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動，流水叮咚，寧靜萬分。周圍人煙稀少, 遠遠望去，隻有兩人緩步而來。

玉清瓷身著學子袍，陪著玉清璟一步一步的踩過泉邊鵝卵石鋪就的小路。

“此次歸家, 須得再等兩個月, 才能回來，你安生在這兒, 衡玉已然知曉，若是有什麼解決不了之事, 就去尋他。”玉清璟殷切的囑咐：“千萬不可逞強, 若真到萬不得已, 直接退學歸家，科舉之事, 命中注定, 不用強求。”

玉清璟此時已經有些後悔了, 當初不該讓妹妹過來。月有圓缺, 花無長紅，有些遺憾恰到好處, 未必非要圓滿。

“嗯, 我記得了。哥哥不用牽掛，隻是……馨兒……”玉清瓷一時間有些難以啟齒，一邊是她心愛的哥哥, 一邊是非常依賴她的表妹, 手心手背都是肉, 讓她怎麼取舍。

“你放心, 我既然決定了娶她，就不會有任何輕慢之舉，她畢竟是我選的人，日後不論如何，我都會好好對她。”玉清璟和玉清瓷心意相通，自然知道她牽掛的是什麼。

“最近有些謠言，你不要放在心上，等我回去，自當寫信讓父親向慕大人請教一番。如此不遵禮法，毫無家教的女子，也該讓他帶回去好好調/教一番。”玉清璟漫不經心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冷厲。

玉清璟說過要退婚之後，玉清瓷霸道無禮，嬌蠻任性的流言甚囂塵上，玉清璟聽到了，簡直就好像在挖他的心。他幾乎不用怎麼想，便知道那人是慕夏。

順著查下去，果然如此。

他心臟一抽，微微垂眸。

還真是可笑，慕夏散布流言，還真以為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嗎？她一個女子他不動她，但是女債父償，天經地義。

“我不會放在心上，哥哥放心就是，你們回去的路上不用著急。時間還長，我在這兒等著哥哥回來。”玉清瓷道。

玉清璟愕然：“我……們？”

玉清瓷：“怎麼，哥哥剛剛說的話都忘了，你說了要好好對她，她喜歡跟著你，你們一塊回去有什麼不對嗎？”

被玉清瓷無辜的大眼睛看著，玉清璟一時半會兒有些說不出話。

玉清瓷孤身一人在這裡，他怎麼能安心呢！

馨兒也在，多少有個照應，玉清璟想到玉清瓷同寢的溱洵，就有些頭大。

若是他知道，溱洵已經知曉了玉清瓷女扮男裝，恐怕死都不會走。

玉清璟無奈道：“你呀，淨是歪理。”

說完，玉清璟頓了一下，又道：“馨兒若是想一起走，那便同行吧。”

到底是他對不住她，雖然是她心甘情願嫁給他，但慕容馨兒日後難免會被彆人戳脊梁骨。

算了，還是等事情都解決了，再向她提親吧。

玉清瓷：“……”

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玉清璟喊她什麼？

馨兒？？

玉清瓷心中一跳：“哥哥……”

玉清璟隻覺得身邊的人有些歡喜的過分，卻不知她為何情緒波動如此大：“怎麼？”

“你是真心想著接納表妹做你的妻子，而不是為了忽悠我們？”玉清瓷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拉著他的袖子都忘記往前走了。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若是玉清璟一如從前，恐怕他們再過一百年都不會有任何感情糾葛。哥哥若是主動邁出那一步，就算一時半會兒沒有喜歡上慕容馨兒，那也隻是時間問題，好歹有個盼頭。

玉清瓷心中歡喜，他們兩個都是她的親人，玉清璟更是她的命，他們兩個若是真能和和美美，那就再好不過了。

“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既然說了要娶她，就會好好履行我的諾言。”玉清璟唇邊含笑，眼波溫柔，好像一壇塵封的美酒，醞釀出勾人的香味，讓人流連忘返，沉醉其中。

玉清瓷心中一顫，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哥哥，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表妹心思單純，一心一意隻牽掛你，既然你有這份心，就好好對她，當給你們兩人一個機會，說不定，會有不一樣的收獲。”

玉清璟淺淺一笑，沒有說話。

兩人走了，玉清瓷的生活再一次平靜下來。

平日裡彈彈琴，溫溫書，自得其樂。

今日難得休沐，玉清瓷一襲紅衣勝火，眉目光華湛湛，神情淺淡的跌坐在蒲團上，紅衣葳蕤一地，發絲披在身後，隻有一根發帶淺淺的束著，姿態隨意，素手輕撥，幾根琴弦仿佛活了一半，在她的手下不斷跳動，纖長白皙的手好像一隻靈活的蝶，一勾一劃之間，風雅無雙。

溱洵則坐在她身旁，仔細的看著她的動作，但是不知何時，他的眼神卻無意識的停留在玉清瓷清麗絕倫的臉上。

都說他們兄妹長得一般無二，可仔細一看，倒也不是完全分不清，玉清瓷是個女兒家，姿態更加柔美。玉清璟雖然也柔和，但因生病而柔軟溫潤的性格，怎麼能和骨子裡的柔美相提並論？

原本不知道到還罷了，此時知曉兩人之間的秘密，越看玉清瓷就越發覺得有些不對勁。溱洵長睫微顫，也不知當時的自己為何先入為主被她迷了眼，還真以為她是一個身體柔弱的翩翩少年郎。

不過，是女子也沒什麼不好。溱洵心中略過一絲複雜，那些閨閣女子，都是釵釵環環，綾羅綢緞，玉清瓷卻好像不太喜歡這些，她全身上下的配飾，隻有一個簡易的玉鐲罷了。

碧綠的顏色，襯著膚如凝脂的皓腕，美到了骨子裡。

玉清瓷抬頭，雙眸璀璨如星，含笑問道：“大哥，可看清了，要不要來試一試？”

溱洵琴藝並不好，所以趁著休沐，玉清瓷便給他開小灶。

溱洵驀然回神，然後將眼神落在琴上，就好像一直都在專心看她彈琴一般，不知不覺間，一雙耳朵卻默然染上了紅暈，他輕咳一聲，微微從她手上移開視線：“咳，好。”

溱洵有過目不忘之能，所以就算他剛剛跑神了，隻分出半分心力看著她如何彈琴，仍然可以完美複刻，把玉清瓷的動作全部複製下來，隻可惜，形聚而神散，就算模仿的再像，溱洵的琴聲之中仍然沒有一絲感情。

玉清瓷道：“大哥，彈琴不是機械的肢體動作，而是要將自己的感情傾注在其中，喜、怒、哀、樂，是人都有感情，你好好感悟一番。”

“嗯。”溱洵應了一聲，隻是情感這個東西不是說有就有，溱洵向來淡漠無情，體會喜怒哀樂，對於常人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但對於他而言，確實很難很難。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他把這句話貫徹的很徹底。甚至有時候根本不明白，彆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強烈的感情。

玉清瓷聽了兩遍，沒想到溱洵仍然還是如此，玉清瓷就算說再多也沒用，她有些頭疼，然後直接上手，兩隻小手搭在大手上，格外的明顯，涇渭分明。

“就算一時無法投入感情，也要把技藝練得完美，雖然彈琴感情最重要，以情感真摯動人，但上手時情感一時不到位，就需要技藝來湊。不過，你也可以想一些讓你歡喜或是悲傷的事。儘快進入狀態。你的指法還有些錯誤，這邊應該這樣……”

玉清瓷一直在他耳邊低低講解。卻不知道，身前的溱洵僵直身體完全不敢亂動，玉清瓷是一個女兒家，他自然不能揣著明白當糊塗，自欺欺人的當成和以前一樣對待。

心中更像是生的雜草一般，毛躁躁的，宛如火燒。

隨著她的一舉一動，有暗香盈袖，絲絲縷縷的侵占著他的感官，玉清瓷雖然沒有刻意去熏香，但是衣物上仍然保留著那些淺淺的香味兒，一絲絲的占據著他的呼吸。

身邊的聲音也逐漸飄遠，好像一首飄渺的歌。

玉清瓷頭往前伸了一點，問道：“會了嗎？”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耳朵旁，溱洵微微一動，玉清瓷單薄的唇便劃過他的耳際。

溱洵一僵，呼吸都靜止了。感覺耳朵麻麻的，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耳朵已經快速升溫了。

他一僵，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飄了，在心中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看來以後要離玉清瓷遠一點了，玉清瓷沒有那麼嚴重的男女觀念，他卻不能不在意，更不能因為她的不在意，而心安理得的占便宜。

是的，占便宜。♀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溱洵便是如此定性兩人之間的行為。

玉清瓷猶不自覺，還不知道自己身前的人已經紅了耳朵。她得到滿意的答複就退到後麵，讓他自由發揮。

溱洵頂著一雙紅透的耳朵，眼神波瀾不驚的看著她：“我奏上一曲，你再來品鑒一番。”

最終的結果，溱洵的琴音中仍然沒有一絲情感。玉清瓷心中暗歎可惜。

溱洵學什麼東西都快，偏偏彈琴，好像沒長那根兒筋！不過……

“大哥，你很熱嗎？也不用太過緊張，你耳朵都紅了。”玉清瓷摸了一下他的耳朵，紅紅的耳垂有些燙手。

她從身後找出一把折扇，然後甩開輕輕的替他扇風。

溱洵一雙清淩淩的眼睛的看著她，無悲無喜，好像一個墜入凡間的佛陀。既寡淡無情，又自帶一股悲憫。

“……”

玉清瓷在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看著他這副樣子，好像不會彈琴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了，一個修身養性的玩意兒，多練練就是了，何必讓他一氣嗬成。

好吧，玉清瓷是不想為難自己。她不得不承認，溱洵琴藝難成。

第38章

知道玉清璟過來遙遙無期了, 玉清瓷便開始替他準備會試衝刺的資料，大到旁敲側擊的打探疑似考官的興趣愛好，生平事跡, 小到記錄課堂上夫子比較側重的方方麵麵，一絲不苟，條理清晰。

收集了曆年來泓一書院出色學子的文章, 以及夫子們獨特的見解——這就是玉清瓷替他準備的衝刺卷。

玉清璟不同於常人, 想讓他一日一日的積累，已然來不及。

溱洵看著又靜悄悄的趴在那裡不知道寫什麼東西的玉清瓷, 他閒閒地翻過一頁書，又過了半個時辰, 玉清瓷依然如故, 他又看了一眼, 然後又沉下心。

恍惚間，仿佛那日淡淡的檀香味一直浮現身側, 讓他心思紛亂。

他這段時日有些浮躁了。委實不該。

他一頁一頁的翻過書, 慢慢的將思緒沉浸在其中。

等玉清瓷放下手中的筆, 溱洵輕輕抬眼, 問道：“你今日這般忙碌，在寫什麼？”

“會試在即, 哥哥卻不能來, 我想法子把這些東西給他寄回去，讓他偶爾翻翻，心裡也好有個底兒。畢竟不是文采過人, 就可脫穎而出。”

天下有才的人不少, 參加會試的更如過江之鯽, 上到六七十歲的老翁, 下到十幾歲的少年郎，大家都盼著鯉魚躍龍門，最不缺的就是才思。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