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非藥物可解。
太皇太後越是打量沈蓁,便越是心疼。
又有人提議請個道士進宮來做法試試,太皇太後也覺可行。
知虞最近幾乎每日都要經過禦花園,和宮人去另一處采集花瓣。
在今日經過時,便瞧見了花園前的一片空地上擺著香案和各種符紙,桌上還盛了一碗黑狗血。
有道士繞著一個火盆念念有詞,搖著手中的法鈴,說著讓人聽不懂的咒語。
知虞瞧見被人攙扶出來的沈蓁,對方形容極是消瘦憔悴,在睜開眼看向阿冉的瞬間,阿冉卻目光閃躲。
知虞不由感到奇怪,她正要上前時,恰好趕上那錢道長舉著一隻香爐手舞足蹈地四處做法。
他若脫了這身道袍與那些瘋癲之人的狀態幾乎無異。
便是在這當口,他猛地一個大轉身,那香爐便慣性一揮,磕碰在了知虞腦袋上。
知虞被那香爐碰到,登時不受力地跌坐在地上。
身後跟隨著的宮婢見狀趕忙上前來扶。
香爐咕嚕嚕滾在地上,撒了一地香灰。
太皇太後吃驚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回頭瞧見沈蓁在容太妃懷裡露出難受的神情,趕忙將對方扶到自己懷裡。
“快……快扶起那香爐,看看香爐妨不妨事?”
那香爐裡的香灰原本是要等做法完成之後給沈蓁喝下去的。
這才做到一半,便這樣毀了。
太皇太後瞧見又是知虞,語氣不由責怨,“你這個時候過來搗什麼亂……”
太皇太後這幾日還頻頻夢到了淑太妃,愈發在沈蓁身上寄托了某些難言的感情,心裡對她更加愛憐不已。
錢道長眼底掠過一抹尷尬,在瞧見對方隻是一個小小婕妤,身份遠遠不及太皇太後和容太妃貴重,自也沒有將知虞放在眼裡了。
他原本還沒有找到什麼合適的角度找茬,便隻能普通地做個法事,喂點香爐水結束。
可被知虞這麼一撞,這錢道長突然就想到了可以大做文章的地方,頓時暗暗竊喜,指著知虞露出驚愕的神情說道:“怎麼會這樣?”
“貧道掐指算過,今日這場法事按理說不該有邪煞敢來破壞……”
“你闖入的如此巧合,又正巧能將施過符咒的香爐給打翻……莫不是上天派你來克這位姑娘的?”
他說著便衝著太皇太後提議道:“太皇太後不如割開她的腕子,取出一些血來,讓貧道滴在幾張符紙上試一試……”
屆時那幾張符紙每張都價逾千金,自然又是一筆不匪的收入。
太皇太後驚異地朝知虞看去,她正要開口,便突然聽見一道頗為耳熟的嗓音從人群後方緩緩傳來。
“你要割誰的腕?”
後方的宮人們紛紛避讓。
很快,便叫眾人瞧見了那位新君身著玄袍,緩步而來。
錢道長見天子竟然也親臨現場,連忙向對方叩首行禮。
太皇太後見狀難免緩和了神色,“陛下可是過來看望蓁蓁的,這孩子她……”
她話未說完,便瞧見那位天子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隻兀自抬起了玄履,重重地碾磨在了錢道長握住法鈴的手指上。
沈欲挑著唇角,眼底凝著寒霜,低頭重複問道:“我問你,剛才要割誰的腕?”
滿場霎時寂然一片。
……
沈欲並不去理會太皇太後等人的臉色。
將知虞抱回去後,便發覺她一直都很沉默。
他觸了觸她的額,發覺她並未發燙。
低頭打量她時,用那藥油替她擦著額角被碰到的地方,沉聲問道:“還疼嗎?”
知虞坐在他膝上輕輕搖頭,“是他抱住香爐的手背碰到的,不疼。”
她這幾日的精神似乎一直都有些不濟,被香爐碰到後,就更加顯得反常,接著隻軟聲道:“我困了……”
這會兒剛過了晌午,她要午休也沒什麼奇怪。
沈欲替她擦好了藥後才收回手,讓她上榻休息。
沈欲出了寢殿,白寂便將白藏失蹤的消息告訴了他,至今還沒有找到。
他似乎並不在意,隻是沉聲吩咐白寂,讓人將沈蓁搬去行宮。
白寂遲疑,“那太皇太後那邊……”
沈欲道:“太皇太後她老人家在宮裡也不曾出去走動過,若想陪伴,自己跟著去就是了……”
處理完這件事情後,沈欲便一直在明華殿中處置積壓的政務。
在宮人過來彙報知虞用完晚膳後還在睡,便也不令人將她吵醒,讓她好好休息。
可等到第二日早,沈欲剛下了早朝,外麵一群宮人齊齊向他行禮問安。
沈欲聽著耳邊戶部彙報的賬目,繼續朝前走時,直到宮人當中有個壓得極低的聲音,在問完安後,猶猶疑疑地小聲開口,“陛下,婕妤她……”
沈欲去往明華殿的腳步稍稍頓住。
一旁戶部尚書疑惑問道:“陛下,怎麼了?”
沈欲卻低頭精準地捕捉到了那群宮人中,提及到知虞的小宮婢。
他徐徐問道:“婕妤怎麼了?”
小宮婢的神色怪異,低聲 道:“婕妤變得很奇怪……奴婢也說不上來……”
雖不會說,但貼身伺候的小宮婢卻知道,婕妤從昨日被道長做法的香爐砸到腦袋後,便一直有些不太對。
晌午時分,沈欲跨入殿中時,殿內都一如往常。
那些宮人們皆麵麵相覷,並不敢在他麵前嘀咕什麼,隻快速低下頭去。
沈欲進入內殿,便瞧見少女坐在菱花窗欞下的羅漢床上發呆。
在看到他後,立馬露出驚懼的目光。
她垂下眼睫,語氣輕輕顫唞道:“不要……不要掐死我……”
沈欲問:“你說什麼?”
少女口%e5%90%bb驚懼,“我……我再也不敢欺負郎君和沈蓁了。”
“也不會再虐殺其他小動物了,郎君不要掐我可好……”
美人還是那般美,可語氣卻和從前截然不同。
沈欲盯著她,“你是誰?”
知虞抽噎地答他,“我……我是知虞,是郎君的妻子……”
沈欲眸光漸漸凝住,接著便俯下丨身,他不顧及天子儀態,半跪在她麵前,與她目光直視。
他盯了她半晌,忽地輕笑了聲,在她麵前用著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輕道。
“阿虞知道的,從來沒有人可以在我的麵前玩弄心眼。”
“阿虞也不可以……”
“所以,你隻是在騙我是不是?”
可在他近距離打量下的女子卻隻是立馬慌張搖頭。
“沒有,我不敢騙郎君了……”
“我……我當時不該掀翻郎君的字畫攤子,也不該出言羞辱,還害得郎君唯一的住處被放火燒了。”
“我用那些手段逼迫郎君,也隻是因為太喜歡郎君了,往後我再不敢了……”
她口中反複求他不要將她掐死。
一手捂住脖子,嘴裡不經意間說出的東西,卻都是隻有原來的知氏才會知曉的事情。
她說的越多,男人神色便愈發地捉摸不透。
沈欲目光沉沉地望著她。
他慢慢鬆開了她,直起身叫來了白寂。
沈欲麵無表情地吩咐道:“去將知家的人召入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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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
◎“可有將鬼物留下,驅除原主的法子?”◎
知家犯了罪, 入過監獄,且曾經在天子登基前得罪過對方。
喪女後, 一家子便逃竄去了外地, 隻餘下知家幾個因年邁走不脫的老奴留下來打理宅院。
白寂找來的幾個皆是自幼陪伴著知虞一起長大的老仆。
這些人最初見到知虞後,都萬分驚恐。
簾子後的美人卻在他們開口前,便都能認得他們。
接著那些老仆麵麵相覷了一陣, 便按照外頭的交代, 和知虞提及到一些與她相關的細節。
就連那些非當事人不能知曉的秘密,對方也都能回答的上來。
“吳伯,都說是秘密了,你要是再說出去, 可彆怪我拿鞭子抽你。”
少女似乎很是羞惱。
待這些老仆出來後,再來到天子麵前一一彙報。
“真沒想到,姑娘……姑娘竟然沒死……”
那吳伯信誓旦旦地說:“裡頭那個的確就是姑娘。”
天子並未開口,反倒是他身邊的內侍春喜對著他們微微一笑,“知氏已經死了, 裡麵那位,隻是個容貌相似的人。”
在交代完細節後, 春喜送這些人出去, 那吳伯卻仍然嘀咕。
“可我卻覺得死去的那個一直都有些不像姑娘, 這個才更……”
春喜神色微變,立馬慌張回頭掃了一眼座椅上麵無表情的帝王,打斷對方的話。
“你話多了,還不快走!”
隻待殿內重新恢複死寂後,其餘宮人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沈欲坐在殿中並未作出任何反應。
理智告訴他, 裡麵的女子若非原身, 她就不應知曉這樣具體的事情。
他隻按著自己對少女的了解, 若知虞什麼都知道,那她一開始便不該認不出他來。
還笨拙地在他麵前將宗玨當做是他來討好。
縱使沈欲再是聰明,焉能突破自身對這個世界的局限認知。
他判斷知虞進入到這副身軀沒能取讀到原身記憶的判斷是正確的。
可他顯然不知,知虞甚至可以通過看一本書裡的內容來知曉這一切。
所以才能介於知與不知的中間,雖認不出他是誰,但卻能知道自身和其他人部分事情。
偏偏眼下這個知氏什麼都知,就連知家的老仆都說她更像是知家的千金。
醒來後的知虞懼怕沈欲,可卻不怕那些宮人。
聽到宮人們告訴她這裡是皇宮,而且她是婕妤,她頓時生氣地亂砸東西。
“我難道不應該是個皇後,怎麼可能會隻是個婕妤?”
她本就任性,喜歡隨手砸東西發脾氣更是骨子裡的習慣了。
宮人們對她頗有些吃不消。
她一項項的表現在天子忙完,都有內侍專門報上。
偏偏沈欲默然聽完後,麵上都看不出任何情緒,讓人對他的心思就更加難以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