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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腳下,很長一段時間都隻有風聲與樹葉摩攃的聲音。最後還是程光憋不住話,招呼了王保民一聲:“大哥,還有多久到啊?”

“快了。”

“快了是多久啊。”

“快了。”

程光還想再次發問,但見王保民語氣不太好,便隻好作罷,他垂著頭繼續趕山路。

然而幾分鐘後,又有不會看眼色的人試圖提問。

這次是沈歡歡。她一手拉著沈笑笑,一邊問王保民:“能不能問一下,村長為什麼要我們在夜裡進村啊?”

王保民止住了腳步,他轉頭看向沈歡歡:

“村裡常年沒有外人,有的村民很抗拒陌生麵孔。你們要是白天來,還沒進村口就會被趕出去。”

王保民的嗓音很像生鏽的齒輪,沙沙的,讓人想把他的喉管打通。

程光插話:“懂了。現在這叫先斬後奏,進都進了,趕也趕不走!”

王保民扯了下嘴角,繼續往前帶路。

一路無言,通往蠶村的隻有一條路,因為夜裡山裡潮濕,小路泥濘不堪,每一步都要吞掉鞋跟。薑厭穿著程光帶來的登山鞋,因為不太合腳,她很快就落在了隊伍的最末。

薑厭扭過頭,視線在山間白霧掃過,似乎想看清霧裡的細節。

“霧裡有什麼東西嗎?”

有人忽然問道。

薑厭轉過頭,“沒有。”

“我也覺得,我剛剛用了張符,並沒有生效,所以霧裡應該是沒有東西。”沈歡歡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哪種鬼怪,希望它還沒在村裡作亂。”

薑厭:“我也希望。”

沈笑笑小聲催促,“先彆嘮了,都看不見大部隊啦。”

沈歡歡應了一聲。

三人稍稍加快步伐,說著“看不見”,其實也就是追幾步遠的事情。隻是霧太濃,兩米外就看不見人了。

在眾人走得精疲力儘的時候,王保民終於停下了步子。

“到了。”

“可是到了,”程光長舒一口氣,往王保民跟前湊了湊,“哪呢,我沒看見村子啊。”

沈歡歡打開了手裡的手電,四周照了照,“在那兒。”

“喏,你看那裡的石頭。”

程光順著光亮望去,一個人頭大小的石頭倒在不遠處,“蟲村”兩個大字刻在上麵,用的是紅色油漆。

程光念了出來:“蟲——村?”

王保民:“是蠶村。村裡沒外人來,漆掉了就沒補。”

程光胡亂點頭:“都行都行,啥名字都行。大哥,趕緊帶我們進村吧,晚上濕氣重,我們老師膝蓋又不好,白天怎麼幫你們看蠶種啊。”

沈笑笑也想起幾人這次的身份,附和道:“是啊,我們老師可厲害了,身體倍值錢。”

大概也擔心“專家”的身體狀況,王保民的步伐明顯加快了,很快,他把幾人帶到村頭一棟兩層小樓麵前。

他站在門口敲了敲門,聽見裡麵傳來了老人的聲音:“誰啊?”

“年叔,是我。”

門被從內打開,裡麵走出來一位六七十多歲的老人。老人佝僂著身體,披著個軍綠色的厚棉襖,手裡提著盞油燈,

“這麼多人啊。”老人低聲咳嗽著,看向王保民身後的六人。

“嗯,個個很能說,一路說個不停。”王保民道。

程光覺得自己被吐槽了,並且有證據。

老人似乎想笑一下,但密集的咳嗽聲把他的笑容壓了下去,隻剩下一臉病容。

天冷霧重,他沒再多說,低聲道:“我是這裡的村長,村子好久沒來外鄉人,隻收拾出一個房間,頂多住三個人,其餘人…咳咳,保民,你帶著他們回家趕緊休息吧。”

王保民看向六人:“誰去我那?”

大家麵麵相覷。片刻,沈笑笑問道:“村長爺爺,房間裡是一張床嗎?”

村長點頭。

沈笑笑走到薑厭旁邊:“姐姐,你和我們一起怎麼樣?”

一邊說著,她一邊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沈歡歡。

薑厭無所謂:“好啊。”

於是分配就定了下來,三個女生住村長家,三個男生住王保民的家裡。

村長提著那盞搖搖晃晃的煤油燈,轉身朝屋裡走去。沈笑笑連忙跟上,見兩人走得慢,她還催促了兩聲,“快點啦,我都要站著睡過去了。”

村長給三人送進房間後,叮囑了幾句夜裡風大記得關窗,便離開了。

屋內一片漆黑。

沈笑笑摸索著打開手電,照了照房間。這個房間很是老舊,說是收拾過,其實牆角和燈旁都滿是蜘蛛網,屋子裡還有一股讓人難受的味道,很像放久了的白肉發膩發酸的味兒。

“姐,還開燈嗎?”沈笑笑大致看完屋子後,問沈歡歡,“也不知道頭頂這燈還能不能用,燈罩都發黴發黑了。”

沈歡歡搖了搖頭:“算了,老人家大概心疼電,剛才還點著油燈呢。”

沈笑笑聳肩:“也是哎,那油燈可真有年代感。”

說完,三人再次用手電大致照了照房間,沒發現什麼不妥後,沈笑笑打了個哈欠,坐在了床上。

沈歡歡:“趕緊睡吧,已經很晚了。”

沈笑笑應了聲,關掉手電,爬上床窩在了牆邊。她讓出了兩人的位置,“我實在忍不住了,先睡了。”

“你們也趕緊睡啊。”

大概是真的困極,沈笑笑窩在那裡後,很快就沒了聲。沈歡歡有些無奈地上前,把被子給沈笑笑蓋好,又關了直播。

忙完這些,她看向薑厭,商量道:“你在最外側睡可以嗎?笑笑睡覺不老實,喜歡踹人。”

“可以。”薑厭點頭。

兩人摸著黑簡單洗漱了一下,先後上了床。

薑厭剛躺好,屋外就刮起一陣大風,不知道什麼東西被吹得站不穩腳,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她順著窗簾縫隙往外看去,白茫茫一片,就像雪。

也像雙胞胎姐妹的膚色。

沈歡歡有些睡不著,她翻了兩次身後,劃開手機,透過手機屏微弱的光亮去看周圍,結果發現薑厭正在看自己。

一眨不眨的,像是在看什麼新奇玩意。

沈歡歡小聲:“在看什麼?”

薑厭:“你的膚色,像雪花。”

沈歡歡辨認了下薑厭的神色,輕聲道:“我和笑笑的直播間,叫白化。”說完,她很突然地笑了下,“我很喜歡雪,謝謝。”

薑厭神色不變:“不客氣。”

沈歡歡有些局促地抿了下唇,“沒嚇到你就好,”她小聲問薑厭:“你是剛注冊的通靈師嗎?以前沒在網站上見過你。”

薑厭心想自己沒有注冊過,也根本不是通靈師,但她還是“嗯”了一聲。

沈歡歡:“笑笑性格比較大大咧咧,本來應該討論一下怎麼睡的,結果她挑了床裡側先睡了…下次你先挑吧。”

薑厭對視上沈歡歡:“最外側不是更容易跑嗎?”

沈歡歡微微一愣,片刻,她發出有些悶的笑:“也是。”

笑完,她輕聲催促:“趕緊睡吧,明天還要查這裡能量紊亂的原因,這幾天我和笑笑會儘量帶著你行動的。”

薑厭想了一會兒,正想旁敲側擊一下怎麼調查,卻聽到身邊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她扭頭看去,對方已經睡得很沉了。

薑厭也跟著閉眼睡去。

半小時後,薑厭忽然睜開了雙眼。

大概是因為白天睡了太多,她一直沒醞釀出睡意,結果就在剛才,她聽到了水聲。

那聲音起初很像涓涓的細流在山間流淌,但由於水道越來越多,細流逐漸分成無數更加細小的分支,最終在某一點,悄然墜落於地。

——“滴答。”

為了參加這個節目,薑厭看了幾本恐怖小說,她幾乎立刻就想到“天花板上的狗”那個故事。

孤身在家的女子因為夜晚莫名的水聲,而驚恐地把手伸向床下。每一次,她深愛的狗都會%e8%88%94舐她的掌心,女子在不斷的%e8%88%94舐中感受到安撫的力量,然而第二天清晨,她在天花板上看到了早已被吊死的,鮮血流乾的狗。■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所以現在的水聲也會是血嗎?

薑厭的眼珠緩緩轉動,窗外的霧已經散去了,巨大的月亮高高掛在樹枝上,冷色的光落在屋內,屋內的一切都像被罩了層紗。

她先是看向了左側。沈歡歡與沈笑笑都在床上,%e8%83%b8腔起伏平穩,明顯還活著。

所以水聲不是她們的血。

那麼床下會有躲著的“狗”嗎?

薑厭沉默片刻,把手垂向了床底。

“………”

的確有。

第6章 油脂

溼潤的,黏膩的,令人不安的觸?感。

薑厭迅速收回手:“誰?”

但房間一片死寂,除了呼吸聲什麼都沒有。

“滴答。”

水聲再次傳來,但薑厭沒有管,她借著月光看了眼自己的手。

略顯蒼白的指尖上,此時沾了層水漬,像是被細密%e8%88%94過。薑厭回憶了半秒剛才的觸?感,否定了這個說法,她翻身下床,徑直掀開了垂到地麵的床單。

果然,床底並沒有狗。

也沒有%e8%88%94舐人指尖的人。

不知道從哪來的水,正從床底慢慢地往外滲,薑厭剛才就是碰到這流動的薄薄一層溫熱液體,觸?感極似被舌尖%e8%88%94過。此時,微弱光亮下的液體泛著一層光,裹挾著不知名的碎屑與毛發,散發著一股誘人的味道。

很香,是油脂。

可是床下為什麼會有油?薑厭皺著眉彎腰往床底看去,視線所及處,幾滴油正從床下最內側的牆體滲出,量很少,像牆體出的汗,滴答一聲落在地上。

薑厭是第二次見類似場景,墓裡最不缺的就是棺材與屍油,屍油滲出棺木的場景她見過不知道多少回,但那味道極臭,遠沒有現在這個來得香。

薑厭有些好奇這是什麼油了,她繞到沈笑笑那側正準備近距離看看,身旁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翻身聲。

“薑厭?”是沈笑笑迷迷糊糊的聲音。

薑厭收回眼,看向她:“怎麼了?”

“你…站在這兒乾嘛呢?”沈笑笑努力掀起眼皮。

薑厭:“我在看油。”

沈笑笑睡眼惺忪地點了點頭,她現在思緒不清,渾然沒有思考能力,隻覺得好像聞到一股很莫名的香味,她咂巴咂巴嘴:“好香,放進菜裡一定很好吃。”

薑厭沒回這句話,她低著頭,眼睜睜看見牆體新滲出的那滴油裡,包裹著一團褐色毛發。

原來它們不是被油沾到,而是生在裡麵。

薑厭動了動手指,心理作用下,剛才接觸到油脂的地方開始發癢,先前那股黏膩感重新被記憶喚醒,順著她的脊背往上爬。

“我出去一趟。”薑厭說道。

“嗯…...”沈笑笑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抵抗不了困意,把臉埋在枕頭裡,又沉沉睡了過去。

薑厭拿起手電筒,轉身往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