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頭兩個到了年紀,現如今又到了年尾,各府宴會繁多,我便留意留意吧。”
尹氏聞言,頓時麵上一喜,手下動作微頓,隻強自壓下了心裡頭的激動,忍不住一連感激道:“妾身…妾身便替昭兒…在此謝過太太了。”
王氏見尹氏語氣中滿是止不住的欣喜,隻拍了怕她的手道:“你放心,定會替昭兒尋個好婆家的,怎麼說,也是被她叫了十多年的母親的,不過——”
說到這裡,隻見王氏雙眼眯了眯,道:“不過玉笙院那邊,倘若安安分分的,便是我有心刁難,有老爺在前頭把關,也過分不到哪裡去,可倘若她們娘倆想要自個作死的話,那便也怪不得我了——”
原來,玉笙院柳氏那裡,這大半年蹦躂得頗厲害,柳氏畢竟盛寵十數年不衰,定有自個的過人之處,可庶女的親事,便是她再如何籌謀,終歸是繞不過她這個嫡母的。
尹氏聞言,雙目微微閃了閃。
***
卻說這日尹氏在王氏這裡待了大半個上午,王氏興致便要比往日高上幾分。
尹氏告退前,隻見那王氏忽而想了什麼,道:“你那個姨侄女,叫鳶兒罷,原本是想要替她尋一個新住處的,可我這幾日一忙,便忘腦後了,前些日子聽聞她又重新搬回了那個舊院子,如此,那便派人前去好生修繕一番吧。”
頓了頓,又忽而問了句:“對了,那鳶兒快十五了,快要及笄了吧,生得倒是標致標致的,我頗為喜歡,回頭,年底的宴會讓多跟著幾個小的一道熱鬨熱鬨吧,生得那樣伶俐,瞧了總該要賞心悅目幾分。”
尹氏聞言怔了片刻,便一臉詫異的應下了。
卻說尹氏退下後,屋子裡靜了一陣,過了半晌,隻見綠嚶忽而道:“太太真是心善,待尹姨娘親如密友姐妹,待三姑娘更是視如己出,能夠遇到太太這般菩薩心腸的人,當真是她們的福氣。”
王氏聞言,隻垂了垂眼,道:“那是因為尹氏忠心,不過——”
就算是再忠心的人,也絲毫不會影響她對她們的掌控及牽製。
就像,她屋子裡這幾個忠心的婆子及丫鬟,她信她們,也會對她們委以重任,卻也絲毫不影響她將她們所有的家人全都盯在眼皮子底下一樣。
第78章
卻說天氣入了十一月, 寒風凜冽,外頭大風刮在臉上像是刀割般似的, 京城的冬日可比山東要冷多了, 隻覺得不肖幾日,便會有大雪飄落似的。
好在,前幾日, 她這築奚小築被修繕好了。
這一回, 統共來了五六個匠人,紮紮實實的修繕了整整三日, 那為首的監工道,往後甭說下雨, 便是下冰坨子也壓根擔憂不著, 結實著呢。
也是,不看是誰派來的, 與紀鳶之前請的那些個渾水摸魚的匠人能一樣麼?
卻說這日, 紀鳶穿著厚厚的襖兒, 又披了一身厚重的大氅, 隻將整個身子都給裹得嚴嚴實實的, 就出來的那會兒要經受住重重的考驗, 待走了一陣,身子便暖和了。
到了那洗垣院,一進屋子, 一股暖流便撲鼻而來, 屋子燒著地龍, 暖呼呼的,尹氏歪在炕上,身子上蓋著一層厚厚的金絲銀線錦衾,手中拿著一件縫製了一半的大紅色錦緞製成的小娃娃穿的肚兜,雙眼卻盯著彆處,似乎正在愣神,便是連紀鳶來了,都沒有發覺。
***
紀鳶見了,隻衝著正要前去給尹氏通報的瀲秋眨了眨眼,瀲秋看著她笑了笑,隨即退到了一旁,紀鳶緩緩繞到了炕沿處,從身後伸著手蒙住了尹氏的眼,笑嘻嘻的壓低了聲音道:“猜猜我是誰?”
尹氏一愣,隨即隻一臉失笑道:“鳶兒,這大冷天的,你怎麼來了?”
紀鳶聳聳肩,道:“沒意思,姨母想都沒想,一下子就猜出來了。”
尹氏拉著她的手讓她坐上炕,笑道:“起先還以為是昭兒呢,哪裡曉得,咱們家鳶兒也有這般頑皮的時候。”
說著,摸了摸紀鳶的手,見指骨發涼,趕忙放在手心裡搓了幾下,然後塞進了錦被裡。
紀鳶隻吐了吐舌頭,隨即瞧了尹氏一眼,隻一臉關切的問著:“姨母怎麼了,可是有心事?”
尹氏聞言,隻看了看紀鳶,忽而將手裡的針線放到了一旁,拍了拍紀鳶的手道:“姨母正在琢磨著你跟昭兒的親事呢?”
紀鳶聽了微愣,隨即,麵上隻有些不大自在起了。
尹氏笑道:“我原是想要私底下瞧得差不多了,再與你合計的,可眼瞅著你們兩個翻了年都要及笄了,都是大姑娘了,尋常這個年紀的多半都已經說了親了,就比如咱們大姑娘,十三歲那年便將親事定下了,姨母便想著橫豎早也是要提,晚也是要提,倒不如早早跟你一道商議,這樣,還能替你挑個稱心如意的。”
但凡女兒家家的,被長輩提到了親事,到底是有幾分羞澀的,紀鳶雖也有些害羞,可尹氏於她而言,就跟娘親一樣,沒有半分差彆,雖心裡頭有些忸怩,但紀鳶到底情、事未開,更多的是將這當成了一樁避無可避的任務似的,並沒有多少情情愛愛在裡頭,比之尋常女孩兒,到底要淡然許多。
紀鳶隻垂著眼,摟著尹氏胳膊靠上去,輕聲說著:“鳶兒一切都聽姨母的,全憑姨母做主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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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氏想了想,忽而讓紀鳶脫了鞋子坐到炕上來,儼然一副要與她促膝暢談的架勢。
隻拉著紀鳶的手,溫聲細語道:“眼瞅著二姑娘跟昭兒到了年紀,這兩年咱們霍家的門楣可沒少被人踏破過,雖二位姑娘乃是庶出,可僅僅單憑霍氏這一姓氏,整個大俞便沒有哪家府上是配不上的,是以昭兒那邊我倒是不擔心,前頭橫豎有老爺,有太太把關,昭兒隻管安安生生待嫁便是了,倒是鳶兒你這裡,姨母著實有些…”
“其實這兩年,姨娘倒是私底下替你物色了幾個,門第不高,但都勝在家世簡單清白,那後生瞧著亦是精神奕奕的。”
有個季家,季家二太太杜氏娘家有個堂兄兒子,她的堂侄兒,據說考了個秀才,年過十七,姓杜,叫杜笙,杜家家世簡單,杜笙其生母病逝,留下兩兄弟與老父相依為命,家世算不得如何顯赫富貴,卻也是書香世家出生,跟紀家可謂是門當戶對。
倘若那杜氏將那侄兒誇得空前絕後、天上有地上無的,尹氏興許倒不會上心,偏生那杜氏每每皆是漫不經心的提及,那種自然而然、脫口而出的讚許,反倒是更令人信服。
一來二去後,尹氏便上心了,而霍家權傾朝野,倘若能夠跟霍家扯上些乾係,不論是那季家還是杜家,想來,都是樂意之至的事情,上一回,尹氏便跟那杜氏有約,原本是想要領著兩個小輩相看一二的。
卻未料到,趕上了有孕這一遭,給生生耽擱了。
另外還有兩家,一家是落敗侯府秦家二房庶出的四公子,年滿十六,老實內斂,不過那秦家兄弟姐妹之間明爭暗鬥得厲害,若非對方想要拉攏霍家,主動拋出的橄欖枝,尹氏怕不會留意。
另有一家乃是一名正七品騎校尉衛校尉衛琛,那衛校尉家世更加簡單,並無任何靠山,原是武夫一名,憑著自己過硬的本事一步一步爬到了這個位置,雖是武人,但武人向來生性耿直,沒有多少彎彎道道,家中隻有一年邁老母,一弟一妹皆娶嫁。
就是年紀頗大,二十又四,且乃是鰥夫一名,其結發妻子過世五年未曾再娶,戚下無兒無女。
這幾個都是尹氏在整個京城篩選了整整兩年,才留意到的,對於那杜家及衛家的,尹氏還算滿意,就是全都是些口頭說道,皆還未正經相看過。
倒是最後還有一個,這兩月才上的心,原是紀家的老相識,那初到京城不久的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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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那個後生,據說跟鳶兒年紀相當,又膝承妹夫門下,門當戶對,且二人自幼一道長大,青梅竹馬、知根知底的,這個,是尹氏心目中最為滿意的,中秋前,在一次宴會上,她與王家大房太太曾會過一次麵,瞧著對方爽朗快意,尹氏也頗為滿意。
尹氏隻拉著紀鳶的手,耐心十足,細細致致全都跟她說了一遭,就暫且跟她通個氣兒,旁的倒沒多說,隻說,年底這一陣,她抽空外出兩趟,讓紀鳶跟著,一道出去相看相看。
最後,那尹氏隻意味深長的道:“這女孩兒嫁人往往不在於多麼顯赫富貴,便是再如何富貴,過不了輕鬆自在的日子也是白搭,上頭刁難撒潑的婆婆,中間有難纏小氣的妯娌,倘若再加上個不經事兒的丈夫,這一輩子,就甭想有一日好日子過活了,當然——”▽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說到這裡,隻見尹氏垂了垂眼,忽而喃喃道:“便是這些全都遇上了,或許還不算真正絕境,真正的絕境,怕是有朝一日,被一輩子困在那深宅後院,了無生機,老死一生,永無出頭之日,哪怕看到一點點希望,也終究沒有勇氣去爭取,所以,鳶兒——”
尹氏隻忽而一臉正色的瞅著紀鳶,道:“答應姨娘,將來即便窮苦一生、蹉跎一世,再苦再累,即便是為奴為婢,也絕對不要與人為妾,知道嗎?”
尹氏一生溫柔柔弱,這是紀鳶第一次在她眼中瞧見到如此堅決堅定的神色,紀鳶隻微微一愣,下意識朝著尹氏點頭,道:“鳶兒謹記。”
***
卻說,從洗垣院出來後,紀鳶立在院子外立了好一陣,這一日,尹氏跟她說了許多許多,紀鳶聽了,心裡頭沒有多少竊喜羞澀,反倒是有些沉重及…複雜。
為自己,為尹氏,為這天底下所有的女子。
外頭北風呼嘯,打在臉麵上,卻絲毫不覺得冷。
“姑娘,咱們是回院子還是——”
菱兒見她步伐遲疑、麵色凝重,隻小心翼翼的問著。
紀鳶想了想,道:“去三姑娘那裡吧。”
菱兒聞言,隻掩嘴笑道:“好嘞。”
原來,前些日子,紀鳶堅決搬回了竹奚小築,那三姑娘氣得跟她們家姑娘絕交了,竟然忍著好些日子沒來找過她們家姑娘了,眼下,她們家姑娘應當是要去哄人呢。
那三姑娘有時候倒也有趣,就跟個鬨彆扭的小孩子似的,回回得要姑娘遷就著她,哄著她。
也是她們家姑娘大氣大度,回回都遷就著她。
這才剛走到院子外的岔口,忽而見霍元昭跟前貼身侍奉的丫鬟畫眉匆匆跑來了,跑得直氣喘籲籲道:“表姑娘,可算是尋到您了,您快些跟奴婢去昭暉院吧,也不曉得哪個惹著咱們姑娘呢,正氣得在砸東西呢,誰也勸不住。”
紀鳶聽了,隻有些詫異,嘴上卻道:“能夠將你們家姑娘氣成那樣的,整個府上也隻有一位吧?”
當即,便也不在多言,直接朝著昭暉院匆匆趕去。
第79章
還在外頭時, 便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