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了，讀書也是一日賽一日的舒坦。

她記憶力格外好，看過一遍，便能記得八九不離十，所以再多的書，她也能很快的記住，不過，這也有一點壞處，有些書看的太快，沒有融會貫通，夫子還沒有講到，她有時可能理解不了。不過，溱洵在這方麵卻比她強。

“今日我讀到一句，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戶，取瑟而歌，使之聞之。不甚理解。還請大哥賜教。”

“何處不解？”溱洵平日冷淡，但若說起學問上的事，他也從沒有推辭過，每每都耐心解答。

左右不過消遣，讀書也好，答疑也罷，都沒什麼不同。

“孺悲求見，孔夫子裝病不見也沒什麼可指摘，可剛傳的話，就又彈又唱，告訴他自己沒有生病，隻是避而不見罷了。這似乎與孔子“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思想有衝突。”

“萬事不能隻看表麵，追根尋源方為正道。他自是有他不見的理由，如陽貨之流。隻是書中未曾記載，所以不得尋根究底，從側麵看，何嘗不是教導他自省？”

“吾日三省吾身，由此可見。”

玉清瓷理解，但也有些不理解，隻能道：“也許聖人也有私欲，也未可知。”

溱洵眉頭一動，眼神微涼，向來平靜無波的眼眸中帶出一絲似笑非笑的嘲弄：“聖人，也隻是人而已。”

“是人，便都有私欲。”

“然也。”

書院課程頗緊，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算學策論，樣樣都學。

玉清瓷也是來了書院才知道自己以前學的東西是多麼輕鬆。以前並沒有嚴格要求，隻挑自己喜歡學的便是。現在不論喜歡與否，都要學。

她忽然有些後悔，早知如此，就該讓哥哥來。

不過，哥哥的身體也不知受不受得了？

玉清瓷魂飛天外。

彆的課程都很緊，唯獨算學，玉清瓷才能放鬆一二，如今，聽著算學夫子，講著那些淺顯易懂的東西，玉清瓷第一次失神想到哥哥。

“吳靜思，你來告訴我，這道題的答案？”夫子在上麵講的熱火朝天，小紙團在下麵飛得如魚得水，那老夫子終於受不了了，隨便點了一名學子，來解題。

說來遺憾，朝廷雖然很重視書院的發展，重視文采，武學，但是對於算學十分寬鬆，說句不客氣的話，那些一甲二甲三甲的人，不會算學的，比比皆是。算學夫子知道這種情況由來已久，但還是忍不住心痛，想讓他們多學一些，再多學一些，但是遇上的學子，一個個都不把這門課放在心上，著實讓他心痛難當。

而這次的問題，是典型的雞兔同籠問題。

雞、兔共居一籠，已知雞頭和兔頭共三十五個，雞腳和兔腳共九十四隻。雞、兔各有多少隻？

沒說是沒有專心聽的人，就算是一直專心聽的人，也不一定能答得出來。

但玉清瓷最擅長，她一眼便看出了答案。

果然不出所料，複製喊起來的那個人完全沒能回答。

“慕容馨兒，你來說。”夫子正火氣上頭，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笑咪咪瞅著玉清璟的慕容馨兒，心中的怒火更盛，直接把她喊起來。

“這……”慕容馨兒傻了，這是什麼問題？她怎麼可能會嘛？！

玉清瓷小聲道：“雞有二十三隻，兔有十二隻。”

慕容馨兒眨了眨眼，鸚鵡學舌：“雞有二十三隻，兔有十二隻。”

“……”

夫子一言難儘的看著她，明知道這不是她得出的答案，但是也沒有多過為難，其實有人能得出答案，他已經很高興了，玉清瓷沒有聽課不知道，這個問題的解法他還沒有講。

夫子道：“你說的對，坐下，接下來我來講解。”

夫子的課上完，慕容馨兒立刻跑到表姐身邊吹彩虹屁：“表哥，你真是太厲害了，褲子都沒有講，你就會解答。你是我見過最最最聰明的一個人！”

玉清瓷眼角直跳：“你的論語背完了？”

慕容馨兒臉上的笑瞬間沒了，他也不是一個笨人，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偏偏沒有長讀書的那根筋，一本書怎麼都沒有背完。原本還想著背完了書和表哥好好的玩上一天，沒想到這本書簡直就是一座高山，怎麼都翻越不過去的高山！

慕容馨兒有些泄氣。

如果不是看表姐長一張和表哥一模一樣的臉，她早就放棄了。她才不願意讀那些枯燥的書——慕容馨兒絕對不承認自己背不好。

“快了快了，表哥，我明天出去一趟，要一起去嗎？”

明天是休沐日，好不容易盼來這一天，慕容馨兒一直想著和表哥一塊出去玩，沒想到表哥變成了表姐……

“我不去了，你好好玩吧。”玉清瓷也想出門，可是她沒有錢！

倒不是不能找慕容馨兒借上一點，她就怕慕容馨兒一不小心把他遇到山賊的事兒告訴家裡，玉清璟定會非常擔心，說不定第二天就能快馬加鞭的找過來。

“好，等我回來給表哥帶禮物。”

慕容馨兒不在書院，玉清瓷閒下來了，就想著四處走走看看，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

“來。”溱洵道。

玉清瓷有些奇怪：“什麼？大哥，今天還要看書嗎？不去熟悉熟悉書院嗎？”

“我更想熟悉熟悉數學。”溱洵垂眸看著桌上的書。

算學不比四書五經，背背也就過了，這些東西死記硬背，沒有絲毫效果。

“還有大哥不會的東西啊？！”玉清瓷頓時興奮了，一點也不想跑出去玩：“大哥，我跟你說，我最擅長的就是算學了，我可以和你友好的交流交流！嘿嘿……”

玉清瓷終於找到自己的長處了。溱洵他丫的，簡直就是個變態，幾乎沒有不會的東西，玉清瓷也算是出類拔萃的了，可是有的時候就感覺被他壓的喘不過氣。如果隻僅僅是她，玉清瓷絲毫不在意溱洵比自己厲害，就是她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啊！

她不是她，是玉清璟！玉清璟絕不認輸！

第14章

作為卷王，溱洵自然熟讀九章算術，他雖然對這些不感興趣，但也知之甚廣，平常的題目完全難不倒他，但是玉清瓷在學堂上的表現讓他發現了另外一種可能性。

無筆無墨，心算答案。

溱洵自問做不到。

九章算術並不看重邏輯推理，隻是一個個有趣現象的疊加，缺乏係統性。而玉清瓷最不缺的就是這些。

“我以為，大哥和彆人一樣都不看重數理。”玉清瓷眉眼彎彎，十分欣賞溱洵超前的認知。

都說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但是這裡的人大多都關注文學修養，不注重算學，玉清瓷之前還遺憾了一陣兒。

“此物既存，必定有他的意義，何況學好這些，也能有自己的一番見解，不用事事都聽彆人的結論。”溱洵眼神清亮，淡漠清冷的眼眸中帶著一絲野心。

他的追求並不止於此，若是日後入朝為官，卻被手下人糊弄，反倒成了笑話。

“我研究的也不深刻，大哥聽聽就好，對於不對，我相信大哥自有決斷。”玉清瓷抽出一本算學經典。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兩人的身上，把他們肩上墨染的青絲都渡上了一層金光，臉上線條柔和，帶出絕美的弧度。

兩個在不知不覺中越靠越近的人，和諧萬分。

“今有邑方二百步，各中開門。出東門十五步有木，問出南門幾何步而見木。”溱洵讀到一題，他便在紙上寫下自己能得出的結論。

勾股二字，出現頻率極高。

玉清瓷拍了下頭，道：“瞧我這記性，大哥，我之前遇見一個海外的商人，因為我對數理特彆感興趣，所以和他友好的交流了一番，他們國家，有很多簡便的符號，我覺得可以一用。”

溱洵眉頭一動。似有不解。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世界隻有這麼多，等你寫了滿紙的勾股，我這道題的答案就出來了。所以，這些簡便的符號到可應用。”

溱洵看著她畫出的圖案，以及幾個奇怪的像蝌蚪一樣的字符，卻在恍惚間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玉清瓷斂眉沉思，想著怎麼才能用最簡潔的語言讓他快速接受。││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相似三角形。

前世隻用結論便可，這輩子還要想辦法證明。

溱洵心中的驚訝越來越多，眸光微閃，仔細的聽著玉清瓷的“淺薄之見”。

山外青山樓外樓，古人誠不欺我也。

誰能想到，名震一時的玉清璟，不僅才高八鬥，連算學也是如此精通。

看來，為他退了秋淵書院，倒不吃虧。

天色漸晚，不知不覺間玉清瓷的肚子叫了一聲。

這邊聲音剛落，旁邊又起。

玉清瓷耳朵紅了，還沒來得及害羞，就對著溱洵忍俊不禁：“都說書籍是精神的糧食，看來隻有精神吃飽了還不夠，大哥，咱們去膳堂，晚了五腑廟鬨騰起來了。”

溱洵淡淡的應了一聲。

於他而言本是常事。

廢寢忘食，才是溱洵的常態，但是像今天這麼失禮還是頭一次。

溱洵不似玉清瓷，他麵色如常的來回。隻是，不知何時竟然學會了同手同腳。很不協調。

玉清瓷到底心疼慕容馨兒。

那麼多遍《論語》，如果真讓慕容馨兒一筆一劃的寫，會要了她半條命。

玉清瓷也不是個擅長伏案之人，抄了兩遍，便有些難受。她最不喜歡這些一成不變的東西。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玉清瓷仿照著慕容馨兒的字跡寫了一筆漂亮的簪花小楷，彆的不說，慕容馨兒被他們訓練出來的字兒，還能見人。

溱洵倚靠在桌邊，看著不動如鬆的玉清瓷，慢條斯理的站起身：“天色不早了。”

“燭光太亮了嗎？”玉清瓷抬頭，玉白的小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沾染了一點墨跡，她有些茫然的看著溱洵：“大哥你先睡，等我抄完這篇就吹蠟燭。”

玉清瓷快抄懵了。

溱洵“哦。”了一聲，緩緩走到她的書桌旁，從衣袖中掏出一方錦帕遞給玉清瓷。

“怎麼了？”玉清瓷還在迷糊。

“臉上有墨。”溱洵十指纖長白皙，拿著一方素白的手帕，在燭火的映照下鏡分不出哪個更白。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淡粉色的指甲修整的整潔漂亮，玉清瓷一時之間看愣了，竟然沒有聽清他說什麼。

溱洵看她不動，手指往上抬了抬。

玉清瓷倏然回神，臉悄悄的紅了，連忙接過他的手帕，胡亂的擦著臉。

溱洵一聲不吭地從她中抽出帕子，然後輕輕的擦拭著她臉頰上的墨跡，兩人越靠越近，氣息交纏。

這一刻，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聲音，玉清瓷隻聽見對方細細的呼吸聲，和自己狂亂不安跳動的心臟。

溱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