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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國公府 姀錫 4266 字 6個月前

及…視錢如命的。

他坐在樹上,看得最多的便是小女孩兒偷偷解下荷包,倒出裡頭的銀錢數了一遍又一遍的畫麵,明明每次數的數目都一樣,明明再多數一遍,裡頭的銀錢也不會變得多了起來,可是對方依舊鍥而不舍,或許,數的不是銀錢,而是數錢的這種快樂吧,橫豎,他是體會不到的。

因為這個月花多了而感到惆悵,因為那個月省下了一小筆還歡呼,然後,每每省下了一筆銀錢,就一臉開心的籌劃著,給弟弟,給嬤嬤,給院子裡的小丫頭買些什麼好吃的,打打牙祭。

有一回,好像一時不慎,掉了一個銅板進了湖水裡,竟然看到對方脫了鞋襪,撩起褲腿抓著木筏,小心翼翼的下了湖,他在樹上見了,眉頭緊皺了起來,沿岸的湖水雖不深,可是小女孩兒不會鳧水,稍有不慎便會出了意外。

霍元擎原本想要去喝斥一聲,可是,他又曆來不喜多管閒事,隻皺眉忍下了。

隻見湖水浸過了她的大腿,隻微微彎著腰,雙手用力的抓著木筏的邊緣,用小腳在淤泥底下一下一下探著,探了許久,好像都沒有找到,終究敗興而歸,隻一臉悶悶不樂的上了岸。

一腳的淤泥,就那樣將兩隻腳丫子浸泡在水裡,一下一下的晃蕩著,沒一丁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還是聽到丫鬟尋來,立馬麻溜起身了,穿了鞋襪,裝作無事人似的,歪倒在一旁的草地上裝睡了起來。

霍元擎見到的全都是名門閨秀,還是頭一回見到如此“粗鄙”的姑娘。

後來,不知是因為見到對方一臉惆悵的模樣,還是為之前之事兒做個小小的補償,幾日後,霍元擎回竹林時,在沿湖的路上掉了個荷包,裡頭裝著不少黃白之物,雖未曾親眼見到被何人撿了去,但這條路上路過的就那麼兩個人,終歸是由著她們撿了吧。

因此,在所有人眼中,她乖巧溫婉,或許,唯有霍元擎知,那乖順的表麵下藏著怎樣的調皮與狡猾。

***

其實,一直是將人當作小孩,當作個小丫頭的,從未將對方當成一個女子,可是,因為年紀漸漸長大,容貌也越發招眼,即便是長年身居深宅,依然遭到了旁人一次又一次的覬覦,或許,在這浮浮沉沉的京城,在這宅門深深的霍家,並不適合她們待著,她們應該是自由的。

也許,回了老家,似乎,更為妥當。

隻是,沒想到後來,災難就跟認識她們似的,一次又一次的上趕著尋來。

霍元擎終是知曉,即便是離了京城,也依舊斷不了禍事,且恐無人護得住,橫豎大房院子多,多一個人不多,如此,這才將人留了下來。

未曾想,不過半年光景,曾經眼中的小女孩兒已然成了他心尖上的人了。

這般想來,霍元擎頗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不多時,這才從回憶的恍惚中慢慢緩過神來。

一低頭,隻見她枕在他的腿上,一隻手輕輕拽著他的衣裳,毫無防備,睡得正香。

霍元擎見了,嘴角微勾,臉上露出了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在陽光下,樹蔭裡,這樣的不多見的笑容裡,竟然有種溫和的味道。

霍元擎隻不錯眼的直直盯著身下的人兒,不多時,緩緩湊了過去,在她眉心處印下一%e5%90%bb,隨即,將雪色的狐裘往她身上拉進了,然後,連狐裘帶人一起,穩穩的打橫抱了起來。

起身的時候,懷裡的人似乎迷迷糊糊的醒了,眼皮都未抬一下,隻含含糊糊喊了一聲:“公子…”

霍元擎低頭輕聲的應了一聲,然後,懷裡的人便徹底安穩了,不多時,隻下意識的探出雙臂搭在了他的脖子上,霍元擎抱著人大步回了木蘭居。

第207章

第二日霍元擎沐休, 他難得休息一日, 紀鳶原本想要早早起來,拉著霍元擎一道去長公主院子裡給長公主儘儘孝道的,結果未曾想, 她一路睡到了太陽曬屁股了, 這才伸了個懶腰, 悠悠轉醒。

醒來一瞧, 見外頭日頭都那麼大了, 頓時跟隻泥鰍似的,一個打滾,立馬從被子裡翻了出來, 菱兒見紀鳶這日起的如此乾淨利落, 不由捂嘴笑道:“姑娘往日如何都叫不醒的, 這日倒是起的麻溜, 定是因為公子在的緣故…”

紀鳶瞪了她一眼道:“不是說了今日要早早將我喚醒的麼?”

菱兒聳了聳肩,道:“奴婢喚了,姑娘您睡得太香了, 一連著喚了好幾聲,連眼皮子都未曾抬一下, 公子見了,製止了奴婢,說讓您多歇會兒…”

紀鳶頓時撫了撫額, 隻覺得出師不利, 今兒個的計較算是泡湯了一半了, 都這個點了,再去,是不是叫人誤會,覺得有了大公子撐腰,連長公主都可以怠慢了。

紀鳶心裡隱隱歎了一聲,往屋子裡四下瞧了一眼道:“大公子呢?”

菱兒道:“大公子在院子裡與殷護衛比劃拳腳功夫。”

紀鳶有些意外,想著霍元擎這日興致似乎不錯,想了想橫豎都這般了,隻得起了,洗漱,沐浴,坐在梳妝台前綰發時,霍元擎大步走了進來。

大秋天裡,他不過穿了一身薄薄的內襯,玉色的衣料貼在他的身上,肌肉鼓鼓,壯肉噴薄,可謂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還是一身鼓鼓囊囊的腱子肉。

紀鳶見了,不知何時,臉稍稍有些微熱,隻一直盯著銅鏡裡的自己,忍著沒去看他,這時,菱兒吩咐人將熱水抬了進來,霍元擎走過來,走過紀鳶跟前,衝她低聲說了一句:“過來給我擦背。”

紀鳶紅著臉,如何都不肯起身,隻是,坐在銅鏡上坐了一陣,依稀覺得屋子裡有些奇怪,不多時,一抬眼,隻見屋子裡鴉雀無聲,連半個影子都沒見著了,一個個的,全都退了出去。

紀鳶咬牙低聲數落了幾聲,不多時,聽到屏風後想起了一陣嘩嘩水聲,隻緩緩起身,朝著浴房走了去。

***

紀鳶雖在替那霍元擎擦背,但是眼觀鼻鼻觀心,眼睛壓根未曾亂瞟,直到聽到嘶地一聲呻、%e5%90%9f,就鳶微愣,一低頭,隻見那霍元擎的背上隱隱出現了幾道尖銳的指甲印子。

紀鳶見了大驚,不多時,將霍元擎往前推了推,目光往下看去,頓時整個人怔在原地,他的背上交錯了十幾道鮮紅的痕跡,有的比較淺,就紅了一大片,有的卻十分可恐嚇人,皮肉都劃破了,生生成了血痕。

如今,傷口往這溫水中一泡,紀鳶光是見了,都忍不住打了個顫。

“疼…疼麼?”

這些可都是她抓的?

紀鳶盯著霍元擎的背部喃喃道。

她似乎有些印象,霍元擎英武過人,她時常無力承受,忍不住了,就往他肩上咬,或者,不受控的時候就往他背上抓,都撓過好多回了,可是,他吱都未曾吱過一聲,事後紀鳶便也忘記了,隻覺得自個才是受累的那一方,對方是享受舒服的那一方,壓根將此事丟在了腦後。

霍元擎往日沐浴,未經人手伺候,旁人亦是無從得知。

若非這會兒撞見了,紀鳶壓根未曾留意過。

結實矯健的背部,布滿了新舊交錯的傷痕,有的痕跡甚至直接橫過了整個背部,瞧得紀鳶心尖發顫,不多時,漸漸紅了眼。

霍元擎沒想讓紀鳶發現背部的傷痕的,當即整個人往浴桶上一靠,低聲道:“不疼。”

說完,覺得情況有異,霍元擎嗖地一下扭頭,就見紀鳶雙目微紅,一臉自責的模樣,霍元擎不由淡淡扯著笑道:“真的不疼。”

頓了頓,隻微微眯著眼,拉著紀鳶的手,又道:“你那力氣,就跟撓癢癢似的,過兩日就好了,這些…都是舊疾。”※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說到這裡,霍元擎微微抿著嘴角,神色微凝。

紀鳶一愣,又忍不住再次朝著他的傷口處瞧了去,果然,隻見有些傷痕,似乎是陳年老傷了,傷口重複疊加,成了一條條淡黑色的印記,遍布整張背部。

***

舊疾?

這是什麼舊疾?是被彆的什麼人撓的,還是被彆的什麼人給…打的?

撓的?誰人那麼厲害,能夠將他整張背部撓成了這幅模樣?打的?放眼整個京城,誰人敢往他背上抽打?

這些傷痕細瞧似乎壓根不是一日兩日形成的,瞧著像是日積月累,傷口上添加的傷口,似乎是被人時不時給抽的,用那種鋒利的鞭子,一下一下抽打成的,能夠做到如此,他還生生咬牙承受的,紀鳶腦海中有且隻想到了一人。

虎毒還不食子,紀鳶心尖抽疼,隻忽而覺得有些心疼,似乎到了這會兒終於知曉了為何即便是到了現如今,無論對方怎麼哄,怎麼伏低做小,長公主都不為所動的緣由了,也終於知曉了,對待雙親時,他眼底的寡淡及冷漠是如何形成的了,皆是因為曾經被深深的傷著了,傷好了,那些疤痕卻永遠都在,曾經的疼痛永遠都在,這些,興許是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

紀鳶曾經對他們母子之間,父子之間的冷漠疏離感到惆悵,感到惋惜,她希望他能夠釋懷,甚至一度試著慢慢的化解他與父母之間的恩怨及疏離,可是,現如今,紀鳶所有的想法在這一刻,全部消散殆儘。

原來,並非所有的父母都會為了孩子,傾其所有,並非所有的孩子,都會從小在溫暖的溺愛下長大,或許,父母並不是不愛子女,不過是用錯了方法,可是,終究是受了傷害,不是麼?

紀鳶隻滿滿的心疼,將指尖再一次輕輕地撫到了霍元擎的背上,一下一下輕撫著,嘴裡忽而一臉正色道:“公子,往後我定會待你好的。”

霍元擎身子微顫了一下,不知是因為她的舉動,還是因為他的話,過了好一陣,隻微微勾了勾唇,道:“好。”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記住你的話。”

原本還打算仔仔細細的替他搓背的,如今,紀鳶壓根不敢上手,立馬勒令人起了,身子上有傷,怎麼能碰水了,不多時,隻強自讓人起了,拉著那霍元擎坐在軟榻上,她親自為他上藥,曾經,每每皆是他替她上藥,如今,風水輪流轉,終於輪到了她了。

看著那一道道新舊交替的傷痕,紀鳶隻覺得一陣觸目驚心,這些傷痕中,她也貢獻了一分力的,上藥時的手都微微有些抖,盯著霍元擎的背瞧了好半晌,隻見紀鳶冷不丁道:“公子放心,往後我定不會再撓你了。”

霍元擎聽了,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你如何受得住。”

紀鳶臉微熱,過了好一陣,隻微微咬牙道:“你且看著便是了。”

霍元擎淡淡扯著笑,看著她道:“好,今晚試試便知。”

直到看到了他的淡笑,紀鳶這才心下一鬆,忽而覺得,男子與女子原來沒什麼差彆,都是凡胎禸體,皆會受傷,皆會脆弱,縱使表麵裝作堅強,看上去刀槍不入。

既然沒人心疼他,那麼,往後由她來心疼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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