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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民國] 張大姑娘 4245 字 6個月前

的去做最合適的事情。

虎姑娘是跟大爺一類人,活得太灑脫了,虎姑娘頭回來家裡,大概也悶得慌,“孩子睡了,也沒有人跟我說話,等你閒了,我找你說話兒去吧,眺穀還在祠堂跪著,未免有些太嚴厲了。”

“怪我,是我看火車壞了,又許久不回家了,便勸他不如先去看我爸爸去,結果又耽誤了一點時間,不然的話,能趕上的。”

扶桑不知道有這茬兒,她這人戒備心重的很,見人兩三麵,你是聽不到她掏心窩子話兒的,她就是憋死也不說什麼,隻給虎姑娘換手爐,“剛燒好的碳,再換一爐吧,核桃碳興許沒有這種大木炭好呢。”

“你們南邊做什麼啊?”

“我們啊,早些年做事情很多,到處跑的,如今安穩下來了,做政治工作,就像是教書的。”她怕扶桑聽不懂,也怕扶桑不喜歡自己,又誇扶桑,“聽他們說你會做賬,厲害的很呢,以前在交易所做事,我們在漢口的時候,那邊的交易所裡的人,幾時都是絡繹不絕的,錢進錢出的金庫。”

扶桑想著大爺以前做的事兒,她大概也了解一點兒,南邊的政治要開明許多,文人學者這兩年都壓到那邊去了,各種政論報刊發展的欣欣向榮。

她問很多報刊印刷館的事情,虎姑娘知道的都說,“我們去長沙的時候,那邊有天津搬遷過去的大學,早年聽眺穀說是大伯有出力的呢,南邊的教授經常發不出工資來,所以就經常去外麵做兼職,好養家糊口。”

現如今全社會,金錢跟社會地位極大的不匹配,不如後世匹配,比如說一個人雖然沒錢,但是他社會地位很高,這樣的人很多很多。

大家社會輿論會非常公正公平,不是金錢能衡量出來的。

報刊上麵一篇好的社論,消息的流通是極其迅速的,能讓全社會討論閱讀,能開全社會民智。

扶桑腦子裡麵想什麼?

她想入這一行當做投資,但是呢,不認識呢。

因此也隻是想想。

她就是在北平,因為沒有正兒八經上過學,因此也沒有什麼同學朋友老師,隻有師傅跟東家,身邊的學徒夥計們。

你看,有時候出身就很決定人脈圈。

她之前賺那麼多,多虧了伍德,但是伍德出國進修去了,他很久不在國內了。

晚上的時候,就跟宋暘穀講這個事情,“不知道查二爺行不行,他做事情雖然跟常人不同,但是想法是極其好的。”

宋暘穀不懂這些,“可以先考察一下,再稍微試試水,南邊的社論那麼多,我們北邊的越來越少了。”

都是淪陷區,淪陷的還挺深,一般的社論也進不來,也不太了解北邊的情況了。

承恩在外麵站著,沒法子,剛吃完飯這會兒,倆人就是一邊說小話,一邊想到什麼,就得囑咐他辦的。

他索性就吃飽了站會兒,站有二十多分鐘,才回屋子裡麵去,喜得財這些日子晚上可清閒了,不用陪著二爺出入風月,不操心了,吊著一個熱鍋子呢,“瞧瞧,咱們二奶奶給我們爺備著的鍋子呢,我們爺們走親戚去了,便宜咱們了,辣的很,我們爺們就愛吃辣的。”

滿嘴的誇,“三奶奶人可真好,給廚子那邊不少的錢呢,我們二爺提起來也是滿嘴的誇,你天天晚上少過去些,人家說幾句心裡話,你站在外麵不像話。”

承恩抄起來筷子就吃,這是沸騰肉片兒,下麵一層水菜,吃一口滿嘴裡麵麻辣,香的很,“我知道,你從小跟著二爺,也勸他找個唄。”

喜得財刹那間就跟個鎖一樣的,這話他不敢說,宋映穀能給他一腳,隻打著哈哈,“唔,找個三奶奶這樣的最好,找不到合心意的就先等等吧。”

他們商量這個事情,卻不知道二老爺先前早就把這個事情記在心裡了,今晚上就帶著宋映穀出去了不是。

三個兒子,中間這個單著算怎麼一回事兒?

“一個都不省心,早前的時候,我操心老三的婚事,覺得他最不會說話,老二油嘴滑舌的跟老大也不差什麼,都是生意場上摸滾打爬的,可是老弟你瞧瞧,反倒是他最心思單純,不會跟女孩子說話,不會追人家,如今一個人過。”

二老爺這番話,說出來真是宋映穀都得低著頭,知道二老爺是看好人家閨女了,“您家裡三個女兒,聽說小女兒還待字閨中,您要是不嫌棄,送他給您當個半子如何?”

斜眼看著宋映穀,你說全憑我做主的,如今倒是我給你做主了,你得打配合x,宋映穀馬上起來行禮,他對婚姻,不是沒看好的,是看的都太好了,覺得哪個都行,差不多都行。

但是花花眼了。

這樣的人家,能提起來的,都是八九不離十的,他講幾句貼心話兒,門當戶對的,差不多就定下來了。

二老爺悠悠然家裡去,能不高興嗎?

養兒子就這樣的好處,娶媳婦的時候家族就興旺起來了,現在哪個孩子也沒落下來,隻有老二最後是他定的。

老大媳婦是他自己看好的,是當年他拜的虎師傅的女兒,老三家裡是二太太看好的,她疼兒子,也是老三自己看好才答應的,隻有老三,人都沒見過,一口就應下來了。

三種婚姻進行時,二老爺覺得自己家裡也是極其開明又具有時代特征。

隻是當家做主能抗事兒的,他還是看好老三家裡的。

老人嘛,冥冥之中自有晴明眼的,他終歸是要養老的,頤養天年的時候。

總不能一個人過吧,三個兒子跟著哪個?

還得是老三。

因此對扶桑,他格外禮遇看重,跟二太太的心思是一樣的,帶去青城的禮物,也是往重裡麵去的。

家裡麵,不差錢不是?

他對扶桑最大方,彆人沒有這樣的待遇。

又給五千塊,“你去看看,一點心意,要是過的好,你就當孝順長輩的,要是過的不如意,就幫襯一下。”

等人走了,老公公自覺做到這一步,難得了。

二太太也覺得滿意,“我看的人您滿意吧?”

打趣二老爺的,二老爺上車要回上海,也是打趣她,“你看什麼我不滿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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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我的桑姐兒

冬季的青城似乎總是晴朗, 山路也總是崎嶇,在舊曆年結束之前,陽光總也愜意, 山上無人, 隻有放羊的老漢兒在山坡上盤腿坐著, 山羊兩隻角兒尖尖又彎彎,在西曬的暖破上吃草。

勁草枯黃而倒, 麥穗一樣的燦爛。

扶桑臉背著光,從車窗裡麵看著,她突然話很多, 突然想起來很多,這樣的感覺, 就跟當年第一次出府過年的時候一樣,總想起來許多事,總以為許多事不在腦海裡麵了, 卻騙過了自己,其實記得是那樣的清楚。

“我們這邊盛產的是紅湯羊肉, 大料燉出來的, 裡麵多加胡椒粉,從八月十五開始吃,一直吃到過年, 年後就沒有人再吃了。”

那麼大一碗兒,裡麵有滑嫩的羊血, 羊雜兒,還有厚切的鮮嫩的羊肉, 她總覺得, 比北平口外來的羊肉還要好吃, 多冷的冬天裡麵,哪怕隻有一碗湯下肚,夜裡睡覺也不會冷。~思~兔~網~

她當學徒的時候,大概是女孩子,夜裡總是冷,那時候偶爾想起來,要是有一碗湯就好了,再後來,就不想了,“我後來總想著,攢錢買個湯婆子就好了,買個大一點兒的,多放點兒熱水,能暖大半夜,也夠睡了。你不知道,睡前冷冰冰的,渾身都舒展不開,等著醒來的時候,也是舒展不開的,半夜裡腳不小心伸開,都是冰水一樣的。”

“師傅呢來就教我們,燒磚頭,一人燒一塊磚,等著睡覺的時候包起來,放在腳底下,剛開始覺得熱乎,後麵啊,等睡著了,有次腳上就不小心燒起來大水泡兒來,疼得好些日子不敢踩地兒。”

那時候,多想喝一碗北裡的紅湯羊肉啊。

想元熊是不是長大了,是不是病好了,想西北冷不冷,她媽那邊兒住的習慣嗎?

惦記叔叔娶媳婦兒了嗎,是不是交好朋友了,是不是還吃酒賭錢去了。

一些想法,一些惦念,總在心底裡麵潮濕,是一輩子的潮濕,不能看到陽光的超市,總在陰暗無人處,才能自在地想一想。

時間太長了,就看開許多,這些事情,就再也不想了。最起碼小榮,就一次都沒聽扶桑提起過,她心底的苔蘚,像是江南一輩子都有的梅雨季節,總也濕漉漉的。

漫山遍野的棗樹園,一茬兒老樹摻雜著小樹苗兒,有人開荒等來年嫁接,路過那家店鋪,她突然想起來,“我奶奶去了的時候,我一個人夜奔很遠,到這裡買果子點心,給她吃,店鋪下板兒了,我不肯走,非得買,最後人家心善,夥計送著我家裡去,還給了我一隻草螞蚱。”

那家店鋪,宋暘穀影影綽綽,他緊閉著唇,扭頭看扶桑,能看見她的後腦勺,好像是記起來一點兒,是她。

才想起來是她,那年他非得來青城,他來過這裡,扶桑不知道罷了。

他父親應山東巡撫梁士典的安排,來青城了解洋教士案,青城這邊果子局的大掌櫃的便接他來店裡歇息,那個季節沒有櫻桃,好容易搜羅了櫻桃給他吃。

外麵的孩子哭的心煩,大概是家裡奶奶沒了,又聽夥計說是自己夜奔來的,他隨手把草螞蚱給夥計拿去哄她。

宋暘穀指了指那家原先是果子局的店鋪,“這家店鋪先前開的果子局,是我家裡的。”

扶桑眼睛瞪大了跟貓兒一樣,裡麵的光在跳躍,“你家的?”

你家真是家大業大啊,怎麼什麼都是你家的?

“是我家裡的,那隻草螞蚱也是我的,我剛好在這邊歇腳。”

扶桑知道他不是個開玩笑的人,自己樂的咯吱咯吱的,這真是,有意思極了,“要我說,您小時候還像話,還知道哄孩子,怎麼現如今了,越長大越不如小時候了呢,您小時候多善心。”

宋暘穀臉呱嗒就下來了,不惜的跟她說話了,損人呢怎麼,他不吃玩笑話。

扶桑就拿著胳膊肘子輕輕去碰他,“生氣了?”

“彆生氣啊,逗你玩兒呢,您現如今比小時候更出息了,能乾還英俊,還心眼兒好陪著我回來,我得多感謝您啊,我說不出口,口是心非才擠兌您一句的,您多擔待我脾氣唄,又不是不知道我脾氣惡劣,多虧了你陪著我呢,不然我得哭一路呢。”

軟的硬的,她都會。

但是在拿捏宋暘穀這個事情上,就是前麵開車的魚承恩,都覺得拿捏的死死的。

看宋暘穀神情緩和,就一個勁的上套的那個樣兒,喜怒哀樂跟著人家走,人家哄幾句就高興了,就覺得自己倍兒重要了,魚承恩覺得自己要不是為了安全,看著前麵的護城牆,真想閉著