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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了水,薑醉眉她們擦拭了下,拿了肉乾回屋去趁夜煮著吃。

其餘剩下的肉乾,趙寰強撐著也分完了。等到真正能歇下來,外麵已經天亮。她急需歇息,躺在炕上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趙寰被趙神佑輕輕推醒,她趴在那裡,小小的眼裡滿是不安:“姑母,金人的新皇帝來了,還有好多完顏氏,他們吵成一團,還動刀了。”

趙寰頓了下,心道真快。不過,她的動作更快,昨晚已將糧倉搬了個空。她迅速分析著趙神佑話裡的意思,寬慰道:“此事與你無關,你不要怕。”

門一下被砰地推開,帶來一陣寒風直撲進屋。趙金鈴跑得飛快,喘著氣來到趙寰麵前,驚慌不定道:“姑母,金狗的新皇帝,在宮裡紮了營帳,帶了好多兵過來,將宮裡好多地方都圍住了。”

趙寰沉%e5%90%9f了下,問道:“浣衣院也圍起來了嗎?”

趙金鈴鬆了口氣,道:“浣衣院門口隻有幾個人守著。”

皇位一定,糧倉就被搬一空。完顏晟的兒子們聯想到他的死,哪怕是表麵和諧都難再維持。

完顏氏定是發現了糧倉的屍首,從他們的舉動來分析,完全如趙寰所預料那般,互相猜忌,以為是對方吞了糧食,矛盾激化。

皇宮加強守衛,浣衣院的矮牆關不住趙寰。隻從浣衣院出去,要經過重重的守衛而不被發現,就比較麻煩了。

趙寰還有好多事情要做,絕不能困在這裡,不禁皺起了眉。

趙金鈴喘勻了氣,繼續道:“韋娘娘也回了浣衣院,先前她將佛佑神佑都叫了去,佛佑還沒回來。”

趙神佑馬上道:“姑母,娘娘說新皇帝如今隻得一女,還沒兒子。登基之後,定要大選後宮,讓我們變聰明些,好生裝扮自己。”

韋氏上次被完顏宗賢帶了去,一直不曾回來。趙寰轉頭四看,這才發現趙佛佑不在,臉色頓時一沉,問道:“佛佑呢?她在哪裡?”

趙金鈴搶著說道:“還在韋娘娘那裡。”

趙神佑摳著手指頭,低垂著頭輕聲地道:“我不喜歡娘娘,就吵著要走。走的時候讓大娘子一起離開,娘娘不肯放,要留她坐一陣,還給她梳妝打扮。大娘子很害怕,都快哭了。”

草!老子弄死你!

趙寰怒罵了句,往外看去,外麵太陽已西斜。

一入夜,韋氏屋子就是金人的尋歡作樂之處。

趙寰飛快套好衣衫,下炕用冷水抹了把臉,讓自己冷靜了些。對趙金鈴她們交待了句,急匆匆去找韋氏。

剛走幾步,韓皎在身後喊她:“二十一娘,你去哪兒?”

趙寰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韓皎掙紮了下,垂眸掩去眼裡的憐憫:“皇上有旨,馬上要見你們,快些梳洗裝扮一下吧。”

趙寰沒錯過韓皎的臉色。

還要梳妝打扮。

隻怕,這見,可不隻是單純的見!

第23章

完顏亶他們的心思與打算, 不外乎兩點。

拿她們取樂助興,拿她們威脅侮辱趙構。

完顏氏有一個算一個,他們比誰都清楚。她們這群女人, 趙構不會在意, 大宋朝廷也不會在意。

官員們隻想著如何趁機上位撈到好處, 如何議和求饒。在她們這群身陷囹吾的女人之中,趙構隻想換他親娘韋氏回去。

妻子女兒姊妹,完全不在趙構的考慮之中。如此多的女人被贖回去, 就等於在一遍遍打趙構的臉。

換韋氏, 大抵因著千百年來的“孝道”壓在頭上,趙構急需好名聲。

至於趙佶他們,趙構與朝廷官員都習慣性忘記了。

在新朝得到了利益者, 不願意有人來打破眼前的局麵,哪怕是廢帝也不行。

政鬥落敗的官員,迎趙佶這種廢物回去, 也一點用處都沒有, 徒增人恥笑罷了。

金人能折辱她們,不過是因為她們被完全拋棄,孤立無援。能任由他們擺布, 正好滿足他們嗜血的□□。

如果隻趙寰自己,她早就能離開這裡。適逢亂世, 哪怕如梁山好漢那般占山為王, 也能過得恣意瀟灑。

但如今, 她不能走。

原身的身子弱,飲食太差。趙寰成日勞心勞力, 有時候實在累到極點,睡不著的時候, 她亦有刹那的脆弱,問自己值得嗎?

無論值與不值,她都不能走。

如果她走了,她們這群女人,無人能生還。

趙寰無事的時候,經常站在廊簷下發呆,望著破敗不堪的浣衣院。她守著的,是一座埋著活人的墳墓。

如今,這些人在她的努力下,剛有點生機。如同漸漸來臨的春日,逐漸蘇醒,叫她如何能離開?

完顏亶要舉行的慶典筵席,趙寰毫不在意,更不會梳妝打扮。隻淡淡看了眼韓皎,頭也不回離開。

韓皎往前追了一步,望著趙寰挺直的背影,她慢慢停下腳步,悻悻離開。

韋氏的屋子在浣衣院最寬敞,門前懸掛著半舊的門簾。屋旁邊低矮的氈房裡,不知是伺候,還是守著韋氏的金人婆子,聽到動靜探出頭。

她見到來人是趙寰,撇嘴淬了口,唰一下放下帳簾縮回了頭。

趙寰目不斜視進了屋,屋裡的炕燒得熱,夾著說不出的怪味,悶得人透不過氣。

韋氏穿著豔紅的薄衫,斜坐在鋪著赭紅色氈墊的炕上。氈帳不知是臟汙還是退了色,像是血乾涸之後,顏色曖昧不明。

她身形比上次見到時豐腴了幾分,低頭對坐在腳邊杌子上趙佛佑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肉仿佛水滴,顫巍巍似墜欲墜。

聽到動靜,韋氏抬起頭看來,水滴跟著輕微搖晃。她眼裡閃過一絲驚訝,直起身,下巴微抬,不悅問道:“你來作甚?”

趙佛佑見到趙寰,慘白的小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蹭地站起身,朝她飛跑過來,緊緊依偎在她身邊,叫了聲姑母。

趙寰聽到趙佛佑帶著顫唞的聲音,安慰地輕拍了下她的背,不緊不慢道:“我來帶她回去。”

韋氏愣了下,旋即譏諷地道:“回去,回何處去?這裡可不是大宋,由著你能隨意走動。陛下有召,大娘子還未曾裝扮呢。”

趙寰深深盯了韋氏一眼,不欲與她多說,牽著趙佛佑就要離開。

“站住!”韋氏怒了,衝上前抓住了趙佛佑的手臂,“我還有許多事要與她交代,我都是為了她好!”

韋氏抓得太緊,長長的指甲嵌入了趙佛佑的手臂裡,痛得她低呼了聲,眼淚汪汪。

趙寰沉下臉,二話不說,化掌為刀,直劈在韋氏的手腕上。她啊地尖叫,捂住手臂,臉都扭曲了。

以前趙寰生母王貴妃還在時,與韋氏兩人就不對付。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韋氏氣得臉上的肉抖個不停,哆嗦著道:“反了反了!我無論如何,也算得上你的長輩,你竟然以下犯上,對長輩不敬!”

趙寰怒極反笑,問道:“你算哪門子長輩,可有你這般做長輩之人?我們這些人也就罷了,反正不是你生的,與你無關。佛佑神佑是你的親孫女,你為她們做了什麼,又是打著何等主意?韋賢妃,不,畢竟你兒子登了基,遙封了你,我是不是得叫你一聲太後娘娘了?”§思§兔§網§

趙寰神色一凜,沉聲道:“無論你是韋賢妃,還是太後,你都得做個人!”

韋氏的臉色變換不停,辯駁道:“陛下年輕有為,如今身前隻得一女。大娘子年紀與他相仿,若是被選上,以後豈不是能過上好日子,不用再在浣衣院吃苦受罪!”

前世時趙寰看過一眼韋氏的生平,最著名的兩件事,一是她回南宋之後,為了掩飾自己在金國的過往,指認逃回去的柔福帝姬為假冒。

辛辛苦苦逃回大宋的柔福帝姬,被亂棍杖斃。

另外的一件事,則是她對有推薦之恩,在五國城被其處處照顧,親如姐妹的喬貴妃,許諾回南宋之後一定會接其回去。

結果,韋氏回去之後,安心享受著太後的無上尊榮,早就忘了過去的誓言,喬貴妃死在了金國。

自私,涼薄,翻臉無情,與趙構不愧為親母子。

在浣衣院這種地方,韋氏還念念不忘後宮傾軋那一套。看來人的本性,在最糟糕的環境裡,會更體現得淋漓儘致。

趙寰快被韋氏的無恥逗笑了,冷冷道:“韋氏,你要如何,願意如何做,是你自己的選擇,但你不能拿著彆人的命去換好處。”

拉過趙佛佑站在她麵前,“你睜大眼睛看清楚,這是你的親孫女,是你那好兒子的長女,虎毒還不食子呢!你打算著她得了寵,好孝順你這個親祖母,算盤真是打得響啊,也不怕被天打雷劈!”

韋氏的小心思被拆穿,臉麵立刻掛不住了,虛張聲勢揮舞著手,一個勁道:“那我能如何,我能如何?我不過是為了她們姊妹好罷了!浣衣院過的是什麼日子,你難道不清楚?每天吃不飽穿不暖,還要乾一堆的活,大冬天的,在結冰的水裡麵洗衣衫!”

幼時貧窮的日子,此刻在韋氏眼前一一浮現。她早受夠了,一天都不要過那種日子,想都不願回想。

搖搖頭,韋氏眼淚流了下來,喋喋不休道:“你就是嫉妒罷了。大娘子,你過來,彆聽她的,她會害了你!”

說著,韋氏欲上前拉趙佛佑。趙佛佑防備地盯著她,飛快往趙寰身後躲去。

趙寰就那麼站著,韋氏覷著她的臉色,猶豫了下,到底沒敢上前。

咬了咬唇,韋氏轉頭對趙佛佑怒目而視,威脅她道:“今日夜裡是上好的時機,若是錯過了,可彆怪我沒關心你!”

身為階下囚,同樣都是可憐的女人,趙寰本打算心平氣和對韋氏說幾句。

夏蟲不可語冰,趙寰怕無法撫慰,真正柔福帝姬慘死的冤魂。她沒了與韋氏說話的心情,拉著趙佛佑揚長而去。

韋氏急得不行,追了一步,被門外的寒風一吹,忙躲回了屋中,又尤為不甘心。她氣得直跺腳,喃喃罵個不停,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出了門,屋內屋外的氣溫相差太大,趙佛佑凍得抖了抖。趙寰往前站了下,替她擋住了迎麵而來的風,溫聲道:“我們走快些,回屋去就不冷了。”

趙佛佑嗯了聲,片刻後輕聲道:“姑母,等下還要去見金人新皇帝,我怕。”

趙寰乾脆利落道:“你還小呢,與神佑,三十三娘她們都在屋子裡,不用去。”

趙佛佑驚喜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問道:“我真可以不用去嗎?”

趙寰撫摸了下她瘦弱的肩膀,歎了口氣,笑著安撫道:“真不用去。你瞧,你這小身板,看上去還是個垂髫小兒,去做什麼。”

趙佛佑呼出口氣,真正笑了起來,挽著趙寰的手臂,嘰嘰喳喳道:“姑母真好。先前我嚇死了,娘娘一個勁對我說,在金人這裡,隻有我與神佑,還有她是一家子,當要守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