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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數量,不好說能不能讓七人撐過一晚上加一個白天。

不過這隻是最糟糕的情況。

從莊奶奶和王叔領養的幼崽的成長情況,這裡的喂養頻率應該不會很快,一晚上最多喂兩次,白天再喂兩三次,所以撐到可以離開草棚還是沒問題的。

薑厭喂完雞羊幼崽,又把它們儘數吐出來的東西包了包扔出門外。

有了應對措施,這些東西都不難,都是走走流程罷了,大家逐漸熟能生巧,不到二十分鐘就喂光了一袋麥穗。

夜色已經很深了。

藍霖看了看窗外:“今晚我來守夜。”

張渡接道:“我和藍姐一起吧,我平日裡經常通宵。”

但肯定不能整晚都讓他們守,最後大家稍作合計,決定上半夜薑厭和沈歡歡守,下半夜藍霖和張渡守,明晚再輪換人員。

時針轉到三。

所有人逐漸陷入夢鄉,草棚裡淺淡平穩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薑厭和沈歡歡坐在草堆旁,身邊圍了一圈昏昏欲睡的雞崽和小羊羔。

薑厭認真地打量它們。

這些動物除了害怕外,眼裡並沒有什麼怨恨,似乎相比於飼養人偏心來說,平等的虐待並不會讓它們生出吃了飼養人的欲望。

它們隻因偏心而嫉恨。

薑厭抓來自家幼崽,一邊拽它們的毛玩,一邊靠在牆上分析目前的信息,沈歡歡半閉著眼睛,低著頭,思緒純然放空。

她在通過小紙人看男人那邊的情況。

過了很久,月色逐漸被雲遮蔽,屋子裡黑得看不見一絲光亮,沈歡歡的氣息伴隨著夜色的加深,越來越輕越來越淺。

就在薑厭以為她快要睡著的時候,沈歡歡突然睜開了清亮的眼睛。

薑厭側過眸:“怎麼樣?”

沈歡歡輕聲道:“他死了。”

薑厭平靜點頭。

男人今晚的死亡概率是百分之百,這沒什麼好驚訝的。

“母羊保護他到最後一刻。”

沈歡歡垂下眼睫:“因為他和母羊的臉緊緊貼在一起,所以他們的頭是同時被雞咬掉的。”

“實在是...很悲傷的場景。”

“我不想再看到了。”

第81章 計劃

時間倒回一小時。

淩晨兩點的廣播響起時,張鳴還沒有睡。

雖然已經猜到自己的命運,但他還是任勞任怨地站起身,按照廣播裡的內容,把袋子裡的麥麩細心地喂給母羊。

直到兩捧麥麩被他喂完。

“還餓嗎?”

母羊人性化地搖搖頭,張鳴笑著摸了摸它。

如今時間很慢,四周也一片安靜,他低下頭細細打量起母羊。

最初領養母羊時,母羊隻有後腦勺上長著他女兒的臉,當時母羊不停分娩著小羊羔,他無法接受他女兒如此,她才十二歲,她才剛上初中,即便他清楚地知道女兒死了,也難以接受母羊頂著他女兒的臉成為生育機器。

所以他義無反顧地領養了它。

但是如今隨著時間推移,不僅是後腦勺,母羊的臉型也越來越像女兒,山羊角消失了,凸起的嘴也逐漸回收,麵部變得平整,清澈的眼睛與粉嫩的嘴唇出現在羊臉上。

大概用不了多久,母羊的頭就會變成女兒的頭了。

隻是他等不到那時候了。

張鳴苦笑了會兒,隨手抓了把麥麩喂給小雞崽,小雞崽的喙把他掌心啄得生疼,但張鳴像是沒感覺似的,又看向母羊。

注意到張鳴的視線,母羊翹起嘴角。

雖然表情看上去很詭異,但眼神卻格外溫和。

他女兒從不這樣笑。張鳴想。

她慣常是活潑多動的,喜歡和他頂嘴,嚷嚷著小孩子也有獨立人格和自由,所以總是乾些自以為很酷的事情,比如學些亂七八糟的口頭禪,還偷偷去給自己打了耳釘,張鳴當時很生氣,因為她怕正規店鋪不給她打,因而去的是個路邊小攤,消毒很不到位,剛回家耳垂就開始發炎。

“我必須要跟你說聲對不起。”張鳴說。

“那天我不該朝你發脾氣,我就是覺得路邊攤實在太不安全了,”張鳴飛快望了眼天花板,忍下過分波動的情緒,而後才正視回母羊,“如果前麵的人有什麼病,你就會被傳染。”

“我現在平靜下來了,我反思自己,你的確做得不對,但那是因為我從沒給你講過衛生常識,我總是對你太嚴格,讓你的叛逆心越來越重,那天我不該吼你,不該讓你出去反思,我沒想到你會真的跑出去,跑到了城郊,然後再也沒回來。”

張鳴頹廢地坐在床鋪上,他身材說不上高大,皮膚因為總在太陽底下乾粗活被曬得黝黑,無論怎麼看都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

感知到男人悲傷的情緒,母羊走上前,把臉靠在他的膝蓋上。

幾分鐘後,男人抖了抖床單,把上麵的灰塵抖落,而後把母羊抱上床。

“你也大啦,幼兒園之後就再沒黏過我,今晚就是咱們父女待在一塊的最後一晚了。”

“趕緊睡吧。”

說罷男人關了草棚裡的燈,躺在床鋪上。

四周一片漆黑。

男人心裡想著事兒,所以遲遲無法入睡,他其實有些好奇自己會以如何方式走向死亡,雖然恐懼,但也隱隱好奇。

沒有人知道自己會在哪一秒遇到意外,然後突然離世。

但他知道。

就是接下來的這幾小時了。

那個看上去非常厲害的女人不讓大家喂養幼崽,因為一喂養它們就會長大,她也不讓大家對幼崽表達任何喜愛,因為人的心不是一把秤,沒有人可以做到毫無偏頗,而稍有偏心它們就會嫉恨。

它們長大了,它們嫉恨了,人也就死了。

而他更特殊些,因為他領養的不是小羊羔,而是已經成年的母羊,母羊沒有什麼成長空間,它本身就是大的,再加上他完全沒辦法控製住內心對母羊的偏心,因為雞崽眼裡的恨簡直快穿透他的脊梁。

男人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閉上眼睛。

雖然此處種種驚悚嚇人,但到底奔波太久,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休息了,他的思緒逐漸變沉,身體也隨著夜色逐漸沉入很深很黑的地方。

就在他即將深眠之際,他的眼前突然微紅,明顯是有光照在了他的眼睛上。

男人的眼皮顫了顫,緩緩睜開眼睛。

但睜眼後,他並沒有感受到刺眼的光,視線所及處似乎全部變得通紅,硬要形容的話,更像是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紅色,起初男人還以為是夢,閉上眼睛準備繼續睡覺,但感受著身下堅硬冰冷的床板,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哪裡了。

他的困意瞬間消失。

張鳴仔細打量起眼前的紅,他左右看了看,角落裡的麥穗不見了,或者說角落都不見了,他的眼前是純粹的鮮紅,除此之外,還有毛茸茸的像是毛發的一圈東西,張鳴皺起眉努力看了幾眼,似乎又看到了些新的東西。

——雞蛋受精後,出現在蛋黃上的那個小黑點。

張鳴越看越覺得像那東西,他茫然地盯了十幾秒,就在他鬼使神差地想要碰碰那個“卵”的時候,眼前的紅色消失了。

世界變成了一片漆黑。

張鳴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紅色又出現了。

那個“卵”左右動了動,像是看到了什麼值得興奮的事情。

看到這個場景,張鳴的大腦裡忽然白光閃爍,他突然就明白了。

那不是卵,而是瞳孔。

此時有雙紅色眼睛與他眼睛的距離不過一厘米遠,他的視線轉向哪裡,那雙眼睛就會滾動到哪裡,擋住他的視線。

“爸爸,你怎麼在發抖?”

頭頂上的東西說話了。

可張鳴知道這不是他的女兒。

窗外隱隱約約照進模糊的月色,張鳴看到雞的影子出現在牆壁上,它的身型扭曲又巨大,幾乎充斥滿整間屋子。

它把頭探進他的床鋪,張開嘴露出滿嘴的細齒,“爸爸,你為什麼要害怕?”≡思≡兔≡網≡

“你不愛我了嗎?”

張鳴顫唞得更加劇烈,他隻是最普通的普通人,雞嘴裡腥臭的口水不斷滴在他的臉上,他下意識向後挪動。

這時男人身旁的母羊站了起來。

它安撫性地低鳴兩聲,而後把男人護在身後,高抬起前蹄踹向巨型雞。

但這種攻擊程度實在不值一提。

無論是體型還是戰鬥力,它們的差距都無比巨大。

巨型雞輕輕鬆鬆就咬斷了母羊的前蹄,滿臉享受地咀嚼起來。

骨頭被嚼斷的聲音無比刺耳,鮮血混合著口水落在床鋪上,它貪婪地望著男人和母羊。

母羊因失血而搖搖欲墜,然而它還是奮力站起身,用後肢努力推著男人,示意他趕緊躲起來。

巨型雞像是看戲似地看著這一幕,然而越看它的表情越是憤怒:

“如果你愛我,我也會如此保護你,雖然我會因為被愛而無比弱小,但我依然會保護你!”

“你為什麼不愛我?!”

“你為什麼不愛我?!!”

巨型雞叼起母羊的後頸,而後狠狠一咬,滿是腥膻味的鮮血瞬間噴湧而出,張鳴看到在雞嘴裡搖搖欲墜的女兒的臉,淚水上湧,費力推向巨型雞。

然而巨型雞紋絲不動。

它譏諷地把母羊從嘴裡吐出來,而後甩向半空,張鳴慌張地抱起被重重摔下的母羊,用臉緊緊貼住它的臉。

“爸爸永遠愛你。”他低聲道。

看著冥頑不靈的男人,巨型雞的身體似乎更加巨大了,它暴怒地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向他們的頭顱。

“咯吱咯吱——”。

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在深夜響起,像是什麼人在吃豬脆骨。

由於頭被完整咬掉,男人頸動脈裡的灼熱鮮血噴濺在牆麵上,無數血珠在牆壁上留下滑痕,巨型雞幾口就把男人與母羊的頭顱咬碎,而後%e8%88%94了%e8%88%94嘴唇。

它的神情無比暢快,滿是報複的筷感。

幾分鐘後,它的身體大小慢慢恢複正常,因為吃了人肉和羊肉,它已經從幼崽成為了成年雞,隨後它奮力一躍跳到了床鋪上,窩在男人睡過的位置上。

“它有什麼好,你為什麼不愛我…”

“所以都是你活該啊…”

伴隨著成年雞的喃喃自語,它後腦勺上逐漸浮現出兩張臉,一張是張鳴的,一張是母羊的,這兩張臉剛出現,就像爭奪地盤似地互相撕咬起來。

男人吃掉了母羊的眼睛,母羊吃掉了男人的腮幫。

一番爭奪後,男人險勝。

他頂著僅剩的半邊臉,麵無表情嚼著嘴裡那張神似女兒的羊臉。

*

沈歡歡把這一切都轉述給了薑厭。

薑厭沉思了很久。

沈歡歡輕聲:“男人在死的那刻應該不知道…”

“不知道他最喜愛的母羊吃掉了他的女兒,如果不是因為吃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