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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4260 字 6個月前

馬地過日子, 吃喝的話, 還得靠老鄉接濟的。

沒辦法,現在打的曠日持久的戰爭,老底都沒有了,全國上下全世界都挺緊張的。

到了南京城外,宋暘穀對那一塊是非常熟悉的,南京城還在打仗,城外的人在攻堅,打的很熱,想把南京拿下來,但是日本人的防禦做的非常好,居高臨下的,人城牆上的製高點就非常給力。

對著機槍掃描是很起勁的,你有什麼辦法,好在這些年我們也很習慣了,就是打不過就放棄城市,圍著城市回頭再打幾槍。

他們在外緣的話,不太好靠近,承恩來來回回地拿著望遠鏡看,“情況不太好,已經開始撤退了?”

過會兒又來說,“日軍沒有追,應當是不敢出城,一直在城裡。”

大白天的,現在天光是越來越亮了,秋天中午的太陽,明晃晃地照著人發亮,他不建議現在就混進去的。

宋暘穀不甘心,城門關著不給進去,那麼其他的方式呢,許老官的人剛想使勁兒的,且等著了,他選出來的人,都是頭腦極其靈活的人,這些人早年打過仗的,因為軍紀問題的話,跟中央政策違背,許老官舍不得處置,又想安頓這些弟兄。

就推給了宋暘穀,來的時候許老官囑咐的好好兒的,“他是個散財童子,而且還是個情種,你們要把宋太太解救出來了,他就是半付家財也舍得的。且我聽說他太太,是個金算盤,也是個天生摟錢的袋子,這樣的人呢,是我們的好朋友,宋先生是我的鐵兄弟的。”

所以出謀劃策,很會看天氣,這個天氣,跟當年他們南京保衛戰打的時候一樣,在秋天的時候大撤退,他們阻擊的,給逼到了城郊一個小高地上,趁夜摸螺絲,給日本人老巢偷襲,嚇得日本人聞風喪膽。

也是破水沉舟的一次,如今宋暘穀是抱著一種莫大的信心的,就是他自己都覺得這個事情是有些瘋狂的,沒法子的事情,在日本人眼皮子下麵做事,又不是冷兵器時代以前的劫獄,監獄外麵一層層的鐵絲網,電網。

那厚厚高高的圍牆上麵的垛子,裡麵一個一個的小小的口子,架起來的全部是機槍,有人靠近就瞄準給你乾掉了,各種技術水平都是達不到的。

但是宋暘穀很堅信,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呢。

但是動作儘可能的小,儘可能地影響麵不涉及到彆人,這就要靠小洪先生的本事了,有人在城外接應,山人是自有妙計的。

他們總有自己傳遞消息的路徑的,夜裡帶城裡麵去,人就馬上走了,一句話不會跟宋暘穀多說的,隻帶路,也不介紹自己,都是要安穩過日子的人,一路上這樣引路的人呢有六個。

到臨界的時候,摸黑就有人在等著,也是掉頭就在前麵引路,小洪先生的人呢,非常的靠譜。

淩晨一兩點的時候,就進城了,最後一個接力的人,背著身行禮,人馬上就消失了。

夜裡露水凝華,宋暘穀短打的褲腿都能擰出來水兒,鞋麵都是濕透的。

城裡麵他就熟悉了,他就是進不去城,出去的時候,還是小洪先生安排接應的人,在監獄旁邊三波,你往哪個方向走都可以,但是前提是,你能在走的出來。

小洪先生還沒有睡,看了下時間,如果說,半個小時之內你事情沒有做成的話,那基本上就沒有機會了,現在是淩晨兩點鐘。

“去宋家。”

宋映穀一聽就麻了,張口就開始罵,“他瘋了,他去送死的嗎?”

他時常搞不懂這個弟弟,從小就是這樣的腦子不對勁,你去乾什麼?

上趕著給人送人頭,給人噶了?

南京那邊日本人帶著一幫子偽政權的漢奸,耀武揚威地建立氣南方政治中心,你是生怕自己給人抓不到啊,你憑什麼本事去的?

小洪先生也很頭疼,他真心講,不想乾的,“他從我這裡拿走了幾把槍。”

幾把?

你是去打鳥的嗎?

你是去劫獄啊弟弟?

他記得渾身都冒汗,渾身都覺得虛弱,癱在沙發上,“幾點?”

小洪先生有些凝重,屋子裡麵香煙的味道越來越凝重,時間走的很慢,但是又覺得很快,現在是兩點半。

就是這個時間,“我那邊的人回電話,兩點鐘入城,如果順利的話,半個小時。”

“怎麼順利?”

“他之前的計劃,是從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正麵摸進去,然後再正麵摸出去。”

硬剛唄,沒有彆的辦法,跟個水桶一樣的,你要進去就得這麼乾。

宋映穀真想哭出聲兒來,以前沒覺得他傻啊,這玩意兒愛情就真的這麼重要嗎?

他想不明白,想不透啊。

小洪先生也想不透,他一輩子愛很多人,也有很多女人愛他,沒覺得離開了哪個覺得這輩子是白活的,都活得挺好的。

倆人跟個弼馬溫一樣地窩在沙發上,宋映穀手哆哆嗦嗦地抽煙,打火機沒有貨了,他打開門,大喊,“火呢,火呢?”

打火機扔地上,二少奶奶還穿著睡衣在聽,她沒想到門突然打開的,打火機的碎片砸在她腳麵上,出血了。

捂著嘴掉頭就走了,老二一把拽住她,“你聽到什麼?”

二少奶奶看他,“我沒聽到什麼,我不會講。”

老二沒說話,眼神很深地看著她,“你任何人都不要講,給我記住了,老三去了巴拿馬。”

“好,老三去了巴拿馬,我明天開始,就病了,你陪我去醫院。”

老二臉色緩和了很多,“拿火來。”

他覺得明天南京城的報道上可能就寫了,莫名分子劫獄,然後亂槍打死。

再想想,這個結果算好的了,不太好的話,打的半死不活的,日本人喜歡抓俘虜,宋暘穀就給進去了,正好了,省的押送了,到時候要是認出來,整個宋家在國內就很出名了,山東顧舊就很收到牽連。

搞不懂,他實x在是搞不懂,一個看著兢兢業業去上班搞事業的人,一個木訥偏執的弟弟,到底從什麼時候就開始策劃這個事情的呢?

他不是愛上班嗎?

每天晚上吃了晚飯還得去辦公室,跟個勞模一樣,隻談工作不談感情。

喜得財已經摸到宋暘穀辦公室去了,他桌子上還有信,喜得財不敢拆開,拿回去給宋映穀,“辦公室裡麵沒有手稿,隻有這一封信,還有這一個本子,一副地圖。”

他先打開那個本兒,隨手一翻開,好家夥,全部是鉛筆畫的,都是隨筆一樣的,路線圖,計劃步驟,都是很隨手寫的。

但是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宋暘穀他每天都寫,厚厚的一個本子,全部是一個內容。

這個東西就很不正常,他一定是天天在想,天天在謀劃,天天在計劃。

把同一件事做的這麼日複一日不厭其煩的,他每天晚上都在做這個事情,坐在那裡想一會兒,寫一些,再補充一下。

就很可憐自己弟弟,他現在就可憐宋暘穀,你說人心理多大的壓力啊,白天活得跟個正常成功人士一樣,晚上的時候,才能一個人在那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寫這些的時候,一定很輕鬆很快樂,他有時候會在本子上畫幾筆人頭。

長頭發的卷頭發的,有時候就單純的倆眼睛,他就是這樣消磨一晚上一晚上的時間的。

然後再從皇後大道走回家,直接睡覺,難怪他總是要先洗漱再出門,不是睡覺前再洗漱,他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很放鬆。

心裡麵交代的很清楚,如果沒回來的話,家裡事情全部委托給老二了,這個時候他才像是個弟弟,語句很平淡,很簡短,“五年之久,無一日不念,一日不思忖,一日不後悔,當年事情開始便處理不當,她一個人奔赴北平,深夜念及,錐心之痛。”⑨思⑨兔⑨網⑨

“往後看繁華不見繁華,隻遺憾她許多沒看到,沒吃到,看風景不見風景,風景裡麵全是她,我時常覺得我的眼睛壞了,不然怎麼總看不進任何東西去。”

“曠日持久,日子不難熬,卻覺人生苦短,不如去做想做的事情,無論對錯,去見相見的人,無論時間,去說自己想說的話,才不枉費一生。”

我的一生可以做很多事情,有很多成就,成立一番頂天立地的大事業,獲得社會上光芒四射的地位,在親朋當中有著超人一等的名望,這些我都有做嘗試去做,也得到很多,我的夢想理想,我少年時期積累的才學,這些年都有得到展望。

她不在我身邊,我安慰自己說也還可以,她的精神與我同在。

但是我的眼睛得了病,看見皇後大道手挽手的情侶們,我會覺得刺目。

比她醜的懶得不如她的,都在陽光下行走,而我的桑姐兒,為什麼要關在暗無天日的森森圍牆之內呢。

宋暘穀像是個影子一樣,在隊伍的前麵,幾個人看他,呼吸都不敢大聲,有光線不停地掃射,南京城依舊是外緊內也緊。

並沒有戰後的鬆懈跟疲乏,這邊的日本駐軍,也是身經百戰的老手。

老奸巨猾且十分懂中國國情。

他們在陰暗的小巷子裡麵,頭頂上是一個垛口,上麵冰冷的機槍擦的層亮。

第一個往上走的,鐵勾子帶著一點輕微的聲音,三兩下,腳往牆上蹬踩然後躍然而上,身輕如燕,背後的馬刀拿出來,趁著濃霧之下,隻能聽見快刀入肉的悶聲。

下麵的人沒有間隙地再上一個,日本人的哨兵從來都是兩個人,另外一個也是如此。

前麵打頭陣的兩個人乾的很漂亮,活兒比殺豬匠還要好,且極其擅長夜視。

能進去就好許多,還是那個牢房,扶桑沒有在睡,一個人無所事事時間久了,作息是非常容易混亂的,因為沒有人管,日本人這幾年完全對她不管,很無視,她已經是個棄子了,從宋暘穀在她登報離婚去香港後。

日本人認為她沒有價值,但是又不好殺,就關著。

她有時候白天睡覺,有時候夜裡睡覺,也有很偶爾的時候,大半夜的在站牆。

為什麼站牆,站牆很累的。

但是沒彆的事情,有時候不能太舒服了,累一點才不會顯得不正常,不然身體也很虛弱,扛不住,她覺得自己得運動,最起碼有許多活力。

很多人關久了,就麻木了,沒有火力了,她希望用這樣的方式,可以對抗一下時間,對抗一下衰老,對抗一下所有不太美好的事情。

穿著一身舊旗袍,袖口都磨損的了,但是很愛穿,穿的很舒適。

也沒有燈開,也沒有油燒,烏漆墨黑的。

所以院子裡進來人的時候,她還是站在那裡安靜地看著聽著,一二三……

嗯,好幾個人影,她覺得有意思,難得的新鮮事兒了。

還是不吭聲,保持沉默是一種法則。

結果就奔著她窗戶這邊來了,就一個人,影子近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