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沒有什麼埋伏的野獸後，洛可打手勢問流浪者要不要休息。

對方沒有異議。

所以，流浪者坐在火堆旁想，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不久之前，他在森林邊緣的七天神像下蘇醒，有些迷茫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人偶是不需要睡眠的。

然後他眨了眨眼，頭腦漸漸清醒了過來。想起了——或者說以為自己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

首先，他是個人偶，如今距離最初的誕生，已經過去五百年了。

其次，創造他的人不需要他，因此將他遺棄。而在稀裡糊塗的醒來之後，他就一直在四處流浪。

幾百年的流浪，對於凡人來說足以生死十代人，於他而言卻像是一張揉皺了的白紙。打開看的話，上麵沒有落下一字半句，隻有心臟處習以為常的空洞。

而這一次醒來，所見到的一切不知為何，都多了一種鮮活而真實的感受。流浪者感覺到吹過麵頰的清風，聽到林間動物的叫聲。就連被打跑的丘丘人，都像是他第一次動手一樣新鮮。

而在森林的深處，遇到一個語言不通的少女，屬於意外中的意外。

在提瓦特的大路上，除了通用語之外，確實還存在不同地區的語言。不過，通用語依然是提瓦特人的必修課。

除了某些極其偏遠、幾乎不與外族來往的部落，幾乎不存在語言不通的現象。

他們所在的地方，應該是須彌的無鬱稠林。流浪者對這裡並不熟悉，但這裡好歹也是草神治下，不至於冒出一個無法溝通的部落。

何況，這個自稱洛可的少女，衣著打扮也不像是須彌人，反而更接近蒙德那邊的風格。

懷抱著不太強烈的疑問，流浪者跟著對方，找到一片休息的地方。他們一起探查過周圍的情況後，洛可放下了背上的包裹，又跑到附近撿了一把樹枝，堆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木堆。

然後，她拿起那根快燒完的火把，對著木堆一點，明亮的火焰燃了起來。這一切完成之後，她才想起身邊的少年。

對方正專注地看著她，流露出並未掩飾的……類似好奇的模樣。

洛可：“啊，這個……”

她剛一張嘴，就想起對方聽不懂，嘴巴魚一樣張合了一下。流浪者似乎有些不解，但很有禮貌的什麼都沒說（也可能是說了她也聽不懂）。

洛可沉默，回頭把幾個樹葉包攤開，露出了裡麵的東西。半熟的豬肉隻剩下一塊，果子她昨天倒是又摘了幾個。還有確認沒毒的蘑菇，到處都是的薄荷和甜味的花。

她順手拿了個果子，遞給了麵前的少年。對方看起來不像會挨餓的樣子，但除了衣服和鬥笠之外，洛可沒看到他帶著行李。

流浪者看著遞到眼前的食物，反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遲鈍。洛可的手支在半空，半天沒見對方接過去，差點以為他不知道這種水果能吃。

她正想著怎麼比劃一下，少年在這時搖了搖頭，語氣溫柔地說：“#￥。”

雖然態度很好，但顯然是拒絕的意思。

洛可沒有收回手，用疑問的表情看著他。對方似乎有些苦惱，最後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搖了搖頭。

是“吃過了”的意思？

既然他堅持不要，洛可也不勉強，又指了指包袱裡的其他事物。統一得到否定的答案後，洛可拿出箭鏃，把肉塊割開，放在火上加熱了一下。

熟悉的肉香蔓延開來，再在上麵抹上一層花蜜。洛可一邊烤肉，一邊用餘光注意旁邊的人。對方聞到肉香味時，確實沒有想吃的意思，不過看著她翻動肉片炙烤，又露出明顯的好奇。

就像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景一樣。

難道說，他之前從沒自己烤過肉，路上是啃帶著的乾糧的？然後乾糧剛好吃完了，所以現在什麼都沒有。

又或者，他隻是沒有吃肉，吃的隻是果子、蘑菇之類？或者像她原本的世界裡，有些傳說中的存在甚至不用吃飯，依靠露水和花蜜就能生存。

洛可再一次陷入了胡思亂想，直到肩膀被人戳了戳。她轉過頭，看到火光中少年秀美的麵孔，手指正朝向……

她手裡串著肉的箭鏃？

“！！！”

洛可猛地把手收回來，定睛一看，串在箭尖上的肉塊邊緣，距離燒成炭隻差那麼一丁點。她盯著這塊“勉強可以食用”的肉，過了半天，才長長地吐了口氣。

與此同時，身側傳來一聲氣音。餘光中的少年微微低頭，怎麼看都像是在憋笑。

要不是語言不通，洛可很想拍著他的肩膀說，想笑就笑吧，沒必要忍著。

可惜，這會兒她隻能鼓著臉，一口一口咬掉箭尖上的肉。連續幾天沒吃到鹽，味蕾其實已經有些膩了，但甜味依然中和掉了豬肉的腥味。

至於那一點兒焦糊的殘留，算是給烤肉增添了另一種風味。

洛可很快消滅了最後一點豬肉，%e8%88%94了%e8%88%94嘴角的油脂，拿起之前的果子咬了一口。然後她想起了什麼，戳了戳旁邊的少年，又指了指手裡的東西：

“這是什麼？”

流浪者聽出了她疑問的語氣，和之前給他遞食物時不一樣。他思考了幾秒，同樣指著它說：

“【墩墩桃】。”

洛可模仿了一遍，然後環顧四周，就像突然發現了新大陸。她一邊繼續吃墩墩桃，一邊指著自己找來的每一樣東西：

“這是什麼？”

這一次，流浪者的反應快了很多：“甜甜花。”

“這是什麼？”

“薄荷。”

“這是什麼？”

“蛋。鳥蛋。”

“這是……”

第5章 須彌（5）

穿越後的又一個夜晚，就在兩人的一問一答中，不知不覺過去了。

第二天清晨，洛可在樹枝的嗶啵聲中醒來。

一夜過去，不遠處的火堆並沒有縮小多少，有人往裡麵添了樹枝。幾步外的草墊子上坐著一個身影，正靜靜地看著火堆……發呆？

洛可坐起身來。對方察覺到這邊的動靜，默默地轉過頭來。

“早上好。”洛可非常自然的打招呼。

“啊，#￥。”

明明是陌生的語言，但雙方都理解了其中的含義。洛可忍不住笑了一下，流浪者有點迷惑地看著她。

洛可想了想，說了自己昨天學到的兩個詞：“我高興。”

在全然陌生的地方，遇到懷抱著善意的人，確實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流浪者似懂非懂地嗯了一聲。然後他想起了什麼，從草墊子上半站起身，指了指放在另一側的東西。

洛可一看，居然是隻山雞。

當然不是活雞，應該也沒死多久。雞毛掉了不少，不像是自然掉落的，反而像是……

洛可的目光微微偏移，落在了身邊的少年身上。幾秒之後，她在對方垂落的衣袖間，看到了一些可疑的絨毛。

嗯……

她好像猜到了什麼。

“是、你？”

洛可指了指雞，做了個抓住的動作。流浪者點了點頭，於是她說了句“謝謝”，對方又連連搖頭。

是在說“沒關係”？洛可一邊想，一邊拎起那隻雞，拿在手上轉了個圈兒。

好消息是，雞看起來去的很利索，姿態也很安詳。

不太好的消息是，被揪的七零八落的雞毛，亂茬茬掛在它身上，活似這隻雞的毛是倒著長的。

洛可一時有些麻爪，不過很快想到了辦法。少女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站起來，然後跑到河邊繞了一圈。§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等她再次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大片葉子，上麵放了不少潮濕的泥巴。

重新回到草墊子旁邊，洛可拎過那隻雞，剖開肚子清理了一下。然後把撕成片的紫色蘑菇和甜甜的花蜜塞進去，在上麵裹滿泥巴。

收拾雞的時候，洛可感覺到流浪者在看著自己。不過他沒有任何動作，一直到洛可把整隻雞糊滿泥巴，用樹枝在火堆旁扒拉了個淺坑丟進去，再和燒著的樹枝一起烤。

等到做完這一切，她拍拍手掌站起來，正對上流浪者的眼睛。

“好吃。”洛可指了指剛剛丟到火裡的泥團，忍不住解釋。

流浪者一臉認真地點頭，然後跟著她說了一句：“嗯，好吃。”

這麼捧場，真是個好人啊！

泥團雞烤好需要時間，洛可去水邊洗了兩個新鮮的日落果。回來的時候，流浪者正很仔細地看著火，兩隻手擱在膝蓋上，看起來非常乖巧。

洛可遞給他一隻果子。流浪者似乎愣了愣，說了個“我……”字，然後又停下了。

洛可：“？”

短暫的安靜之後，少年接過了那個日落果，放在嘴邊咬了一口。

“……”

他的表情有些奇異，就像第一次嘗到這種味道，又像在回想什麼。洛可沒有留意對方的反應，而是在他身邊坐下來，開始吃自己的那個。

等她解決完一個日落果，發現流浪者手裡那個居然還剩下大半。而少年微微垂著眼睛，一小口一小口咬著果子，比她見過住在豪宅裡的大小姐還要秀氣。

總不會真的是出來體驗人生的大小姐……啊不大少爺吧？

不不不，應該是想錯了！

洛可猛地晃了晃腦袋，把離譜的念頭趕出去——動動腦子都能想到，就算真的有大小姐，不對，是大少爺離家出走，也不可能跑到這種深山老林裡！

除非——他以前是大少爺，因為家族矛盾而自尋出路。然後獲得了意想不到的奇遇，一路打怪變強，最終成為斬殺惡龍的勇士。

在她聽過的那些冒險故事裡，這樣的人也不是沒有嘛。

“#？”

洛可正在胡思亂想，聽到流浪者在旁邊問了什麼。她有些迷茫地轉頭，發現對方盯著她手裡的果核，看起來有些擔心。

洛可沒反應過來。流浪者想了想，咬了一口自己手裡的果子，然後……做出了一個誇張的“齜牙咧嘴”的表情。

做完這個表情，他又恢複了平靜的樣子。

洛可看的一愣一愣。幾秒之後，她突然福至心靈——

對方是以為她吃到的果子酸，所以剛才又搖頭又晃腦袋的嗎？

“沒有，”她連連擺手，大聲地表示，“甜！”

“……哦。”流浪者握著小半個果子，跟著重複了發音，“很甜。”

太陽一步步爬上了樹杈，火邊的泥塊雞被燒的又黑又硬。洛可拿著一根木棍，把泥團撥拉出來，在草墊子上邦的一聲敲碎了。

裡麵包裹著微微焦黃的雞肉，一陣濃鬱的肉香溢散出來。洛可又扒拉了兩下，就近撕了一塊，頓時被燙的直吸涼氣。

“小心。”流浪者試圖查看她的情況，而洛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頑強的把肉塞進了嘴裡。然後一邊被燙的直吸溜，一邊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