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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洛可就開始安靜的等待,等待那種仿佛大腦被侵入的感覺。不過今天,那種感覺始終沒有出現,過了一會兒,她聽到少年重新冷靜下來的聲音:

“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這一次,洛可是實實在在愣了一會兒,“什麼日子?我不記得了。”

之前兩次都是漫不經心的謊言,但隻有這一次,洛可說的是實話。

準確地說,她其實有相當一段時間,沒有關注過“時間”方麵的問題,幾乎失去了這個概念。也許有人曾經和她提起過今天,但又有什麼意義呢?

“今天是你的生日,”在短暫的沉默之後,腦海中的聲音說,“洛可,生日快樂。”

“是這樣嗎,好吧。”洛可說,依然是差不多的語氣,“謝謝,抱歉,我忘記了。”

她已經想不起來,這是她二十幾歲、還是三十幾歲的生日。甚至也有可能,是四五十歲的生日了。

到了今天,洛可已經選擇性遺忘了很多事情。包括這一切開始的源頭,她曾經以為會是她永遠的夢魘。

但事實證明,隻要未來的時光足夠漫長,人的記憶和神一樣,都是會逐漸磨損的。

如果以一個標準的故事作為開頭——在很久很久以前,當“七葉寂照秘密主”還不是現在這個名字的時候,他遇到了名為洛可的異世少女。

少年和少女相遇然後相戀,許下了永遠在一起的約定。但他們之間隔著太多的溝溝壑壑,就算一時視而不見,矛盾卻永遠不可能消失。

因此……當散兵衝破了自身的命運,徹底成為神明之後,他也同時意識到了一件事:

身為提瓦特大陸的七神,就像舊世界的地基。如果說,提瓦特大陸的其他生靈是被這個世界囚困的存在,那麼更加高級的神明,本身的權能就代表了世界的一角。

也就是說……成為本土的神明之後,他是不可能離開這個世界的。

但洛可不一樣。從始至終,她都是一個外來者。

散兵試圖隱瞞這件事,維係他們之間脆弱的平衡。但當洛可想要回到原本的世界時,真相最終暴露在她的麵前。

“你答應過我的,”已經成為神明的少年,這一刻卻像是從來都沒有變過一樣,死死拽著她就像拽著一根稻草,“你不許離開,你……沒有這種資格。”

洛可試圖解釋:“我想回去,和你一起回去見我的爸爸媽媽。或者我們也可以想辦法,聯通兩個世界,我就能在兩邊任意來回了。”

“你說的真好啊,洛可。”散兵回答,手卻恨不得把她掐死一樣,顧不上手中的鳥兒被抓亂了羽毛,“但是我和你不一樣,如果你選擇一走了之,我永遠隻能在這裡等你回來。”

“或者你可以試試看,把我從這座機甲裡拽出去?還是像你曾經答應過我的,和我一直在一起?”

洛可遲疑了幾秒,她沒有回答。

也許真的是太過天真了吧,直到這個時候,洛可發現自己依然在試圖尋找兩全的辦法。

但是,散兵……或者說,這個也許成為了神明,也許被其他什麼東西侵擾的,她的戀人,卻迅速的失去了耐心。

大概在他看來,他已經忍耐了夠久了。又或者對於如今的新神來說,他的內心深處,根本不指望得到那個自己想要的答案。

即使已經過去了幾百年,當初幾度“背叛”的傷疤,依然橫亙在他並不存在的%e8%83%b8口內部,空無一物的心臟裡。充溢著力量的神之心填滿了他的軀殼,他就以為自己被滿足了。

可是他錯了。

但他無需感到失望,不是嗎?散兵心想。最開始的時候,他答應了洛可的約定,也並不指望她真正能夠說到做到。

“神”和“人”不同,他想,擁有足夠的力量之後,能夠理所當然的給予“獎賞”或“懲罰”。

既然你拒絕了神明的恩賜,在你選擇再一次的背叛之前,先接受我的怒火吧。

須彌曾經的神明,無論是大慈樹王還是小吉祥草王,都是仁愛與智慧的象征。但是,這一位新神的誕生……就像是沾染了某種禁忌的汙穢,或者公然昭示他的來路不明一樣。

過去的傾奇者、散兵、國崩,如今隻被稱為七葉寂照秘密主。他的身上不存在悲憫,隻有想要將一切“不同”抹消的神意。

而對於他唯一的眷屬,似乎還是有些不同的。散兵並沒有做什麼,隻是將洛可的思想與行動,都控製在了教令院的範圍內。

有那麼一會兒,洛可其實想起了自己看過的那些狗血小說——什麼重重誤會的戀人,在愛而不得之後,做出違背對方意願的行為,從肢體衝突一路發展到脖子以下。

她還挺喜歡看的,但也清楚那隻是故事。散兵當然也不可能乾出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他隻是不允許她離開。

除了這一點之外,洛可能做她想做的任何事。在衣食住方麵的安排,更是達到了她穿越以來最為豐富的時期。

但是……

“散兵,”她還是習慣這麼稱呼他,而現在,也隻有洛可一個人會這麼叫他了,“你不可能永遠關著我的。”

“無意義的話就免了吧,”散兵在她的意識裡回答,這是智慧之神的權能,甚至能直接捕捉到她的心聲,“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說服我,想要離開,想回到你原來的世界去。”

“你想到的這些,神明都能看到,不會被隱瞞或者欺騙。”⊥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那你有沒有看到,我想到的這些東西,也包括和你在一起?

洛可忍不住想,你隻是裝作沒看見,到底是誰在騙誰啊?

雖然被限製了行動,但洛可很了解散兵。在準備了一段時間之後,她……還是想辦法跑路了。

可惜,沒能真的跑掉。

那一天,整座須彌城都被雷霆與暴雨籠罩。如果有膽子大到不怕死的民眾,大概能看到雲中一條掙紮的龍,最終被草木的力量死死纏繞。

“我不會對你做任何事情的,洛可,”在意識構成的世界裡,散兵低頭看著洛可,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你是我的眷屬,這是我們的約定。你永遠不可能背叛我,我不會給你背叛的機會。”

隻要用權能鎖住,給予唯一的選擇,就不算背叛了是嗎?

洛可在心裡這麼問,得到一片空蕩蕩的寂靜。

就像他什麼都沒聽到一樣。

時間在日升月落中一天天走過,洛可感覺自己越來越習慣了。她逐漸懶得再做什麼,甚至越來越淡忘了過去的光陰。

也許是現實的世界太過空乏,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重新開始做夢。

“我又做了個夢,夢到了另一個世界。”這一天的清晨,洛可對七葉寂照秘密主說,“那個世界的我們在一起,約定了……”

“你不應該做夢的,”少年回答,“須彌的人都不做夢。”

洛可沒有再說話。

她抬起頭,看向無窮意識的高處——那裡飄浮著屬於神明的意識,原本是一片日光般明亮的顏色,如今卻晦暗如深淵。就連其中閃爍的星辰,都被徹底侵蝕吞沒了。

也許,她想,從你成為神明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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