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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了一聲,神情充滿毫無掩飾的好奇。但是學會的詞語有限,眉心擠在一起半天,最後隻能吐了口氣,把臉埋在膝蓋裡。

然後嘀咕了一串他聽不懂的話,顯然是她原本世界的語言。

流浪者忍俊不禁。

好像也就是在這幾天,他才突然發現,自己偶爾會有點……惡趣味。

記憶中的五百年裡,他總是遠離人群,卻也沒有明確的目標與方向。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選擇了這條路,或許是願望太容易誕生,又無法讓每一個都實現吧。

但是,這次醒來之後,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身邊的少女嘀咕了兩句,就鼓著臉站起來,走到鍋子邊上攪了攪湯。然後她從裡麵撈出一片菜葉,隨便吹了兩下就塞進嘴裡。

隨後,那張臉整個兒亮了起來,轉頭朝他拚命招手。雙瞳在火光下近乎於金色,讓人聯想到一切暖洋洋的東西。

於是,流浪者站起身來,向她走了過去。

時隔數日,終於吃到熱乎乎的、加了鹽的燉湯,洛可吃到字麵意思上的淚流滿麵。她剛剛飆出淚花的時候,流浪者被嚇了一跳,以為她出什麼事了。

眼看對方要來搶她端著的盆,洛可一邊誓死護食,一邊瘋狂搖頭:“沒沒事,就是太好吃了沒忍住嗚嗚……”

流浪者:“啊這。”

適量的鹽勾出了蘑菇和肉的鮮香,搭配清爽的蔬菜,鮮味全部溶進了湯汁裡。調味的香辛果帶著微微的辛辣,讓湯底更加濃鬱可口。

不過,在吃到藍色的蘑菇片的時候,洛可忍不住看了流浪者的鬥笠好幾眼。然後視線漂移,落在了帽子的主人身上。

流浪者同樣捧著一個盆,手裡捏著兩根剝洗乾淨的細長樹枝。他把樹枝伸進盆裡,從盆底的湯中準確地夾出食物。

“這是……”洛可問。

“這是筷子。”流浪者說。

洛可:“教練,我想學!”

於是這天晚上,兩人圍著丘丘人營地的火堆,學了半晚上怎麼用筷子。

第7章 須彌(7)

因為學習用筷子學的有點晚,第二天洛可醒來的時候,發現太陽比之前爬的高了一點。

流浪者依然醒的比她早。當她揉著眼睛從草墊子上爬起來,看到少年已經打包好了兩人的行囊,正坐在地上,看向不遠處的一棵樹。

準確地說,他似乎看的是樹根處的什麼東西。

洛可支著脖子瞅了半天,在流浪者的目光落點處,好像有什麼一動一動的。

“它”長著大大的傘蓋,上麵有漂亮的花紋。乍看好像是蕈獸,但又有哪裡不太一樣。

反正沒像之前遇到的蕈獸,剛一見麵就衝著他們來了。

洛可還沒看幾眼,樹根下的不明生物頭頂的葉子微微一動。然後它朝著下麵的土裡一跳,居然就這麼不見了。

洛可:“……?”

“那也是蕈獸嗎?”洛可莫名震撼。

原來,蕈獸除了能飛的,還有能鑽進土裡的嗎。

“好像不是,”這一次,流浪者看起來居然有些遲疑,“看起來像卷心菜?”

洛可:“?”

洛可:“如果是菜的話,有大大的帽子,我覺得像蘑菇。”

流浪者:“但是綠綠的,很像卷心菜。”

洛可:“……”

流浪者:“……”

不管是蘑菇還是卷心菜,這件事暫時成為了一個未解之謎。

簡單解決了早餐後,兩人從丘丘人的營地繼續出發。洛可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問流浪者:“那些丘丘人呢?”

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遇到的幾個丘丘人,流浪者也隻是打暈了它們。而昨天被搶了營地的幾個,會去找其他丘丘人的營地嗎?

聽到她的話,流浪者愣了愣:“應該,會回來吧。”

洛可:“誒?”

“有種說法是,丘丘人不會死。所以我想,打跑它們就可以吧。”

“不會死?”

“嗯……”流浪者撐著下巴沉思了幾秒,然後朝洛可攤開手,露出一副“我很想和你解釋清楚,但我隻是一隻小白兔”的表情。

洛可:等我學會了這裡的通用語,一定要扒著肩膀讓他把之前所有的謎語說完啊說完!

“所以說,丘丘人一直住在這裡?”她換了個問題。

流浪者點了點頭。

洛可:“那麼,我們昨天闖進了彆人家,把主人打跑,然後大吃了一頓?”

“呃……”

聽到這句話,流浪者先是有些茫然,然後變為沉思狀,看起來居然有點動搖。

明明我是隨口說的,他居然當真了嗎!洛可實在沒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問:“流浪者,你以前有被彆人騙過嗎?”

少年的沉思被打斷,表情有些茫然。又反應了一會兒,他不太確定地說:“沒有吧。”

“真的?”洛可更加不確定,“比如說,有不認識的人對你說了一句話,然後你就跟著走了。”

“……這更不可能吧。”

雖然流浪者表示否定,但洛可依然將信將疑。按照她爸的說法,她已經很容易被人騙了,但對方居然能被她騙到!

頓時,少女的內心湧上了一股莫名的責任感。

“我會好好看著你,不會讓你被人騙的。”

她鄭重地承諾。因為雙方的身高相差無幾,隻要微微轉頭,就能清晰地看到對方眼中自己的影子。

流浪者感覺自己屏息了一瞬,隨後意識到自己不需要呼吸。雖然反應慢了一秒,但他很快“嗯”了一聲。

“嘿嘿。”如果洛可是隻動物,這會兒大概會把尾巴翹到天上去。

少女原地蹦了兩下,抬頭正要說話。由於視角的高低變化,她突然發現前方有什麼東西。

“那個是……?”

高處的一道斜坡往上,立著一道微微發光的……柱子?頂端顯出不規則的輪廓,但離得太遠,看不清具體的模樣。

流浪者一手抬起鬥笠,跟著她看過去,片刻後回答:

“那是草神的‘七天神像’。”

神像矗立在山坡之上,籠罩著幻境般的微光。洛可爬上坡頂,看清了上麵雕刻著一個帶著兜帽的……大概是女性,姿態微微埋首,膝蓋與手掌間握著一枚球體。

“這個世界有七位‘神’,草神是其中的一個。”流浪者走到她身邊,同樣仰視著神像,“有一種說法是,神像會回應有緣分的人,雖然隻是傳說。”

“回應?”洛可問。

“嗯,就像這樣,”流浪者伸出一隻手,按在神像下方的發光處,“據說神如果聽到的話,神像就會發光。”

他的手掌貼在上麵,過了一會兒,顯然什麼都沒有發生。

洛可盯著他的動作,直到流浪者把手移開:“但是,如果每個人都這麼做的話……”

流浪者:“嗯?”

洛可:“如果每個路過的人都要摸一遍神像,時間久了之後,這裡真的不會凹下去嗎?”

流浪者:“呃……但是,神像已經存在很多年了。”

少女一臉真誠的困惑,少年陷入沉思。半晌,前者突然就想通了:“所以,是神的力量在修複神像吧!”□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流浪者沉默了片刻:“你說的沒錯。”

聽說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會有專人去做清理神像的工作。石頭本身當然會磨損,而神像能長久的維持不變,應該是和神的力量有關吧。

流浪者還在思考,而洛可已經把這個問題拋在了腦後。回想著流浪者剛才的動作,她也把手貼了上去。

“……”

那一瞬間,似乎什麼都沒發生。

掌心觸碰到石頭與金屬,如同想象中微涼。流浪者剛才短暫的觸碰,似乎沒在上麵留下一絲的溫度。

然後,洛可聽到了一個聲音。

就像是從風中傳來,從石頭的縫隙中傳來,從雷霆與天火中傳來,從草木、從雨露、從冰雪中傳來:

‘隻要不失去你的崇高,整個世界都會為你敞開’。

少女的眼神一瞬間放空了,不知道自己姓名為何、又身處何方。直到有個激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斷喊著她的名字,才把她從玄而又玄的狀態中喚醒。

“洛可?洛可!喂,你怎麼了?”

她的睫毛眨動了一下,瞳孔映出近處的另一張臉。少年握著她的肩膀,總是平和圓潤的眼睛,因為激烈的情緒明顯上揚。這張溫善可親的麵孔,竟然莫名顯出幾分淩厲。

洛可本能地伸手,觸摸到他的臉,以及眼角處天然的紅色。通過最直接的接觸,確認麵前的是她同行幾天的那個人。

“!”

流浪者遭到意外的“襲擊”,整個人呆滯了一下,眼睛瞪的更大了。而洛可露出放心的表情,一臉自然地收回手,示意對方把自己放開。

流浪者:“……”

之前很擅長察言觀色的少年,現在卻完全沒有給出反應,就這麼瞪著她。洛可考慮了兩秒要不要強行掙脫,最後決定等他一會兒。

一根睫毛,兩根睫毛,三四五六七八九……以兩人目前的姿勢,洛可也沒什麼可做的,索性開始數睫毛。不過她才數到第九根,睫毛的主人就動了一下,然後鬆開了手。

“抱歉,我剛才……有點失態。”

鬆手的同時他微微轉頭,就像是想用鬥笠遮住表情,又生生克製住了,重新看向洛可:“你……”

“我嚇到你了嗎?”

少女的詞句一如既往的簡單,畢竟她沒學過幾個委婉的詞語。但幾天以來,流浪者第一次感到,這個問題過於直白了。

但他還不至於為此說謊,於是點了點頭。

畢竟,剛才是他提議去摸神像的,記憶中很多人都有這樣的“愛好”。一般情況下,七天神像也不會有什麼反應,但那些人看起來都很高興。

但是……當少女伸手觸碰到神像之後,神像似乎變亮了一瞬,而她整個人突然不動了。

當流浪者察覺到不對勁,她已經露出了一副全然放空的表情,簡直像是靈魂被抽走了一樣。而無論是喊她的名字、還是搖晃她讓她清醒,都沒有得到回答。

那一瞬間,他感覺到某種莫名滋長的情緒。直到洛可恢複正常,他忍不住抬起手,摸了一下理論上空無一物的心臟。

從七天神像的附近醒來後,流浪者所見到的一切,都與“記憶”隔著一層薄薄的紗。莫名其妙的新鮮感與%e8%83%b8口的空洞感共生,仿佛之前幾百年的過往隻是一場幻夢。

而這個在森林裡遇到的,奇怪的女孩子,就像是他在現實中遇到的第一個同類。

不……不是同類。畢竟她是個活人,而他隻是個人偶。

他知道怎麼走出這片森林,知道怎麼前往人類的城市。如果沒有遇到洛可,或許他會早兩天離開森林,也或許還在森林裡漫無目的地行走。

但是,當他從丘丘人手中救下一個人。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