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頁(1 / 1)

方羲,”江遇樂突然叫了他一聲,“我們可以自己賺錢買家具嗎?”

方羲從深思裡驚醒,下意識點了點頭:“應該……可以吧。”

文暄大概也沒想到,自己“好心”給他們創造的單獨相處的機會,居然被他們用來推進團綜任務進度了,該說開的矛盾該解決的心結連邊都沒挨上。

晚餐是陳騁掌勺,洛也和文暄在旁邊打下手幫忙。

挺豐盛的一餐,可與方羲的討論在前,江遇樂先入為主,莫名看出一絲大廈將傾日薄西山的拮據感,筷子尖戳著米飯,遲遲沒有動。

陳騁擦乾淨手,經過時往他發頂輕輕一拍:“怎麼了?又挑食?”

江遇樂仰起臉,語氣認真:“我覺得我們應該勤儉一點。”

陳騁一愣:“啊?”

洛也低聲問文暄:“他倆知道勤儉兩個字怎麼寫嗎?”

文暄掃他一眼:“你就知道?”

沒等江遇樂與他們商討出如何開源節流攢夠錢裝修樹屋的大計劃,夜幕就沉了下來。

洛也看了眼天色,順勢抱住江遇樂,暗紅色發梢軟軟蹭過江遇樂的臉頰,活潑道:“天都黑了,江江和我睡!”

江遇樂拍了拍小狗腦袋:“你發誓你不磨牙。”

洛也:“我——”

文暄輕飄飄地打斷他:“彆發毒誓,你真的磨牙。”

洛也:“……”

陳騁給江遇樂倒了杯牛奶,邀請道:“也可以跟我睡。”

江遇樂瞥了沉默的方羲一眼,小聲說:“啊,這個……不太好吧。”

“怕人誤會?”陳騁自如地坐下,說,“不應該呀,我們不是純潔的父子關係嗎?”

江遇樂把抱枕砸到了他臉上。

“實在沒地方去的話,”文暄最後微笑著說,“我不介意收留你。”

“文暄你閉嘴。”江遇樂沒好氣道,“你誣陷我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

“那怎麼能叫誣陷?”

“不然叫什麼?樂於助人是吧?”

他們吵吵鬨鬨說話的時候,江遇樂無意中抬眼,發現方羲就坐在自己對麵,睫毛半垂著,昏昏黃黃的光點落在上麵,讓他冷淡的麵容染上幾分暖意。

察覺到江遇樂的目光,他抬眸看了過來,彎起眼睛朝他笑了一笑。

笑容柔軟,可不知道是距離太遠還是他沉默太久,無端顯得有些傷感。

第152章 愛會消失嗎?

經過一番艱難的抉擇,江遇樂轉過頭,看著一臉期待、兩眼亮閃閃的洛也:“我跟你一起?”

“真的嗎?太好了!”

洛也一聲雀躍的歡呼,將江遇樂撲倒在沙發上。

剩下的兩個人隻能被迫組合在一起,文暄看著陳騁,直白地說:“真不想和你當室友。”

陳騁也看他一眼,反問:“我就很想?”

和江遇樂預想裡差不多,和洛也一個房間就離不開打遊戲。

他洗完澡出來,果然看到洛也坐在床尾,手裡握著一個正紅色的遊戲機。

他下意識看向明顯在工作中的攝像頭,聽仇婭念叨太多遍,耳濡目染,忍不住關注起洛也的學業:“你再這麼玩下去,還考得上大學嗎?”

“我怎麼考不上了,勞逸結合都不行?”洛也不滿地放下遊戲機。

江遇樂走過來,洛也先是蹭著他撒了一通嬌,緊接著也看向攝像頭,雙手合十道,“不知名的剪輯師,你好,請把我玩遊戲的內容全部剪掉,換成做卷子的,不然讓我媽看見就大事不好了。現在幾點了?哦十一點四十,二十分鐘後我就開始做了,請你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拜托了!”

江遇樂:“……”

他問洛也:“被你媽看到她會揍你嗎?”

“怎麼可能。”洛也停頓了一會兒,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江遇樂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腦袋,在他旁邊坐下,伸手把遊戲機拿了過來。

屏幕裡視角中心是一隻小狗,小狗頭上頂著醒目的“江遇樂”三個字。

江遇樂皺起眉,拿遊戲機敲了一下洛也的紅腦袋:“你乾嘛把狗的名字改成我的?幼不幼稚。”

“我幼稚?明明是你先開始的,自己忘了就怪我是吧?”洛也奪過遊戲機,推動搖杆,控製角色去摸了摸小狗的腦袋,一邊笑眯眯地靠著江遇樂,“來看江江打滾。”

江遇樂不悅地撞了他一下,洛也遊戲機差點脫手,攥住江遇樂的手腕笑著讓他彆鬨。

此時,小狗打滾的動畫播放完,屏幕左下角跳出一個彈窗——

江遇樂愛你,他願意用自己的一生陪伴你。

這行字出現時,洛也很明顯地愣了一下,搭在搖杆上的手指垂落下來。

江遇樂湊過去,也看到了。他問:“這是什麼?”

“好感條滿了。”

江遇樂眨了眨眼睛,聽到洛也小聲說:“如果人也能這樣就好了,一直一直對一個人好,攢著攢著,好感條就滿了。就算攢得再慢也沒關係,隻要我堅持下去,總有一天能變滿……他就不會被彆人搶走,能一直陪伴我,永遠不分開。”

洛也終於收起遊戲機去做卷子的時候,江遇樂悄無聲息地出去了。

他想去找方羲聊聊天,可是他的房間門緊閉著,門下縫隙也不透光,似乎早就睡下了。整個二樓,就隻有最裡麵那個房間的燈還亮著,那是文暄和陳騁的房間。

房門偷偷被打開了一條縫,文暄抬眼,正好看到江遇樂有些躊躇的腦袋。

文暄一愣,問他:“怎麼了?”

江遇樂走進來,坐在他下午躺過的那張床上,床上沒人,他問:“陳騁呢?”

“洗澡。”

江遇樂停頓了一會兒:“這對話好像有點耳熟。”

文暄瞥他一眼:“你好意思說。”

文暄看時間,已經是夜裡十二點了,他直截了當問:“過來乾什麼?”

“有點煩。”江遇樂在陳騁床上躺倒,有些潮濕的黑發散在繡著暗紋的被子上,留下洇濕的印子。他眨巴著眼睛說,“人和人之間,存在永恒不變的感情嗎?”

“不存在。”

“我覺得也是。”江遇樂說。

彆人在變,他自己也在變。

過去他以為自己喜歡長得好看的,喜歡愛自己、一心一意對自己好的……但凡人容顏易老,而一心一意的愛也撲朔迷離,叫他越來越看不清。

江遇樂盯著天花板做舊的方形小燈,慢慢地說:“以前,凡人在我眼裡就像星星一樣,有時候很多,有時候沒那麼多,星星也是亮的,但亮不過月亮……它們離我很遠,鬥轉星移,一眨眼就不知道去哪裡了。”

在漆黑的天穹下仰頭觀星,年幼的仙人從來不會隻看一顆星星,也不會隻想認識一個人。┆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可江遇樂不能一直這樣,他已經不是從前的小神仙了。

江遇樂問:“為什麼凡人的感情不能停在最好的時候,總會消失呢?”

停在望見對方就心生雀躍的時候,停在蜜裡調油、情意綿綿的時候,停在分不出心去擔憂未來的時候。

文暄淡淡地回答:“好聽的說法是習慣,不好的是膩了,已經麻痹了。沒有和人在一起的時候,牽一下手,抱一下都會很開心,可是在一起之後,做同樣的事已經也掀不起波瀾了。你的閾值在提高,得到的愛卻沒有明顯的變化,對比之下就會失望……所以,在一起越久越覺得愛人麵目全非是常見的現象,愛一直都存在,可等同於消失了。”

江遇樂安靜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樣。

和陳騁在一起的時候,明明陳騁沒有做錯什麼,朝夕相處之後能夠花出更多的時間陪他,遠比以前上心得多,他卻時不時地懷念最開始的那個隻會偶爾出現的陳騁——那時候的他,才是自己忍不住會期待的驚喜。

江遇樂偏過頭,文暄在暖黃的燈下垂眼看書,剛才的對話像是隨口的解答,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江遇樂想問他既然這麼清楚,為什麼那時候還會執著想要跟自己在一起,為什麼在一起隻會還是會那樣,變得既不理智,也不冷靜。他張了張嘴,問出口的卻是:“那有什麼是不會變的嗎?”

“痛苦吧。”文暄頭也不抬地回答,“痛覺是人——你口中的凡人,生存的根本。”

“為什麼?”

文暄合上書,放到枕頭邊,想了想才開口:“我長大的環境,是一個很推崇苦難的地方。要刻苦讀書、要忍受很多沒有必要的折磨——身體的和心理的,這樣才能換一顆糖。因為糖是很稀有的東西,你第一次拿到糖的時候,就會想為了這一點甜,我付出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我會得到幸福,我願意用終生去守護這一點甜。但是很快我就膩了,得到隻是一瞬間的快樂,而折磨帶給我的痛苦卻是永恒的。我以為我可以為了那一點甜而活著的,可是不是的,它消弭不了我的痛苦,甚至會讓我覺得一切都很不值得。反而,我是在竭力擺脫痛苦的路上,被逼著往前走的。”

江遇樂說:“我不是很愛吃糖。”

文暄朝他看過去,笑了一下:“那就把糖換成愛,也成立。”

“哦,我好像聽懂了。”江遇樂又問,“那如果是你很喜歡的糖,也會膩嗎?”

“如果是我很喜歡的糖,我根本不舍得吃,它隻會融化在我手裡……遺憾、懊悔,結果是成倍的痛苦。”

江遇樂忍不住偏過頭,盯著燈下文暄皎白的側臉說:“你真是,好悲觀的一個人。”

文暄點點頭,承認了:“是啊。”

“那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想方羲一個平平無奇的凡人配不配你為他一心一意,不如腳踩好幾條船算了,反正他也不敢吱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遇樂躺在床上笑,笑完才說,“我在想,我應該是喜歡方羲的,但我不能喜歡全部的他,也不可能為了他就不跟你不跟陳騁來往了,我不想這樣。如果我做不到,那——”

“江江,”文暄打斷說,“你都不是現代人,就沒必要被現代人的道德標準框住自己,做你想做的事,不用有顧忌,我隻希望你能開心。”

江遇樂心頭微熱,張口欲說些什麼,隨即聽到他又說,“反正之後慘遭拋棄痛不欲生的人不是我,我很樂意看他倆的笑話。”

江遇樂:“……”

嘩啦啦的水聲停了,江遇樂坐起身,沒過多久,陳騁就從浴室裡出來了。

江遇樂主動蹭過去,撞進他熱氣騰騰的懷裡。陳騁刮了下他的鼻尖,垂眼看他:“你們嘀嘀咕咕地在說什麼?”

江遇樂仰起腦袋朝他笑了笑:“不告訴你。”

“隨你。”陳騁摸了一下江遇樂潮濕的黑發,攥著他的手腕把人帶下床,“過來吹頭發,濕噠噠的把我被子都蹭濕了。”

嗡嗡的暖風裡,江遇樂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