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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了播音主持,他但凡有一點良心,有一點念著我這個當媽的苦處,能做得出來這些事嗎?”

老警察道:“畢竟是個小孩子……對你媽媽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看你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俞仲夏對卓雲道:“你就是因為那一次,我沒有哭,就恨我到現在?”

卓雲:“你走吧,我會讓陽陽自由報誌願,以後你再也彆來這家了,我看見你覺得難受。”

費辛:“其實……”

俞仲夏不讓他說,繼續道:“我弟想報哪兒就哪兒,你以後也不會再打他?”

卓雲:“我說到做到,我比你更盼著陽陽好,他長大了,我早就不再打他了。”

俞仲夏:“好,隻要你說到做到,我以後再也不會來煩你。”

兩位警察和費辛、俞仲夏一起出來,俞仲夏對俞季陽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意思是保持聯係,有事找他,俞季陽點了點頭。

警察叔叔道:“吵歸吵,以後有了什麼事,那還是你媽。”

俞仲夏板著臉:“知道,隻說不煩她,沒說等她老了病了不管她,法律規定我該做的事我會做的。”

兩位警察對叛逆青少年也沒轍,和費辛道了彆,開著警車先走了。

六月的星空下,費辛和俞仲夏慢慢踱步朝小區外走,費辛把車停在了小區外麵。

俞仲夏道:“辛辛,你怎麼來那麼快?”

費辛:“本來就在來接你的路上,估摸著你吃過飯該出來了。吃了嗎?”

俞仲夏:“沒有,她下班回去我們就吵起來了。”

費辛:“想吃什麼?”

俞仲夏:“都行。”

費辛牽住他的手,道:“怎麼電話裡不告訴我你弟報誌願的事,自己單槍匹馬跟你媽談判?”

俞仲夏:“我弟的事,我當哥哥的當然一力承擔。”

費辛:“……”

俞仲夏:“我是個好哥哥嗎?”

費辛:“你是。”

俞仲夏:“我不是。”

費辛:“我覺得你是,俞季陽一定也這麼覺得。”

俞仲夏:“……”

出了小區門,上了停在外麵車位的車。

副駕上的俞仲夏扣安全帶,扣了半天都沒扣好,他手抖得厲害,總也對不上那插口。

費辛:“……十五,沒事吧?”

俞仲夏低著頭:“沒……有,有事。”

費辛抬手輕按在他後腦勺的柔軟頭發上,說:“跟我說啊。”

俞仲夏:“……”

卓雲交通意外被撞傷腰那一年,是俞仲夏12歲的冬天。

幾個月前,他剛剛經曆小升初考試,和俞季陽成績差不多,劃片沒劃在一個區裡,上了兩所不同的重點初中。

為了慶祝,暑假裡他帶俞季陽去遊樂場玩了一天,還給弟弟買了好吃的好玩的。

晚上回到家,俞季陽就挨了揍,他哭著跑出來,用公用電話給哥哥打電話。

俞仲夏把他帶回了家,那是他第一次來爸爸的家,被哥哥漂亮的房間和無數的玩具零食震撼到說不出話。

俞仲夏卷起弟弟的袖子和褲管,看到胳膊上和腿上被抽出來的淤痕,做了一個決定。

他等俞明下班,鼓足勇氣向爸爸提出,他要和弟弟置換,讓他去媽媽那裡生活,讓弟弟來這邊。

俞明拒絕了他,並馬上開車把俞季陽送了回去。

俞仲夏在車後追了好遠,一直到追不上,絕望地坐在路邊,看著車來車往。

俞仲夏道:“我當時想,如果來一輛車,把我撞死就好了。”

費辛:“……”

俞仲夏:“那樣隻剩下俞季陽,媽媽也許會看在我已經死了的份上,對他好一點,爸爸也許會阻止媽媽繼續虐待他。”

費辛:“……後來呢?”

俞仲夏:“後來我也沒敢走到馬路中央,我怕疼,也怕我死了再也沒人保護弟弟,我不能太樂觀,把自己想的太重要。我爸根本不在意我,他到現在還以為我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學生,我死了,沒準他還暗自高興不用再管我這個拖油瓶了。”

費辛:“你爸……他真是個丁克嗎?”

俞仲夏:“他是個懦夫,既想丁克,又想在普世價值觀裡生存,不想被彆人當異類,口口聲聲說他是被我媽道德綁架才做了爸爸,可既然他從始至終都不想要孩子,從一開始就該找我後媽那樣誌同道合的老婆,他還很愛講道理,教我怎麼為人處世,我每次聽他說那些話,心裡都想你可閉嘴吧像你這樣做人還不如學我媽當個暴力狂。”

費辛:“那你真的不像他,你有一顆赤誠之心。”

俞仲夏:“我沒有。我以前還老是瞧不起我弟弟,嫌他娘唧唧,嫌他土氣。”

費辛:“我小學初中的時候,也會瞧不起班裡成績差的同學,覺得他們好笨。長大幾歲才不那樣了, ‘當你想批評人時,記住並不是世界上所有人都和你有一樣的條件’。”

俞仲夏:“對。”

費辛:“你跟我說過,就是那次以後,你再也哭不出來了。”

俞仲夏:“可能是把哪個零配件給哭壞了。”

費辛:“你媽說對你訴苦,你不哭,還衝她怪笑。”

俞仲夏:“我不記得我笑沒笑,我隻記得她那天很生氣,一直罵我,我去的時候還給她買了個護腰,也被她剪了。”

費辛:“……”

卓雲眼裡的“怪笑”,也許隻是俞仲夏因為想哭而哭不出來的糾結。

費辛:“為什麼剛才不讓告訴她真相?”

俞仲夏:“這真相不重要,她是真的恨我,不是隻為了那一件事。離婚的時候我沒選她,這些年裡我爸越過越好,升職當了主任還是副台長,娶了情投意合的漂亮老婆,買了新房子新車,每次她都會發火,我爸又不見她,她就隻能恨我……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早就知道。”

費辛輕撫他頭發,說:“要抱抱嗎?”

俞仲夏還低著頭:“不要,我沒有難過。”

費辛忽然意識到什麼,掰著他的臉抬起來,手指感到了濕意。

俞仲夏滿臉是淚。

先前他還一直忍著,被費辛看到時,他崩了,嚎啕大哭起來。

費辛:“……”

俞仲夏說著不要抱抱,自己蹭過來,把眼淚鼻涕全蹭在費辛肩上,哭得直抽抽。

費辛攬著他的背,道:“好了好了,留著點淚,彆一下哭完了又沒了。”

俞仲夏:“我哭得眼睛有點疼。”

費辛:“不要哭了,給我看看眼睛。”

俞仲夏伏在他%e8%83%b8口不起來,嗚嗚咽咽地說:“我以為從來沒有人在乎我,我弟討厭我,我媽當我是空氣。”

費辛:“結果呢?”

俞仲夏:“我弟說我是他最愛的哥哥,我媽是因為得不到我的愛才那樣對我。”

費辛:“……”

俞仲夏:“我今天真的太牛逼了……我的眼睛又酸又疼。”

費辛:“彆再哭了,我得帶你去醫院。”

俞仲夏起身抹眼睛:“好了好了,不用去醫院,馬上就哭完了。”

費辛:“沒事,咱們醫院有人。”

俞仲夏想起費文謙和辛麗萍,又邊哭邊笑:“費老師,我真的沒難過,我已經有家人了,我有了。”

費辛:“傻瓜,你當然有,我們都很愛你。”

俞仲夏的情緒迸發,並不是因為終於理解了媽媽和弟弟。

是他與這許多年裡孤獨糾結的自己,和解了。

他一直有被俞季陽喜歡,也有被卓雲放在心裡,他交付出去的真心,得到過回應,即使那回應渺小如螢火,也總算不曾被辜負。

在費辛看來,俞仲夏於某種意義上,內心強悍到可怕。

他是當之無愧的俞特帕克,始終保有著堅定的正義感,為被偷窺的女同學仗義執言,頂著校霸虛名從沒真的欺辱身邊人,當有弱勢同學例如江楚被旁人欺淩,他還會挺身而出。^思^兔^在^線^閱^讀^

他愛看書,愛思考,他熱愛自己,充滿自信,他愛家人,想做全世界最好的哥哥,他愛朋友,對真心交往的所有人大方而真誠。

而從今天起,他會擺脫成長期留下的那些陰霾,他會更加坦蕩地熱愛這個世界,他會涅槃重生,更勇敢無畏地綻放一切可能。

俞仲夏:“我餓了,想吃飯。”

費辛:“眼睛還疼嗎?”

俞仲夏:“不了。”

他翻開遮陽板的鏡子,借著路燈的光線照了照,自戀道:“我真是帶雨梨花,臉蛋天才,芳心縱火犯,我哭過以後也太美了叭。”

費辛:“……”

俞仲夏仔細看他,道:“你不是也哭了吧?”

剛才被勾得眼睛也像進磚頭的費辛萬分後悔,踩油門,說:“我就多餘掉這兩滴淚。”

俞仲夏捏他的耳垂,說:“你是我的傻白甜老攻。”

費辛道:“老攻有點失望呢。”

俞仲夏:“失望什麼?”

費辛:“以為你這不會哭的毛病,會被我治好,沒想到……”

俞仲夏奇道:“你怎麼治好我?”

費辛:“就……”

俞仲夏悟了,震驚:“辛辛你下流!”

費辛不太好意思地承認自己的幻想,道:“是是是,你最純潔了,行吧。”

俞仲夏:“你能更下流一點嗎?”

費辛:“不能,我的純情人設穩如狗。餓了嗎?帶你吃素菜館去。”

俞仲夏一語雙關:“我想吃肉。”

費辛這男的冷酷無情還很帥:“可以,等考上大學,讓你吃個夠。”

暑假前,高二期末考,俞仲夏的分數在特長生中第一名,吊車尾排在了全年級前五十。

把班主任薛老師驚得聯係了家長,問要不要考慮轉文化生,這分數即使不走特長生,努把力,衝刺頂級院校也很有希望。

俞明這人最有意思的地方是,他告彆第一次婚姻後,徹底放飛自我,也算是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樣子。

一方麵他相當沒有給人當爹的自覺,另一方麵他也不像其他爹那樣或多或少會把孩子當自己的所有物。

他不,他認為他和俞仲夏互相不屬於對方,將來俞仲夏到了工作的年紀,他們老死不相往來都可以。

於是他問俞仲夏自己的意見,並說:“你的人生你自己拿主意,將來能對自己負責就行。”

俞仲夏:“好的,我還是想學播音主持,而且我還想……”

暑假裡,費辛和俞仲夏去江浙滬玩了一圈,看了俞仲夏心心念念的萬國建築群,還看了蘇州園林,拜謁了中山陵,遊了西子湖畔。

旅行中途,晚上在酒店和費家父母視頻。

費文謙衝兒子眨眼:“注意安全,彆太過分。”

費辛:“……”

俞仲夏屢屢色誘未果,憤憤告狀:“叔叔!費老師不……”不睡我!他不睡我!

被費辛捂住嘴巴不讓他說。

出去玩了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