勢。~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無他,打仗要糧草軍餉。金人也缺,他們就是抗金,也行他們手上搶不到多少。

可他們一旦加入趙構朝廷,就與最初的想法,離了千裡遠。朝堂上官員的權勢鬥爭,會深深縛住他們的手腳。

趙寰的優勢在於,金人從大宋索要去的工匠們,除去死掉之人,近大半都在她的手上。

這一批都是她起家的殺手鐧,各種人才齊聚在手,築路修城建屋農桑作匠等等。隻待局勢太平,她很快就能崛起!

“你將趙氏皇族抗金的消息放出去沒有?”趙寰問道。

林大文忙道:“我已經差湯福去了開封府。”

趙寰點頭,道了聲好,“要打大仗,絕不能讓趙構當縮頭烏龜,得把他給逼出來。嶽將軍那邊,不知可收到了信。”

林大文愣住,不知湯福送信去開封府,與逼出趙構有何關係。

趙寰沒多加解釋,站起身道:“走,繼續前進,爭取天黑之前到燕京城郊,晚上就能入城。”

林大文忙跟著起了身,下去指揮隊伍啟程。

一路疾馳,到了燕京城郊,趙寰讓人將完顏藥師提了來。

完顏藥師頭上的辮子散了,花白頭發耷拉在腦後,露出頭頂剃光的頭皮。嘴唇慘白,整個人沒了一點血色,看上去狀若活死人。

“傷口好了沒?”趙寰迎著他閃爍不定的視線,好奇問道。

完顏藥師活動著被解開的手腳,聽到傷口,頓時後背一涼。他氣得%e8%83%b8脯起伏,恨恨地道:“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何時,要殺就殺,我不怕你!”

趙寰笑道:“你還真是奇怪,一路上,你有無數次尋死的機會,我可沒攔著你。真要死,早就死了一萬遍。但你沒死,你想活著。”

完顏藥師一下啞了口,心底深處的想法被戳穿,神色訕訕彆開了頭。

趙寰對旁邊虎視眈眈守著的徐梨兒道:“去給他拿些水來。”

徐梨兒蹬蹬瞪下去了,完顏藥師聽到她的腳步聲回來,下意識轉頭朝她看了眼。看到她殺氣騰騰的模樣,不屑一顧,冷笑著道:“你們還有什麼手段,儘管全使出來吧!”

趙寰接過水囊,扔在了完顏藥師的麵前,道:“沒毒,要殺你,不用浪費藥。”

從被抓到起,就隻給他吃了幾口難以吞咽的乾糧,一口水都沒給他喝過。

完顏藥師早就口乾舌燥,盯著水囊,腦子轉得飛快。不情不願哼了聲,抓起水囊,咕嚕嚕一口氣喝得滴水不剩。他抹了下嘴,很是乾脆說道:“你說吧,想要我做什麼?”

趙寰笑了起來,道:“你是聰明人,哪需問我,要你做何事。”

完顏藥師神色變了變,垂下眼皮沒有吭聲。

趙寰不緊不慢道:“你幾次背主,也不差這一次。我就是要你帶著金人,對付金人,好出一口惡氣。”

完顏藥師頗有骨氣道:“你想錯了,我如今是金國的將領,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