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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國公府 姀錫 4218 字 6個月前

因著那麼些許小小的異常,眼前這個八九歲的小姑娘便早已經將事情的原委預料得不差毫厘,心思玲瓏剔透得簡直令人發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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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抱夏起初來到這竹奚小築是來的有些的心不甘情不願的,她年紀不大,卻也入府多年,好不容易從洗垣院從一個小小的跑腿丫頭爬到了二等位份,正前途無量的時候,卻不想,被打發到了這無人問津的荒涼小院。

來之前,抱夏輾轉難眠了十數日,隻想著往後往後被打發到那邊邊角角便再無出頭之日了,結果頭腦一熱,差點兒便要跑去跟姨娘求情了,結果,在臨門的前一腳,被瀲秋給攔下了。

現如今細細回想起來,好在瀲秋將她給攔下了,不然,想那紀家姐弟二人彼時正是那尹氏最為牽掛之人,她在挑剔著去或不去,然尹氏當初選人的時候又何嘗不是思來想去這才定下了她,倘若她不從,即便往後繼續留在了洗垣院,怕是都得不到任何青眼了,其中緣故便是現如今想想都直讓人背後冒冷汗。

兩害相權取其輕,於是,抱夏無法,隻得在這竹奚小院得過且過了起來。

然而,真正過活起來,卻發現其實日子遠沒有自己所想的那般難熬。

首先,位份提了上來,奉例也多了,這是實實在在的好處,其次,即便她到了這竹奚小築,尹氏也時常會將她喊道身前說話,且對她分明比以往重視及親近了不少,且行事說話間,是處處將她與瀲秋比肩,明裡暗裡給她做了不少臉,以至於,她人雖走了,但在這洗垣院的地位卻分明更加高了一層。

最後,便是這竹奚小築院子小雖小,但也有小的好處,人少,自然意味的爭端事故少,主子們又不是個愛計較的,且除了兩位主子及一位沉默嚴肅的老嬤嬤外,剩餘的這幾個丫鬟中分明是以她獨大。

每每瀲秋見了她,都羨慕她過的清閒自在,說實話,徹底放鬆清閒下來後,抱夏還隱隱長了幾斤肉。

眼下,待日子處的久了,抱夏瞧著這紀鳶人雖小,但為人溫和寬厚,聰穎睿智,小小年紀便已端得一副氣定神閒、怡然自得的姿態了,雖現如今瞧著處境艱難了些,但瞧著這張隱藏在稚嫩年紀中的美麗小臉,品著這一言一行、舉手投足間的頗為不俗的氣韻姿態,抱夏麵上不顯,而心跳卻分明跳得越來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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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說說聊聊了一陣,紀鳶久不見那頭正在玩樂的三人的動靜,便托抱夏去瞧上一眼,結果,抱夏放下手中的針線,這才將將起身,便見春桃提著裙擺匆匆跑了過來,邊跑邊喘著粗氣喊著:“姑娘,姑…姑娘,不…不好了,小少爺…小少爺不見了…”

紀鳶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隻蹭地一下立馬從繡凳上站了起來。

“彆慌,桃兒,你彆急,慢慢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們兩個不一直看著小少爺麼,怎麼將人給弄丟了,菱兒她人呢?”

抱夏見春桃驚慌失措得連口齒都有些不清了,隻立即跑過去安撫她。

春桃哭喪著臉道:“小少爺要玩捉抓瞎子,他躲,我跟菱兒姐姐捉,結果咱們倆將整個院子都差點兒翻過來了,也沒能將小少爺找出來,菱兒姐姐瞧著有些不大對勁兒,便讓我立即來稟了姑娘,她…她眼下還在找…”

紀鳶聽完,雖心裡有些急,但麵上倒還穩得住,春桃話音將落,心中便迅速的有了計較,隻扭頭衝抱夏道:“鴻哥兒大多時候雖聽話,但到底還小,還是有些頑劣的,我雖千叮嚀萬囑咐過,但就怕他一時皮實過頭犯了渾,抱夏姐姐,勞煩你去東邊那處湖畔瞧一瞧,旁的地方我不擔心,就怕他溜到了湖邊上失足落下去便不好了…”

抱夏聞言,隻衝紀鳶福了福身子,匆匆去了。

抱夏去後,紀鳶隻對春桃道:“既然整個院子裡都找不著,便不用找了,春桃,你去尋幾根半人高的竹棍,順道知會菱兒一聲,咱們——”說到這裡,紀鳶隻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咱們進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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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一刻鐘後,紀鳶領著菱兒、春桃二人已經進入了竹奚小築西北邊的那片茂密的竹林,這竹林諾大,瞧著應當是野生放養,無人打理的,裡頭沒有路,地麵枯枝竹葉覆蓋,崎嶇難行,秋冬天蟲鼠又多,故紀鳶一人拿著跟竹棍,邊當拐杖邊清理前方的障礙,走得寸步難行。

竹奚小築東邊那處湖畔是紀鳶對鴻哥兒圈禁的禁地,想來鴻哥兒再皮,也應當是不會輕易靠近的,讓抱夏去,不過是圖一道心安。

而這林子,紀鳶曾領著鴻哥兒進去采過兩回秋筍,沒敢往裡走,就在林子邊角轉了轉,鴻哥兒高興地不得了,嚷嚷定要跑裡頭采個大筍頭給讓紀鳶給他烤著吃。

紀鳶就怕一個沒留神,鴻哥兒就要溜進來采筍,便再也沒領他進來過了。

眼下,每走一步,紀鳶便氣得咬牙切齒,最好彆讓她在這林子裡給逮著呢,不然,定要讓他嘗嘗竹筍炒肉(竹跟肉的親密接觸?)的味道?

不過,氣憤不過占了小頭,占大頭的肯定還是對鴻哥兒擔憂。

三主仆在林子約莫又瞎轉了幾個圈,終於,在不遠處的一處平地上瞧見了一座用竹子搭建的小竹屋,屋子前坪有塊不大不小的空地,空地上有一處大樹樁子。

樁子似乎被砍了很久了,齊人膝蓋高,大樹被砍前應該很大,約莫兩人張卡手臂才能將那樁子抱得住,樹樁子旁還有一個小數樁子,而鴻哥兒此刻正撅著屁股趴在那大樹樁子上睡得正香。

第24章

她們那邊急都要火急跳牆了,這邊倒好,呼呼大睡,小嘴還一下一下砸吧著,彆提睡得有多香呢。

紀鳶瞧見了,先是緩緩呼出了一口氣,隨即微微咬牙,氣得恨不得往那撅著的小屁股上扇上兩個大巴掌才好。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玩瘋了,玩累了,就趴到這上頭昏昏欲睡了起來,說不定,臨睡前還在得意,誰也找不著他呢。

紀鳶走過去,隻懲罰似的用力捏了捏鴻哥兒的小鼻頭,鴻哥兒呼呼兩聲,隻下意識的將小臉挪到了另外一邊繼續睡。

紀鳶笑罵道:“小兔崽子…”

說著,隻將鴻哥兒上上下下查看了一遭,這林子頗深,也不知怎麼跑了這般遠,低頭一瞧,果然便瞧見腳上蹬著的那雙黑色小靴早已臟得不成樣子了。

紀鳶從腰間拿了帕子給鴻哥兒擦臉,又替他擦鞋。

菱兒隻長長的籲出了一口氣,一陣後怕道:“可算找到了,我的個小祖宗,差點兒沒將我給嚇死…”

說著,立即脫了身上的比肩,輕輕搭在了鴻哥兒身上,抬眼看著紀鳶道:“姑娘,您可是不知道,小少爺實在是太過鬼靈精怪了,他前幾遭老老實實的,哄得我跟春桃兩個失了戒心,我私底下還在琢磨著,這兩日小少爺倒是乖覺,我這才跟春桃誇完沒多久,就徹徹底底消失沒影,將奴婢殺了個措手不及…”

紀鳶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這小家夥鬼覺著呢,往後跟他一道,得長些心眼,不然可不得被他繞進彎子裡了…”

說罷,要喃喃道了聲:“爹爹娘親兩人都雅靜,也不知這性子隨了哪個?”

菱兒聞言,隻捂嘴笑道:“嬤嬤說,小少爺的脾性跟姑娘小時候一模一樣,可不正是隨了姑娘您麼?”

紀鳶聞言,登時瞪起雙目,道:“瞎說。”頓了頓,隻臉不紅心不跳道:“你家姑娘打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乖的跟隻兔兒似的,哪裡跟這小破猴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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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幾人在林子繞了幾圈,人都走累了,便讓大家夥兒就地歇息片刻。

紀鳶目光環顧四周,在此處撞見這麼一座小竹屋,心裡頭隻有些詫異,又見這竹屋雖小,但修葺的還算精致,且竹屋外頭這些樹樁、地麵上都乾乾淨淨的,無甚落葉,像是時不時有人前來打理過一遭似的,未免有些好奇。

春桃在附近轉了轉,伸手往那住屋前的竹們輕輕一推,隨即隻一臉驚詫的指著那推開門的竹門扭頭衝紀鳶道:“姑娘,這門…這門竟是開著的…”≡思≡兔≡網≡

菱兒隻一臉疑惑道:“此處怎會有這樣一間屋子,又隔咱們竹奚小築如此之近,咱們剛搬來時,緣何從未聽到有人提及過…”

說罷,看向紀鳶道:“姑娘,咱們不若進去探個究竟?”

她們這院子偏,住的又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老弱婦孺,倘若這林子裡來了些不相乾的奴才下人,不合規矩不說,還不得將人給嚇個半死?

紀聞言,思索了片刻,便緩緩邁入了這間小竹屋。

進去一瞧,便發覺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竹屋裡頭一麵臨窗,臨窗的那邊在窗戶底下設了一座簡單的四仙桌,桌上擺了一個茶壺,一盞茶杯,桌子旁邊設了一方矮榻,榻上墊了軟墊,瞧著事物簡單,不算奢侈,但卻十分精細。

而另外三麵牆分彆設了三座書架,書架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書籍,有裝訂成冊的,也有那類刻在竹片上的竹簡,亦有那種抄鐫在錦帛上卷成一卷的帛書。

***

紀鳶隨手拿起一卷帛書打開一瞧,頓時瞧得一陣雲裡霧裡,因為…裡邊的字她有多半是不識的。

紀鳶讀書雖算不上多,卻也不少了,她三歲便由紀如霖抱著手把手教著識字,紀如霖書房裡的那些書她多半都已經翻過了,雖也有很多不懂之處,但還從未曾碰到通篇下來,全然一字不懂的。

紀鳶隻有些不死心的翻了又翻,結果發覺原先那一冊還算好的,越翻,紀鳶便對自己越發失去信心了,一冊還要比一冊難。

紀鳶懷疑這是彆國文字,可瞧著這字體字形,分明是熟悉的,幾百個字裡頭約莫能夠認出幾十,難道…莫不是尚且在大俞之前,甚至更早的…古字?

這帛書實在難懂,那頭卷成一團的竹簡亦是…雲遮霧繞,唯有那架子上成冊的書,紀鳶勉強能瞧懂,隨手拿了一冊,字跡有些眼熟,竟然柳公卿狂草之作。

原來紀如霖在世時,寫得一手字跡潦草、雜亂無章的大草,有一段時間曾格外迷亂柳公卿的字,從書鋪子裡買了許多柳公卿草書的拓本,是以,紀鳶對柳公卿的字亦是有些熟悉。

眼下,見冊子最後一頁收尾處刻了一個橢圓形的章,裡頭署名柳某人,頓時瞧得紀鳶雙眼皮猛地一跳,手上的這本冊子莫不是柳公卿的親筆之作?

紀鳶捧著手中的這一普普通通的冊子,呆了呆,過了好半晌,再一次抬起頭看向這座小竹屋時,眼中已經開始冒起了綠幽幽的光。

***

卻說當日夜裡,夜幕降臨,轉眼已是到了掌燈時刻。

晚膳時分,府中忙忙碌碌了一陣,待主子們用完膳食,人困馬乏後,整座府邸終於開始靜了下來。

此時,竹林一角,漆黑的夜色中,隻見有人提著一盞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