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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見這位夫人兀自躲進了暖閣裡。

春喜隱約瞧見夫人唇角曖昧的紅痕,以及淩亂的鬢發和襟口,猜到她需要自己整理一下,便沒有繼續打擾。

等暖閣裡隻剩下知虞自己一人時,她才尋了麵鏡子,心口處仍在心有餘悸地促促著。

知虞不知道沈欲到底想做什麼。

好似隻是單純地需要利用到她,利用完之後,便毫不猶豫地抽身離開。

她坐在那鏡前默 默沉思了片刻,隻叫渾噩的腦袋稍稍清醒一些,這才對著鏡子撥開了襟口。

在心口上方那一枚顏色深得過分的%e5%90%bb痕是做不得假。

知虞想,如果隻是演戲,需要有旁的反應,或是這樣用力、這樣逼真不成?

她看不透沈欲,也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可心口的顫意是真真切切的。

白寂的話也提醒了她,先前那些若都是虛假的,那沈欲就絕對不會饒過她。

尤其是這幾日變著法子將她困在皇宮,他不打算就這麼輕易放過她的意圖顯然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知虞想,他固然對外心性都好,可也不代表他良善。

是她自己過於急切地想要粉飾太平,以至於自己都要忘了。

沈欲從不是那種被人背叛後還能做朋友的人。

……

清和身邊的宮婢匆匆忙忙地找來了殿內,隻道公主突然嘔血,想要見見知虞。

知虞聽到這話很是意外,她記得書裡就算是清和積鬱成疾,也沒有立馬嚴重到吐血的地步。

她有些錯愕,連忙遮掩住自己的情緒,隨那婢子過去。

可等她到那處時,卻發覺清和毫發無損。

“公主……”

清和握住她的手,指尖傳來的溫度冰涼無比,口中隻低聲道了句“是裝的”。

清和讓所有人都出去,接著才急切地詢問知虞,“阿虞,你快告訴我,皇兄的人被捉住了,是不是?”

那人之前找過清和,將宗玨手腳俱廢的消息告訴了她。

宗玨就算想辦法逃出來,也永遠沒有機會做皇帝了。

沈欲登上那個位置後,幾乎沒有一分一毫的仁慈可言。

他下手狠絕,手底下有白寂這樣的部下,幾乎在最短的時日內便能逐個將宗玨留下來的勢力一點一點蠶食。

哪怕是宗玨藏在暗處的那些暗線,他也沒有打算放過。

知虞想到在地牢發生的事情,小聲答了個“是”,清和便立馬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這樣樂觀的人,知虞幾乎都沒有瞧見過她流淚,見狀都不由有些心揪。

“阿虞,你幫幫我,幫我救救皇兄,我不能再看著皇兄去死,那樣我會受不了的……”

也許宗玨的下場,是因為清和當初幫沈欲造成的。

清和生在天家最是懂得這種奪嫡謀位的殘酷。

她怪不了沈欲,但她不能接受自己什麼都不做,眼睜睜地看著宗玨去死。

況且還是在他已經廢了,對帝位都造成不了任何威脅的情況下。

“阿虞,我會報答你的,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會幫你,包括幫你離開皇宮。”

“我看得出來你想離開是不是,到時候我幫你擺脫沈欲……”

知虞一直要走,清和始終都無法理解,直到當下,發覺知虞似也被困在皇宮,便沒有什麼猜不到的。

也許沈欲想要報複的從來都不止宗玨一個。

知虞聽到她這些話尚且沒有什麼太大反應。

隻是想到她後來因為這些而積鬱成疾,心中似有不忍,緩緩答了個“好”。

“我答應公主……”

清和道:“你放心吧,我必然不會誆騙你的……”

知虞搖頭,“不管公主後麵會不會幫我,我都會答應公主。”

“我隻是不希望公主太過於傷心,也怕公主為此落下心病……”

知虞那時也是利用過清和的,可清和後來即便嘴裡說著恨她,也從來都對她下不了狠手。

知虞自是知曉她是個極好的人。

清和怔住,大概沒有想到知虞會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答應,僅僅是不希望她為此留下心病。

她擦了淚,愈發感激道:“謝謝你,阿虞,我真的很高興會有你這樣的朋友。”

她那時因為太過於氣憤知虞的背叛,還學那些江湖人士割袍斷義,現在想想,真是傻透了。

知虞心想自己實則也並沒有清和想的那麼好。

她若真想要順利離開,在宮裡又毫無勢力依靠,到時候隻怕也的確需要清和的幫助。

很快,春喜找了過來,在清和的宮外催促了幾番,讓知虞回去。

清和與知虞分開前抱了抱她,在她耳邊輕道:“我在宮裡這麼久,自然也有我自己的人……”

“隻是……皇兄他被鐵鏈給鎖住了……”

知虞聽了這些心裡瞬間便明白了。

沈欲囚禁旁人的手段她是知道的。

那絕不會是普通材質的鐵鏈,更何況是針對宗玨。

從清和那裡離開,春喜才滿頭大汗地將知虞請回了沈欲的寢殿中,告誡道:“夫人身份特殊……還是不要到處亂走的好。”

知虞不曾應答,那春喜便忍不住苦口婆心勸道:“夫人的家人都已經入獄,若不再想法子好好表現,如何能幫到他們?”

知虞原不打算理睬他,可聽到這話腳下都不由頓住,愈發詫異。

“這是為何?”

春喜這才發覺她什麼都還不知。

他低聲道:“是因為一樁舊案,那時候,知大人似乎陷害了當時的陛下……”

他隻這樣稍作提點,知虞便立馬想了起來。

那時候是她要求知家父親去與大皇子聯手陷害沈欲……

她掩住不安,語氣遲疑道:“可是……後來不都已經澄清了嗎?”

為了這件事情,她父親甚至還主動外放了一段時日。

春喜目露迷惑,搖頭道:“這點,奴才就不知道了。”

知家替知虞背了鍋還因為這件事情被抓了起來……

知虞想,若是旁的事情,她尚且還能有心安理得不管不問的借口。

可知家當初做的那些事情的的確確都是她指使的。

當天夜裡知虞便做好了要見到沈欲的準備。

可天黑以後她兀自蜷縮在暖閣裡睡了一夜,早上起來才聽說沈欲根本沒有回來休息過。

春喜同她解釋,“陛下登基後便很忙……”

知虞微微沉默,便詢問他,“那陛下現在人在何處?”

春喜說:“這個時辰剛下了朝,想是在明華殿中辦事了……”

知虞便梳洗好,又主動去了明華殿外。

和過去不同,她如今再想見到沈欲卻不似從前那樣想見就見,要事先經過層層通報。

且沈欲在裡麵與那些朝廷重臣議事,當下自也絕無可能會要見她。

知虞在殿外等了幾乎半個時辰,好不容易等到裡麵的人都出來,可被簇擁在其中的沈欲卻看都不看她一眼。

倒是那些跟隨在他身邊的臣子頗為詫異地看了她好幾眼。

末了幾個官位相對低的竟也私底下嘀咕起來,“那不是逼迫新君當初休了她的知氏嗎?”

“她怎麼還在這裡?”

“該不會是見陛下如今榮登九五,心裡便生出了旁的念頭……”

“噓,舌頭不想要了……”

已經摸透了新君脾性的臣子狠狠地剜了那人一眼,隻道新君看著是好說話,但絕對不會比前一個要好相與。

那些人連忙收斂起來跟了上去,獨留下知虞仍舊站在原地。

春喜歎息道:“夫人彆等了,陛下真的很忙。”

知虞握緊衣擺,心思愈發不定。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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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

◎石榴寶珠◎

直到天色逐漸暗了下來。

沈欲仍然在殿中辦公。

知虞趁著夜晚無人時再次試著求見, 這次卻被一個從門裡走出來的內侍給引入了大殿。

室內鶴燈通明,沈欲身下象征著天子的龍座與他沒有分毫違和, 仿佛這天下之主的位置原本就當屬他。

知虞本就拿捏不定他的心思, 見他當下肯見自己,卻仍不敢有分毫鬆懈。

沈欲桌案上堆積了一堆奏折。

會忙不過來的緣由並不是因為事務繁多難以處置。

而因為他同樣也不曾給過底下人分毫喘熄的機會,幾乎都在第一時間解決了所有和宗玨相關的後患。

和前任那些帝王不同。

每任帝王都各有優點缺點, 可手握君權之人, 卻未必每個都有足夠的頭腦。

便如宗玨,之所以事事仰仗沈欲,便是因為他縱使成了帝王,也無法解決大皇子曾留下的後患。

一拖再拖讓對方壯大起來, 這才將爛攤子交給了沈欲。

而這個位置由沈欲取代之後,他並不做多餘的事,可每一件事幾乎都如打蛇七寸,不給人留有絲毫活路。

朝臣中腦子但凡聰明的幾乎都明白宗玨就算重開一把,在這位新君麵前都絕無任何翻身可能, 更不可能再擁護前主,自取滅亡。

“你要見我?”

沈欲捏著手裡的折子, 對待知虞的態度極為尋常。

知虞眼睫輕顫, 握緊了手裡的荊條緩緩奉上。

“陛下心裡恨我, 怎麼懲戒都行, 但能不能……饒了知家那些人……”

有些話固然不能挑明,可她不代表她就什麼都不用做,能夠安然度日。

沈欲頓住,他這時才將目光從奏折上移開, 緩緩抬起。

“知家人犯了事情, 現下都還在查, 至於結果如何……

他語氣頗為意味深長,說著他們都會懂的話。

“自然還沒有查出。”

他垂眸看見落在她白嫩掌心裡的荊條,焉能不知荊條有負荊請罪之意。

終於等來了她自己主動服軟,沈欲才徐徐說道:“阿虞覺得我舍得這樣待你?”

恍若溫柔憐惜的語氣讓人聽不出分毫的記恨。

他將她扶起來,一舉一動都堪稱是那溫良如玉的君子。

甚至貼心地替她取走手裡的荊條,避免上麵的倒刺紮破美人掌心細嫩皮肉。

可下一刻,沈欲卻柔聲吩咐角落裡的宮婢去取來一隻錦盒。

那錦盒秀麗,外麵以金漆繪了纏枝石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