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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的應答聲,房裡似乎還有點彆的響動。林懿沒有多想,正好小黑貓妹妹蹭到腿旁,扒拉著居家褲要她陪自己玩,她抱起它就走了。

趿拉拖鞋的腳步聲靠近時,林懿捏著小貓爪子不經意抬眼,大腦“啪”的一下斷了根弦——

從房間裡出來的不是方羲,而是一個漂亮的長發男孩兒,小臉雪白,眼睫漆黑,就是眼神懵懵的,像隻走錯方向誤入彆人家的小動物。他應該是剛睡醒不久,穿著奶黃色的睡衣慢吞吞走出來,發頂呆毛亂翹,看得她很想幫忙梳一下。

這種心理很罕見,事實上,自從方羲上學以後,他的日常生活就基本自理,林懿也樂得清閒,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這種迫切想要做誰媽媽的衝動了。

江遇樂確實剛睡醒,他抓了抓頭發,無意中對上林懿熱切的目光,愣了一瞬,不解地回頭看,沒有人,方羲還沒有出來,這個和他長得七分像的阿姨就是在看自己。

他有點懵了:“呃早上……好?”

林懿好笑地端詳他,提醒道:“已經是中午了。”

江遇樂又改口說:“中午好。”

真沒睡醒還是怎麼,這小孩兒有點傻乎乎的……不過傻的還挺可愛。

她招手喚江遇樂過來,又讓他低下點頭,撥弄他亂翹的額發:“你怎麼頭發也不梳就跑出來,洗漱了沒?”

江遇樂點點頭:“洗了。”

“洗了就去吃飯吧,玉姐做的鮑魚排骨湯特彆好喝,多喝幾碗。”

江遇樂說“好啊”,林懿放下趴在膝蓋上撒嬌的小黑貓,牽著他的手去拿碗筷盛湯。

方爸從外麵出來,在餐廳看到一個黑發少年也懵了,給一臉熱情洋溢的林懿做口型:“這位是?”

林懿回他一個“我也不知道問你兒子去”的眼神。

江遇樂端著碗熱氣騰騰的排骨湯,抬眼看到方爸,與他打了個招呼:“叔叔你回來了。”

自然得好像他才是這個家裡麵的一份子,方爸下意識道:“是剛回,你怎麼——你不用怕生,就跟在自己家裡一樣。”

江遇樂心想我不怕生呀。

等方羲收拾好來到餐廳,江遇樂和他爸媽已經完全混熟了,一副其樂融融一家人的景象。

他爸問江遇樂在什麼學校上學,學的什麼專業,曆史啊,曆史好,增長見識豐富閱曆有人文素養,我就擔心方羲做了偶像以後就不讀書了那怎麼行要成文盲的。他媽則見縫插針讓江遇樂多吃點,薄的跟紙片一樣,這麼瘦怎麼有力氣跳舞。

方羲瞧這一見如故的三個人,挑眉問:“不用我介紹了?”

“還是介紹一下吧。”林懿笑眯眯地瞧著江遇樂,“我還不知道這小孩兒叫什麼名字呢。”

江遇樂吐了排骨,含含糊糊地說:“我姓江,叫江遇樂。”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梅琛是我哥哥。”

“哎——這麼巧。”

林懿和方爸的眼睛訝然睜大了一圈,同樣難掩震驚的還有方羲,他走近問:“我怎麼不知道?”

江遇樂無辜道:“你也沒跟我說過你老師是誰叫什麼名字,我是自己看到照片才發現的。”

林懿至今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梅琛時他的模樣,年輕人初出茅廬總是顯得意氣風發神采飛揚,但他的眼神深處卻有些不易察覺的低落。

直到自己問起,他才坦白說他有一個弟弟,很可愛也很招人喜歡,可是在幾年前走散了,這幾年自己一直在找他,如果沒有找到自己可能不會在這個地方久留……

她托腮認認真真地又看了江遇樂一眼,那種看討人喜歡的小動物一樣的眼神驟然消失,變得暖融融的,一貫悠閒的神情此刻也不免有些感傷了。

“原來小梅老師找了那麼久的弟弟就是你呀。”

江遇樂垂下眼睫,低聲說:“我不知道他找了我很久,我們沒有再見過麵了。”

溫暖的手伸過來,輕輕摩挲江遇樂的側頰:“不管怎麼樣,哥哥總歸是想著你,希望你平安順意,一直都好的。江江也要好好的,活得開心快樂,這樣才不辜負他的期望,知道嗎?”

江遇樂對上她柔軟的目光,驀然沉默了一瞬,隨後輕輕點頭說好。

方羲拉開椅子坐在江遇樂旁邊,一直等他們輕聲慢語地聊完,才碰了碰江遇樂的手臂,問他:“這件事你怎麼從來沒跟我提過?”

江遇樂偏頭,不解地問:“我說過呀。”

方羲問:“什麼時候?”

江遇樂回憶道:“洛也去考試的前幾天,我說我有事要和你說,可是你說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要等我們都準備好再單獨聊。”

方羲:“……”

方羲終於想起來了,但他情願自己沒想起來——

所以江遇樂那天不是要跟自己表白?

救命,就現在,誰來給我一刀。

江遇樂看不懂他此時的表情,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你怎麼不說話了?”

隻有林懿抬眼望過去,撲哧一笑,很不給麵子地拆穿親兒子:“哎呦,人家好好地找你聊正事,有的人想成什麼了,現在臉紅成這樣,是不是心虛死了?”

方羲惱羞成怒:“媽——”

第122章 金燦燦

好在江遇樂和林懿沒有過多為難方羲,隻有他自己獨自尷尬到午飯結束。

下午的陽光很好,照得客廳金晃晃的,小黑貓在發光的地板上睡得四仰八叉。江遇樂手欠,偷偷摸她的尾巴,她也隻是掀開眼皮瞥了江遇樂一眼,烏黑的尾巴尖軟軟掃過他的掌心。

難怪叫妹妹,這副高貴冷豔不愛搭理人的脾氣真的很符合江遇樂對方羲的第一印象,像從一個娘胎裡出來的。

妹妹不理人,江遇樂也不騷擾貓了,起身去找方羲玩。路過客廳的時候正好聽見林懿和誰打電話,約著幾點去廟觀拜神。

江遇樂聽到關鍵詞,不由自主地轉過頭,與方羲對視上,那對漆黑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真笑成一團甜口的奶黃包了。

方羲被江遇樂的笑臉晃到,多看了他幾眼,卻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麼。

江遇樂就給他做口型說“金元寶”。方羲忍不住也笑了,伸手捏小財迷的臉頰,小聲問“你掉錢眼裡了嗎”,居然把這件事記得這麼牢。

林懿打完電話還沒那麼快出門,和方爸商量著先把過年的對聯寫了,讓方羲和江遇樂一起貼上。

他們兩個無事可乾,湊在桌旁看方爸用紫毫筆寫對聯。剛寫完一副,方羲抬眼發覺親爹的眉頭緊皺著,就知道他不太滿意,幫他把這一副挪開換新的宣紙。

江遇樂讀著眼前那句“重逢春色舊乾坤”默默出神,伸手摸了一下“坤”字上未乾的墨跡,方爸在此時轉過身,紫毫筆遞到了江遇樂麵前。

“小江,你想不想試試?”

江遇樂沒有推辭,這是少有的幾個時刻,方羲發現脫離那層又軟又甜一團稚氣的外殼,江遇樂身上有種讓人不忍心打破的沉靜。這和興致不高時的低落不同,此刻垂眼往紅宣紙上落筆勾畫時,他心裡應該是輕鬆的。

方羲突然明白為什麼自己爸媽不是那種很樂意與彆人打交道的人,卻無一例外地都很喜歡江遇樂了。

不全是長得乖的原因,他像一個班裡年紀最小卻最靈透的孩子,眼睛亮得盛滿了日光,對一切都充滿好奇,還特彆坐得住。如果他是和自己一起上的學,那所有老師都該搶著要教他吧。

最後一筆抬起時,方爸顯然被江遇樂的書法功底震驚到了,連預備好的積極鼓勵與大誇特誇兩套說辭都沒用上,問他學書法多少年了。

江遇樂也不想拿自己從小寫到大的東西展現什麼優越感,稀疏平常地回答:“十幾年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然後就被方爸狠誇了一頓,他誇完還不算,讓江遇樂把落款補完整,又把林懿叫進書房,兩個大人對著他寫的對聯嘀嘀咕咕,嘀咕完,林懿轉身,帶點驚奇的語氣拍了拍江遇樂的手臂,笑說:“我們江江是天才吧,怎麼這麼招人喜歡呀。”

江遇樂這種對所有偏愛與褒獎格外習以為常的人,被他們誇得都險些臉紅。

而且,他發現,不管誰優誰劣,他們都沒有拿自己與方羲對比。

如果這就是方羲從小到大的成長體驗……難怪他會長成一隻驕傲的小孔雀。

“你的字被他拿走了。”小孔雀俯身湊到江遇樂耳旁,笑意很濃,“說不定要裱起來留著以後炫耀。”

“拿就拿,”江遇樂很大方地說,“就當是元寶的謝禮。”

方羲笑話江遇樂:“你真是財迷吧?就隻惦記著你的金元寶。”隨後重新拿起那支紫毫筆,“你幫我也寫一副。”

江遇樂沒多想就答應了,問他:“寫什麼?也寫春聯?”

“不跟我爸搶,寫點彆的吧,姻緣怎麼樣?”

江遇樂接過筆,卻不應聲,抬眼看向他。

方羲已經背過身去,假裝自己沒有發覺江遇樂的視線,幫他慢慢研墨,誠心實意道:“我拿去送林理,祝他早日找到能看上他的女朋友。”

江遇樂也不說信不信,自己動手換了張合適尺寸的宣紙,蘸墨安靜思考片刻,很快給他寫好一副——

香滿春台,乘逢佳節求相娶;聲和鳳侶,羞道今朝是嫁時。

他問:“這樣的林理會喜歡嗎?”

方羲盯著眼前行雲流水的字跡心想,傻子才真的送林理。

貼完春聯,江遇樂躲在方羲房間裡和他一起看一部三個小時長的電影。

洛也之前說大小姐從小玩芭比娃娃長大的果然是偏見,方羲房間和他本人不一樣,一點也不花裡胡哨,反而是明淨清透的中式複古風,還有一個黑桃木的大書櫃,上麵裝滿了江遇樂看得懂的曲譜、樂理教材、稀奇古怪的小說標題和看不懂的國外原裝書,最上麵一層則是他的獎杯和榮譽證書,還有那隻灰暗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木雕貓頭鷹。

江遇樂看電影的中途總是分心到方羲的獎杯上,他很想知道這玩意是不是純金的。

注意力跑走好幾次,江遇樂的目光再回到屏幕,他就跟不上裡麵的劇情了。他對國外的文化了解不多,看得雲裡霧裡的,日光暖融融地潑灑在膝蓋上,沒一會兒就昏昏欲睡起來。

房門從外麵打開,不知道從何處掀起一陣淡淡的香風,撲到江遇樂睡意朦朧的臉上。

曬到發燙的臉頰被一隻手伸過來碰了一下,一觸即離。

江遇樂卻從他袖口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和方才撲到自己臉上的如出一轍。

孔雀是吃花長大的嗎?江遇樂亂七八糟地想著,不然怎麼這麼香。

方羲低頭看進度條的位置,是縞潮戲啊。他有些納悶地問:“這部片子有這麼無聊嗎?”

江遇樂從他端進來的果盤裡摸出一個蘋果,咬了一口說:“不知道,我看不懂。”

方羲過去按了暫停,又從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